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笛,你已經永遠失去程之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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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笛說她不喜歡曬太陽,醫生拉上窗簾,打開室內二等白光。 在醫生安排下,她安安靜靜落座。聽完醫生的職業原則性問題和大致流程,舒笛與她開啟長達一個小時的坦誠交流。 從舒笛診斷出抑郁癥狀那一刻,到現在已有九年。同時伴隨失眠和不定時心悸。 舒笛說她沒配合過任何心理輔導,開藥吃藥是她做的唯一手段。不確定哪段時間程度最強,哪段時間略有緩和。 九年級她吃過一陣處方藥,醫生說對身體不好,劉漣妮后來不讓她吃,她當時沒錢買,最終作罷。只用零花錢買過藥店便宜微量的褪黑素,一些粉末子添加劑。 能自己掙錢之后,舒笛重新去精神病院開處方藥。還是老兩樣,治療抑郁,治療失眠。 抑郁是隨時跌入死寂。雙相則是反復橫跳、不規則呈現。 以前去醫院開藥,舒笛見過一個正發作的雙相障礙患者,是個十多歲的赤腳女孩。 她穿一套睡衣,粉白色條紋樣式的短袖短褲,四肢和脖子上布滿紅斑和紫斑。 女孩在樓上的走廊上大步跳舞。舒笛幾個八拍便認出來,是她表妹拿手的古典舞《羅敷行》。女孩在做跳躍落地的動作時,腳心和地面啪啪響。 正處于躁狂發作,她躁動的身體活躍到頂。女孩天馬行空式的一支舞完畢,貼在足足兩米高的散尾葵花盆邊坐下,雙腿伸直攤地板上,低頭在大腿上撓了很深的疤痕,指甲順著褐色舊疤,死命往里,直到大腿根部。 血液使她瘋狂,她臉色蒼白,眼神發亮。 看到少許血珠下流,女孩抬手用食指反沾,輕輕舔了一口手指,笑著看向天花板,情緒如嗑藥般極致亢奮瘋狂。 接著女孩被兩個護士強制性綁走。 正是那次,舒笛有點慶幸自己吃完藥整個人一片祥和。相比之下只有抑郁發作也不錯。 腦子疲勞呆滯、思想悶吞緩慢,某種程度上給她保留了一絲作為人的體面。 抑郁狀態總是空前來襲,一剎那把舒笛推入谷底。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情緒決堤。無欲無求,她做什么事情都提不出來興趣。 個人精神狀態一發不可收拾,無法正常進行工作學習這種避無可避的基本事要,或渾身窒息只想逃避時,舒笛本能性選擇吃藥,抽煙。 一粒不行兩粒,一根不行兩根,不夠舒笛再加,直到狀態有回升到一定程度。 服用劑量最大是兩年前,剛到美國那幾個月,舒笛每晚四粒安眠藥,早晚各一粒治療抑郁的藥,白天中途狀態不對她會再補。 夜不成寐的房間里,舒笛全身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擠壓著。它極力拉扯她。 舒笛看不清那個人是誰。 她找不到搖籃曲,靜不下心來。 她企圖通過尼古丁尋找平衡。 一根又一根。 臥室霧氣騰騰,她失敗了。 身體軀體化反應無法避免,呼吸急促、快要斷氣是舒笛的常態。 溺水的人渾身無力,四肢僵化,她只感到身體的各項器官逐漸衰竭,筋骨被抽空。 不斷重復在海水完全淹沒頭頂,她四肢胡亂游動著掙扎的瀕死前一幕。 