河邊骨 第9節
蘇謹以指了指對面,道:“我已經打探清楚了,歇業的這段時間,里面確實是在往鴉*館的方向裝,背后的東家也確實是紅公館的館主?!?/br> 紅公館參與佟家滅門一事,看來確實是八九不離十了。 佟頌墨臉色微沉,望著對面那看似風平浪靜的“未來鴉*館”,腦子里閃過了千萬個念頭。 “你打算怎么做?可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蘇謹以問道,“你的身份,現在著實不太好出面?!?/br> 佟頌墨沉吟良久,最后抬了抬眼皮子,輕蔑道:“惡人自有惡人磨,他給我什么,我自還他什么。此事你就不用再插手了,我自會去按照我的方式解決的?!?/br> 蘇謹以擰起眉頭:“你可千萬不要沖動……” “放心?!辟№災呐乃募绨?,又問起另一件事來,“我二姐可有消息?” 蘇謹以露出為難之色:“實在難查,我又不可能登報尋人,只能慢慢來?!?/br> 佟頌墨剛要繼續開口,便聽見樓下一陣嘈雜之聲,微仰了仰頭往下看去,見一個女學生打扮的姑娘被人攔在了門口不讓走,細細聽來,她對面那些人說的似是孟浪之言。 蘇謹以看了會兒戲,問佟頌墨:“去看看?” 佟頌墨正要拒絕,就看蘇謹以眼色一亮,道:“那不就是你要找的紅公館館主嗎?” 佟頌墨立即站起了身,臉色都冷了幾分。 那姑娘對門兒站著的人不太高,大概四十來歲,穿著一身人模狗樣的西服套裝,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則拿著煙,時不時在嘴里吸上那么一口,露出滿足的表情來。 “去看看?!辟№災铝硕ㄕ?,往樓下走去。 “哎——”二福正在門口守著,轉眼就見佟頌墨下樓去了,忙不迭的跟上,“佟少爺這是要去哪——咱們將軍馬上要……” 他話還沒說完,人已經下去了。 蘇謹以和佟頌墨在人群后聽了會兒才聽懂,原是這女學生進門時不小心踩了紅公館館主趙仁厚的皮鞋,趙仁厚讓她跪下來給他擦干凈。 佟頌墨覺得那姑娘眼熟,一時間卻想不起是在哪里見過她,直到姑娘與他對視時眼睛一亮,像找到救星似的揮了揮手:“先生!是您!” 蘇謹以驚道:“你們認識???” 佟頌墨還在想自己何時認識了個女學生,便見那姑娘突然把自己的小手指翹了起來:“是我,先生,我們在船上見過的,您還幫我接了指頭呢!” 佟頌墨這才把她的長相和船上痛得猙獰時的樣子對起來。平心而論,這姑娘表情不猙獰時,看上去長得還挺不錯的,濃眉大眼,笑起來時雙眼如月牙一般彎著。 佟頌墨于是應了聲:“是認識,但不……” 最后一個“熟”字還沒說出來,蘇謹以已經刨開人群沖了進去:“誰在這兒欺負我家妹子呢?” ……一如既往的熱心腸。 佟頌墨只得也無奈的跟了進去。 “你家妹子?”趙仁厚一樂,“你家妹子將我的皮鞋踩成這樣,連句歉也不道,你說怎么處理吧?” “不就一雙皮鞋,大不了我賠給你一雙就是?!?/br> “那可不行,”趙仁厚身側的小廝賊眉鼠眼的說到,“我家爺的皮鞋可是德國定制款,一雙等了兩年,你家妹子要么就跪下來把它擦干凈,要么嘛……”那小廝嘿嘿笑了兩聲,露出yin笑來,“要么就拿更值錢的東西來換??茨慵颐米舆@模樣,想來還沒……” 女學生已經氣得臉色漲紅,聽到最后一句更是羞憤萬分,上前便是一巴掌扇在那小廝臉上,手勁大得那小廝竟轉了半圈,整個人被扇蒙了:“你、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家爺是什么人嗎?!” 趙仁厚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說吧,怎么解決?!?/br> 佟頌墨站在女學生的前面,悄無聲息的把她擋住了:“這位先生若是有合理正常的解決方式,我們也不至于在此爭吵了?!?