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銜,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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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過后,舒笛不再去看診,中午不再特意期待下樓吃飯,工作以外不是健身就是喝酒。    入職以來她直接帶動整個部門效率,最近兩周數據表十分漂亮。聞擎看她連續加班好幾天,把電閘關了讓助理送她回去休息。    “有正事?!笔娴炎屗蜷_,發過去兩條文件包。    聞擎點開看,是隔壁大樓簽的女網紅。    嘖嘖嘴,他對電腦桌前冷靜喝咖啡的女人刮目相看,“你夠狠??!”    舒笛放下杯子,“敲他們幾個商務算什么?有本事讓自己員工藏好了?!?/br>    “行!都給她吧?!?/br>    “她”是齊晗,和星銜的商務合約前天到期。知道舒笛在聞氏,她帶著賬號和助理跑了過來。    一身假貨那個女網紅晴菲和齊晗撞型。兩人都離頭部網紅差一口氣,星銜的高層三番幾次,從齊晗搶商務分給她。    齊晗氣不過,合約到期不續。舒笛承諾齊晗親自帶她,幫她出這口惡氣,直到她在頭部網紅里站穩腳跟,有一批穩定的受眾粉絲和消費群體為止。    走出那棟大樓前齊晗已經整理好舒笛要的資料,轉身進入對面大樓。    聞擎感慨,“怪不得人家都說,招惹誰也別招惹你們女的?!?/br>    特別是舒笛這種有能力的類型,一旦死心了,過往一切感情都不再存在。翻臉無情,趕盡殺絕。依聞擎看,她就是個蛇蝎美人。    那天舒笛殺進對面大樓的事情,很快在兩家傳得沸沸揚揚。聞擎提過兩次,她沒一點兒聲響,只說給聞氏丟出去的臉會在工作上補回來。    倒不在乎這個,他就是好奇里頭都什么事兒。見舒笛緘口不言,他也不再追問。    “你們報復男的,心里都在想什么?”    “報復什么?”    他點點下巴,就對面兒唄!    舒笛耐心全無,白他一眼,“我再說一次,跟姓程的沒半點關系?!?/br>    晴菲當小三,打原配孩子,搶齊晗商務,又不是別人逼她做的。    有錢不掙是傻子好吧。    聞擎作罷,“那你說說你不下班,你讓外面那些怎么辦?人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br>    抬眼往外看,員工齊刷刷坐各自桌前,十來雙眼睛共同望著她,眸子里盡是對下班后夜生活有滋有味的渴望。    太可愛了。舒笛讓他們早點回去休息。    聞擎也調侃,“以后下班直接打卡走人,不用這樣?!?/br>    說完舒笛讓他找人發帖子,關電腦收拾東西走人。    *    前不久,班佳琪和顧思林和好,兩人天天膩歪在一起。鐘望和男朋友也形影不離。只剩舒笛,依舊形影單只。    夜過午時,舒笛一個人半倚著卡座沙發墊,仰頭望天花板上面的五彩圓球燈光。    酒吧音樂聒噪抓耳,氣氛迷幻到整棟樓跟著賽博式震動。    嗡嗡幾聲,舒笛立馬打開手機。    沒有想象里的捉弄,只是通知欄的群發消息,和下面一條來自天氣預報APP的零點準時推送。    原來今天是最后一天夏日,立秋了,夏天即將告一段落。    算算日子,舒笛也記不得了。她已經很長時間不再留意生活的規律,不再留意當下的天氣,不再留意驚起的夢境,不再留意周遭的變動,不再留意悠長的季節,不再留意對面的大樓。    反正生命里的所有東西終將失去,在失去的持續失去,活著就是一直失去。舒笛說不出具體過程,這一切都腐蝕在泥土里,不留痕跡。    怎么就沒了?    傍晚吹風,入夜情事,晨醒回籠......舒笛好像什么事兒還都沒做。    