醫生問舒笛為什么現在愿意咨詢,并且如此迫切。 舒笛放下水杯,眼睛湊向桌上。 征得醫生的眼神同意,她拿起一張紅色正方形卡紙,邊迭邊說,“我想確定一些事情,解開心里的疑惑?!?/br> 正所謂不破不立,恐懼和不安的事情總是縈繞著她,驅散不開。 程之銜之前也說過她的思維定式問題,確實只有撕爛傷口把腐壞的息rou挑出來,傷口才能愈合。 必須打破這個怪圈,才能看到黎明之初。舒笛不想處于一種躊躇不前的狀態。自我擰巴的感覺極差,以她的性子最后還是會做。 工作時,舒笛打心眼兒里特別看不起猶猶豫豫瞻前顧后,什么都沒做就想一大堆不好的東西的人,格外沒有魅力。 寧可莽撞一點,直接承擔風險付出高昂的代價,她不想變成后者,先在內心進行一場自我消耗后,再付出代價。 吃屎都趕不上一口熱乎的! 舒笛翻來覆去,將手里卡紙折迭成一顆類似于三角形的東西。 醫生問她折紙時心里想的什么。 抬頭停下手里動作,接著她傾頭,繼續手工,不打算找拙劣的借口糊弄人。 這場咨詢結束前,舒笛向醫生提問:她究竟是否正常、是否健康?現階段能不能長期跟人建立一段坦坦蕩蕩的親密關系? 下午三點半,舒笛戴上口罩,拎著一瓶未開封的紅酒,走進星銜大樓。 前臺小jiejie問她有沒有預約,她開玩笑說自己叫程之酸,是他們程總meimei。 不給放行,舒笛電話沒打通,只能漫無目的站前臺等,等人出來。 有幾個好事兒的員工,不動聲色打量站在前臺那個身材極好的美女,駝色長外套里面一條黑色吊帶長裙,高跟鞋襯得小腿更加細長。身上耳飾項鏈手鐲全是當季名牌。 女人把手里紅酒放前臺桌邊,撈起桌上一本公司簡章,挑著眉毛翻看。 口罩下雙眼垂著,密長的翹睫輕輕顫動,白皙無暇的膚色和海藻烏發相當打眼。 注意到身后有人打量偷拍,幾個人喁喁私語。舒笛抬眼,前臺后面墻上掛的金色石英鐘,黑色分針正走到數字8。 視線掃向更細的那根秒針,它剛好走到12。舒笛看它順時針一節一節踏步走。 一圈,兩圈,兩圈半...... “舒小姐,跟我上樓吧?!?/br> 一聲男音叫住,她折身,眼前男人正是榮杉。 兩年了,他還在程之銜手下工作。 帶到樓上辦公室外面的休息室,榮杉說程總正在開會,讓她稍等。 舒笛哦一聲。 榮杉抬步回旁邊自己辦公室。 她打量四周,沒什么看頭,現代簡約大氣風,外面小,里面大。程序化的老總辦公區結構,擺的東西大差不差。 反正每個老板辦公室的窗簾都有一個必備功能:只能從里看外,不能從外看里。 舒笛叫住榮杉,下巴點向桌上的紅酒,“你把它開了再走?!?/br> “???現在???”榮杉看著那瓶年份不錯的寶得根。 “沒有開瓶器?” “不是?!?/br> 榮杉帶著疑問去拿開瓶器,海馬刀老老實實對準瓶塞,順時針旋轉,“嘣”一聲拔出木塞,把酒放舒笛跟前。 “要杯子嗎?” “謝了?!笔娴颜驴谡址抛雷由?。 兩秒后,她又說算了。 榮杉退下。 窗外陽光透過淡薄的云朵,兩束閃亮亮的金線照進房間。舒笛煩得調整座椅,拿出藍牙插入雙耳。 慵懶的男聲美音在耳邊響起,她盯著臉前里屋窗上一道一道的白簾發愣。天花板上冷風吹著,舒笛單手撐桌托腮。 外面辦公室里,聚眾喝奶茶吃零食的青年們正神采奕奕聊天?,F在是周五下午,整棟辦公大樓換上一周一次限定的自由空氣。 玻璃門從里打開,走出來一位女人。一身紅紅綠綠的BM穿搭,體形瘦小,頭有點大,脖子下吊帶領口掛著墨鏡。 舒笛一眼認出來,是星銜旗下剛簽的短視頻自媒體賬號,叫晴菲。 