/br> 興許是因為佟頌墨站到了前面,趙仁厚看到了他的那張臉和一雙眼,臉色突然幾變,從嘴里吐出來兩個字:“是你?” 佟頌墨輕嗤一聲:“看來趙館主記憶力不錯?!?/br> 趙仁厚往后退了一步。 “那想必趙館主也記得這棉紡織廠是我佟家之物,”佟頌墨冷聲道,“怎么就被趙館主霸了去呢?” “你們佟家違約在先,我拿棉紡織廠抵債,有何不可為?”趙仁厚是鐵了心要分廬城的這一杯羹,絲毫不讓,“還是說佟三少有錢還違約金?那我自然拱手相讓?!?/br> 佟頌墨嘴角撇下,臉色極冷的往前邁進一步,一字一頓的說到:“趙館主,我只有一事不明,還望明示?!?/br> “佟家滅門當晚,可有你的參與?” 佟頌墨直接問出,倒打了趙仁厚一個措手不及,他的眼神慌亂,當即便要躲開,佟頌墨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興許就連趙仁厚都沒想到,佟家竟然還有一個漏網之魚,還堂而皇之的在廬城晃悠吧。 趙仁厚咳嗽數聲,冷聲道:“佟三少休要胡亂言語,污他人清白。沒有證據的事,還是少提為妙?!?/br> “那你當街sao擾女子,總有證據吧?”蘇謹以立馬接到,“這么多雙眼睛可都看著呢!” 趙仁厚冷笑一聲:“誰sao擾她了?我可沒說任何與sao擾有關的詞匯!” 女學生被他氣得直翻白眼:“你這人……怎么這么……” 佟頌墨臉色也冷下來:“趙館主可知就算是上了公堂,也有這么多雙眼睛看著,替這姑娘做主?!?/br> 趙仁厚反倒是笑了:“佟三少這是覺得自己背靠周將軍,才敢說這種話呢?可曾想過你不過他買下來的一個男寵,周將軍怎會為了一個隨時都可更換的男寵,得罪我這個把生意都做到了廬城來的生意人呢?且還等著我等納稅呢!” “你——”蘇謹以氣得臉色漲紅,就要上前去動手。 佟頌墨忙把他拉住,示意他冷靜些。而人群中的二福早就刨開熙攘,往外去了。 趙仁厚與三人糾纏著,怎么都不肯說解決方式,也不肯放人,一時間倒還真脫不了手,就這么你來我往了又一盞茶的功夫,佟頌墨突然聽到二福的聲音響起來:“都讓開啊?!?/br> 迎光一看,是周翰初來了。 他還穿著軍裝呢,一副剛剛才忙完公務的模樣。 佟頌墨想他應該是要來秉公辦理的,卻沒想到周翰初徑直穿過了人群,一只手直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將他往自己的懷里一擁,冷聲問道:“這是怎么了?” 要護短的意思幾乎擺在明面上去了。 第15章 秘密 佟頌墨如芒在背,不由得微側了側身,要躲開周翰初的動作。 周翰初卻把他摟得更緊了幾分。 蘇謹以的視線落在周翰初那雙手上,不由得擔憂的望了佟頌墨一眼。 任是誰也看得出來,周翰初這是一點要藏著掖著的意思都沒有。這年頭,雖說娶男妻也非罕事,可任憑哪個有頭有臉的,都只是養著男寵圈玩,沒有真的要把男人娶進屋子里當正頭的。 誰都看不懂周翰初這到底是在想什么,佟頌墨也想不通。 說回這頭,趙仁厚那鴉*館的事兒本就是掛羊頭賣狗rou,只等著木已成炊,殺周翰初一個措手不及,還當真有些忌憚周翰初,唯恐在開張初期就被對方截了胡,故此氣勢一下子就弱下去。 他本以為佟頌墨只是一個說不上話的男寵,故此根本沒想過周翰初會為此事特地來這走一趟,眼下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這趙仁厚雙手抱拳,貌似真誠的一笑:“久聞將軍大名,倒是一直沒有得空去拜訪,今日倒是巧了?!?/br> 周翰初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說:“受不住?!?/br> 趙仁厚臉上笑容一僵:“今日不過一樁小事,怎敢勞煩周將軍大駕?!?