沒意思。    酒精無限放大舒笛的感官,爛醉如泥、知覺徹底麻痹之前,梭織在她心頭的那張模糊不清的筋絡情網,自動連上機器趕工。    迷惑已然足夠,她不能再脫軌了。    舒笛倏地直起身子,在眼前一團亂麻的黑色大理石桌上,抽出一瓶完整的威士忌,抬頭就悶。    “哎——”    班佳琪從男人懷里抬頭,“她咋了?喝這么兇?”    對面男人不知所云,“你去問問。她半天一直盯手機?!?/br>    “笛寶?!卑嗉宴鳒愡^來,輕聲叫她。    舒笛手里夾著一根剛點燃的女士細煙,微瞇著眼打量冰鎮酒桶底部瘋狂流竄的氣泡。    白煙裊裊升起,淡淡香味迅速在空氣里擴散又消弭。    “笛寶——”    舒笛垂下眉目,唇齒間緩緩吐出一口煙霧,“怎么了?”    人沒醉。只是眼神渙散,精氣神兒像是被什么捉妖道士抽走了一樣。    一種奇異的感覺到后背,班佳琪止住思緒,搖搖頭,“我想吃你做的番茄泡面,咱們回去吧?!?/br>    她扭頭看顧思林,“今晚你回自己家睡!”    后者一臉茫然,怎么就把他打發了?    兩碗冒著煙兒的拉面出爐,鐘表已經走到凌晨兩點半。    舒笛家里地兒大、安靜,班佳琪可算能清凈幾時。    最近她身邊只有狗,不是要喂要遛的寵物狗,就是工作上碰到不要臉皮的惡狗,當然還有顧思林這只天天弄她的真瘋狗。    和好差不多半月,班佳琪越來越直觀感受到他扭曲變態的一面。以至于班母問她為什么不來醫院,班佳琪都沒話說。    渾身淤青和紅印子,找不著一片完好的地兒。她這周上班沒有哪天不是長衣長褲。    流心蛋的蛋黃戳破,班佳琪攪一筷子泡面裹上去,一滴不留帶走蛋黃液,放左手長柄勺上。    呼呼吹涼,精華都在這一口了。是她熟悉的笛式配方和味道。    “你怎么不吃?”    “太熱了?!笔娴巡鹚{莓汁,遞給她。    班佳琪不??词謾C,熱搜第一已經掛了整晚,現在才跌到文娛榜第四。    昨晚八點,幾條微博同時發布。    在繁雜無味的娛樂至死時代,三分鐘封頂熱搜,話題閱讀量以斜線形狀不斷增加,網絡每一道聲音都能噴死那位叫晴菲的網紅,噴死星銜。    “干得漂亮!”    這出下飯劇,班佳琪看得津津有味。    周六,晚上,多方人士下場,實實在在的證據??纯筒簧?,顯然背后有公司暗中公關。    疫情時代里社會經濟蕭條,人們每天累死累活,這么一場爽劇是他們乏味疲憊的生活里的一針振奮劑。沒有人不缺德,沒有人不需要載體投射。    只差一口氣登頂,晴菲沒了以前踩著往上的肩膀,一個失足直接摔死在地上。    小三是全民公敵。這女的破壞他人家庭,毆打人家兒子,還欺壓助理,搶別人的活。    幾條證據一爆,立馬引起全民公憤。不止最基本的人格和道德問題那么簡單。    合作方紛紛解約,取消晴菲的推廣和直播。信譽和尊重是其次,沒有哪個傻大亨會冒險用全民公敵。    晴菲的事業和人生已經涼涼,老總老婆說已經在打離婚官司,告他們這對狗男女,要從重處罰把她送進監獄。    班佳琪粗略統計,這事兒到底碰了多少敏感話題。    離婚冷靜期,虐待兒童,破壞他人家庭,職場霸凌,男人的劣根性,網紅的道德觀,網紅的收入和稅點,一個人的童年陰影......    不禁感慨,“也是倒霉,撞齊晗槍口上了?!?/br>    一個嬌滴滴的壞女人經歷一段監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    齊晗家里有錢有勢,雖是暴發戶,從小也是個溫室里的公主,父母寵著長大的。她爹一聽女兒工作上的委屈,二話不說讓人安排。    “程之銜知不知道有你一份功勞?”    舒笛嘴里塞滿一顆魚籽福袋,說話吐字不清,“隨便?!?/br>    “你是不是特別恨他?”    手上夾面條的筷子頓住,她思考一秒,用力咀嚼嘴里福袋噠噠響的魚籽,就是要把星銜旗下養的魚籽們嚼碎。    “當然?!?/br>    她對程之銜恨意難減,愛意永燒。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舒笛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的報應,是對她狹隘自私、冷漠無情的報應。    總要找個出口排解。她現在過得不好,使性謗氣,程之銜也別想好過。    舒笛不在乎自己有多么陰暗丑陋,多么歇斯底里。已經死過一次的人,生活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錢流向不缺錢的人,愛流向不缺愛的人。笛寶像是櫥窗里任人擺弄的模型娃娃,深淵呆久了,已經失去自我救贖的能力。    班佳琪想到前不久,在樓下碰到程之銜那次。她踹程之銜車屁股,敲他駕駛座車窗讓他開門。    那天她從男人嘴里撬出來一句話,程之銜說他沒保護好舒笛。    程之銜連續三天被她逮到,無奈給人開副駕駛車門。    男人厚臉皮的程度,班佳琪難以想象,“你又在這兒干嘛?”    程之銜屈指將半根香煙掐滅,沉聲,“我沒想打擾她?!?/br>    “大哥,你不會覺得你只要保持距離、不往上湊,就沒事兒吧?”    程之銜再怎么不悅她也不怕。班佳琪潛意識里覺得他是個死刑罪人,所有能為他開脫的外界原因都是借口。    所以她說話特別沖,“程總,免費給你普個法。你現在的行為叫跟蹤尾隨,不構成犯罪但隸屬于違法行為。依據我國相關法律規定,尾隨跟蹤他人,偷窺他人隱私,干擾他人正常生活的,由行政部門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br>    班佳琪背法條朗朗上口,轉頭怒瞪他,“你說笛寶會不會再給你定個心理陰影的罪名???”    程之銜臉色不耐,盯著咄咄逼人的女人,忍下脾氣,“我說了我就過來看兩眼,沒別的意思?!?/br>    班佳琪瞥他一眼,“你說沒有就沒有?你現在的跟蹤行為涉及到侵犯他人隱私權。我入侵你公司系統就看看行不行?”    壓根沒有可比性。程之銜萬分理解他們憤怒仇恨的情緒,沒必要跟班佳琪爭辯。    班佳琪語氣稍有好轉,冷聲道,“我警告你,念書瑜要再敢招惹笛寶一回,你們星銜就等著吧?!?/br>    “什么叫再招惹?”    事到如今,班佳琪也不瞞他,“笛寶昨天才從酒店放出來,今天念書瑜就上趕著找人道歉?!?/br>    程之銜完全不知道。    “這到底是阿姨給笛寶留的錢多,鍍了一層金回來,她也會怕工作上讓笛寶追著打???”    班佳琪無聊地抬手撥動小空調扇方向,話鋒一轉,笑著問他,“誒——如果是你,你會不會放她一馬?”    程之銜比她更不希望舒笛再受到什么傷害,“我會轉告王揚?!?/br>    他當年來這邊開分司就是為了和那群人分開,念書瑜是個什么東西他壓根不在乎。她心里那點小九九,在程之銜看來只是女人無聊的占有欲和好勝心。他只感到煩躁,冒犯。    “你最好是!”    班佳琪心情不好,幾番拿他開涮。見程之銜眉頭緊鎖,臉上滿是陰戾。    行吧!    好歹是個跆拳道黑帶,笛寶身邊沒人,遇上個什么事兒他也能幫上忙。何況這男人脾氣是真的好。    班佳琪換上認真的態度,“你后不后悔當年瞞著笛寶?”    程之銜搖搖頭,“我只后悔當年沒跟身邊人交代清楚,舒笛太聰明了?!?/br>    她坦言,“事情也賴我。是我發現的那家店,笛寶長期戒糖戒奶,沒那么喜歡吃甜品?!?/br>    程之銜笑笑,“行了。追溯根源誰都沒錯,我爸那事兒只是一場意外?!?/br>    “笛寶心里過不去這道坎兒。她在美國從來不吃甜品,不吃rou松?!?/br>    程之銜側頭看向那間屋子,到了嘴邊的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舒笛沒有跟人袒露全部的習慣。