/br> “頌墨受人欺辱,可能算是小事?” 佟頌墨只覺自己的雞皮疙瘩驟然起了一身——周翰初何曾這般親昵的喊過他,還是當著這么多廬城百姓的面……他臊得耳垂通紅,這等關鍵時刻卻又不敢出聲掉了鏈子。 “聽聞趙館主想在我廬城開一家棉紡織廠?正在對面?”周翰初抬眼掃了一下,“這名帖我倒是收到極久,不如今日便進去看看?” 那趙仁厚聞言哪還敢再計較踩不踩皮鞋一事,滿心想的都是自己鴉*館擴疆大計,忙道:“廠內休整,恐灰塵太大,眼下不適合進去……不若這樣,今日我做東,請周將軍一敘,我好好地來跟將軍說一下我這棉紡織廠的開法……” “罷了,”周翰初嗤笑一聲,只做不知,一只手捏了捏佟頌墨的肩膀,問道,“方才你們幾人是在說什么?” 蘇謹以忙道:“這女學生踩了趙先生的鞋,趙先生非要她跪下來舔干凈!若是不舔干凈,便仗勢欺人,要讓這女學生用自己來換這皮鞋!” “是??!” “就是!” 一旁的圍觀群眾也不少迎合的。 佟頌墨感覺到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動了動,然后食指略有節奏的輕敲了兩下他的肩頭。他知道周翰初這是不耐煩了。 但周翰初沒有表現出來,而是道:“趙先生的架子倒是不小?!陛p飄飄的一句,似乎不帶有任何的威懾力,但不知道為何,那趙仁厚剎時收斂了。 “讓將軍看笑話了,我不過同這女學生開兩句玩笑,”趙仁厚笑道,“一雙皮鞋而已,還不還錢都不礙事!” 蘇謹以冷哼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來,扔到他那小廝的臉上:“還你的皮鞋!” 事情便算是輕易的解決了,那趙仁厚也是恭敬的彎了彎腰:“那周將軍……請?” 周翰初終于把手從他肩膀上拿下來,只是與他耳語,難免嘴唇靠他的耳垂近了一些:“你先跟二?;厝?,我晚些便來?!?/br> 佟頌墨心中默默嘀咕,其實他來不來,他都不介意。 但面上,佟頌墨還是點了點頭。 周翰初穿著軍裝隨那趙仁厚往二樓去了。 “欺軟怕硬!我呸?!迸畬W生惡狠狠地啐一口唾沫,又轉身過來行了兩個禮,道,“佟少爺、蘇少爺,多謝你們?!?/br> “客氣?!碧K謹以擺擺手,問她,“你是杭蜀大學的?” 杭蜀是廬城里唯一一所大學。 “是?!迸畬W生點點頭,“我名諱喚作柳妗妗,二位恩人喚我妗妗就好?!?/br> 柳妗妗是個活潑的性子,跟著兩人一同出了酒樓,臉上寫著雀躍之色:“我要回學校,二位恩人可否送我一程?” 佟頌墨本不愿搭理,蘇謹以卻飛快的應了,甚至沒給佟頌墨拒絕的機會。 于是柳妗妗擠在了后排的位置上,全程像一只小鳥般嘰嘰喳喳鬧個不停。 “我也想學醫,不過卻學了護士,”柳妗妗說,“那一日在船上多虧有佟先生幫忙,我才逃過一劫?!?/br> “舉手之勞?!辟№災?。 “后面我才知道我運氣有多好!”柳妗妗笑道,“聽說那日晚上,船上還有個不知檢點的男人,被人斷了那物什,佟少爺也無能為力呢?!?/br> 佟頌墨嗆了兩聲,沉默下去。蘇謹以卻很是興致盎然的開口道:“你有所不知,頌墨學醫時成績出眾,年年第一,就沒有他接不了的東西,除非是過了時限,那男人何故被斷了那東西?” 柳妗妗看一眼佟頌墨,恍然大悟,偷笑道:“那想來是那男人得罪了佟少爺和周將軍,二位才不肯幫他吧?” 被說中心事,佟頌墨撇開頭看向窗外,只作充耳不聞。 蘇謹以卻好奇道:“怎么你還加了個周將軍,這與周將軍何關?” 柳妗妗看了眼前頭的二福,只道:“這事兒,你們恐怕得問周將軍的這位小廝,我也是無意間撞見的?!?/br> 二福忙掩唇咳嗽,似是要掩飾什么,卻不想一直沉默的佟頌墨也突然喊他一聲:“二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