他和舒笛身邊每個人都存在很大信息差。    非死皮賴臉也能稍微問出點東西,沒那個必要。程之銜更想親眼所見,或者聽她親口說。    “聽說你母親轉院回來了,情況怎么樣?”    “現在都穩定了。那會兒心里急,想讓笛寶回來陪我?!?/br>    程之銜點點頭,“以后有事兒招呼一聲。跟舒笛無關也行,你們的事兒就是她的事兒?!?/br>    剩下那半句話,車里兩人心知肚明,他現在沒資格說。    最近一直糾結要不要告訴舒笛,班佳琪自己愛情圓滿,想笛寶也開開心心的。    到底是不認同程之銜,那晚的事情她全部吞爛到肚子里。    *    晴菲這事兒是一大出連續劇。運營部回回卡在每天的幾個瀏覽量黃金點上,整個周末在熱搜連翻作滾,每次都不帶重樣的,一山更比一山高。    看好些個興趣博主發各種短視頻,帶上自己的觀點論吸取流量,齊晗她爸恨不得給每一個博主送禮。    這些也是舒笛的手筆。爆料之前,她已經卡好旗下幾個紅人的賬號內容,幾乎是前腳爆料、后腳發物料批斗。    一方面利用多方聲音把事情推上最高潮,另一方面借此給賬號吸取流量。    網紅圈抱團嚴重,不論是不是同一家M的紅人,只要觸及到別人情緒點或共同利益上,一堆人大小號齊頭轉發。    在這個后真相時代,能如此嚴密且一針見血的批判這類典型的社會性普遍問題,實在太能引起大眾共鳴。    被毆打謾罵的陰影;職場霸凌;父母的婚姻對子女造成的傷害;感情被插足,不再輕易相信他人;一個人的虛榮心該怎么消解;男人的劣根性;網紅這類邊緣性208群體是否該提高稅收點......    絕非玩梗式的賽博狂歡,這些都是當下熱門話題。已經升高維度的嚴肅性社會問題,幕后推手是什么用意,相對來說已然不重要。    這段網紅圈的撕逼大戰早已演變成一場社會電影。每一個問題都有深遠廣泛的意義和交流探討的可取之處。    文家是公司大股東,星銜紅人旗下粉絲不愿意再買他們公司的任何賬。    利益鏈條很明顯,大眾的每一次點擊率、每一個閱讀量,都能讓星銜賺個金缽滿盆,那對父子在星銜一天,就多瓜分星銜一杯羹。    亂事如麻,星銜管理層和董事會也不安寧,公司上下憂心忡忡,公關部運營部已經加班兩天。    程之銜,你不是失眠嗎?那就別睡了。    放下黑咖,舒笛一絲不茍看著標紅區星銜虧損的股票。    作者有話要說:    防噴指南:笛寶從來都不是好人,就是個瘋女人。    怎么也沒想到程之銜竟然對她那么冷,還是好幾次。麻將桌上,電梯口,下午沒車讓她別作,辦公室....笛寶氣不過。    鐘望為了她忍著惡心,和鐘嘉誠在一個桌上吃飯。她也能忍著惡心,和鐘嘉誠搭話。結果程之銜還是不理不睬。    她覺得李叔叔的事情是她的責任,但這不足以消滅她現在對程之銜的恨。    深究起來是程之銜那賤貨給她買的香蔥卷,他可以拒絕但他沒說。去超市那次就沒說。后來還天天買,所以笛寶頭一回覺得他活該!    星銜不好好對齊晗,對笛寶來說就是程之銜打她的臉。還有屋里的香水味,晴菲出來還趾高氣昂。所以笛寶氣不過。    這是她最陰暗的階段,舊金山兩年都撐過去了,好不容易有勇氣回來,程之銜還這么對她。    之前郭杰鑫不說,她不知道程之銜已經知道。所以她可以慢慢來,想辦法再試試。    但當她又是看醫生又是喝酒的,程之銜還一副愛答不理的態度,笛寶難免心思歹。憑什么要她一個人在地獄生活?    所以她想報復程之銜,想讓他心煩,他越從容笛寶越瘋。    人想恨一個人的時候,沒有理由也會硬找。笛寶身邊一堆理由,她又是這么敏感的人。    前面她說過:    “男人不能對我不好,不然就去死”    “因為我自己淋著雨,所以要把別人的傘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