女人以為舒笛是員工,問她現在幾點,她的助理怎么還不來。 舒笛摘掉耳機,“你跟我說話的?” “不是你還能是誰???”晴菲聲音尖銳,斜眼俯視,三白眼快翻到天上。 舒笛無聲冷笑,從頭到腳凝視她一遍,最后定在她脖子上的大logo項鏈。 眼神停留一秒,她戴上耳機。 晴菲欲要開口,小助理提著星巴克袋子小跑過來,呼吸略顯緊促。 她一通抱怨,離開前往身后幾米處沙發上的女人斜了一眼,摘掉項鏈丟給助理。 舒笛繼續喝酒,嘴對瓶口咚咚幾下,大半瓶沒了。 半分鐘后,榮杉從旁邊小辦公室走出來,“舒小姐,程總讓您進去?!?/br> 見她戴著耳機,榮杉走到跟前再次提醒。 舒笛摘掉耳機裝口袋里,抱著紅酒瓶跟他進門。 榮杉推開門,隨后退下。 房間十分安靜。舒笛朝里望去,辦公桌在左側,右側是半包圍沙發和長桌子。 桌上還有幾杯沒喝完的咖啡和茶,其中幾盞杯口沾有大小深淺不一的口紅印記,唇紋痕跡依稀可見。 程之銜坐在辦公桌前,一手撐在耳邊,正聽電話那頭說話。手掌和手機蓋住半張臉,只留一彎英冷鋒利的側臉線條。 他低頭看文件,目光淡淡,渾身透著股冷冽寡言的距離感。 舒笛深吸一口氣,決心附上刑場。 十根手指尖用力,雙手握緊酒瓶。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清脆聲,她一步一步往辦公桌前走。 空氣里還有一股淡淡的余香,不拿出法醫偵探的架勢,一切毫無問題。 清甜的水果香水味刺鼻,膩得舒笛不自覺皺眉。 程之銜抬眼看她,對手機那邊說等一下,放下手機讓舒笛坐。接著他舉起手機,示意通話那頭的人繼續。 等半天了,不差這會兒。舒笛把紅酒放桌上文件旁邊空出來的地方,拂衣坐下,四周探查這間辦公室的布局陳列。 冰箱上沒有科比手辦,里面只有礦泉水和能量飲料。 桌上干凈整潔,除辦公用品外,一架翻船模型,兩臺電腦和幾份文件。 舒笛盯著筆筒再三確認,沒有那支鋼筆。 面前黑色書架旁邊的同色休息室門,開了一條腳掌寬度的縫隙。從舒笛的視線,只能看到一個落地黑色三層抽屜柜子。 柜子桌面有幾瓶藥,一瓶喝掉大半的依云,一盞復古法式臺燈,一個干凈的水晶煙灰缸。 之前送飯那次,程之銜非要拉著她去休息室睡覺,說還有兩個小時。 她說她只是來給他吃飯,回去還有工作,程之銜只好作罷。 如果沒有那些事情,這會兒眼前的床頭柜上,應該擺著一瓶舒笛常噴的香水,地上一雙她的拖鞋。 通話很快結束。程之銜見女人陷入沉思,順著她的視線往后看。 “舒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 低沉冷淡的男聲入耳,舒笛回神。 合上文件,程之銜擺出傾聽思索的架勢,悠揚發問,“胳膊疼?” 舒笛搖搖頭,“我喝酒了?!?/br> 他哂笑,細長眼尾沒有半點情緒,“看到了?!?/br> 干滾一下喉嚨,舒笛眼睛篤定,平和陳述,逼迫感也有,“昨天中午你在大食堂?!?/br> 程之銜眉毛輕抬,語氣低柔,“舒小姐說笑了?!?/br> “我看見你了?!?/br> “你今天中午怎么不去?” 程之銜不說話,神情倨傲,要將這個雙肘撐桌上,手抱紅酒瓶,下巴點著小臂的女人望眼欲穿。 “郭杰鑫都告訴我了?!笔娴盐站o手里酒瓶,向他追問。 “你到底想說什么?”程之銜語氣放重,目光坦然,眼里沒有半點雜念。 一大籮筐未說出口的話全被打掉,壓得舒笛喉嚨口生疼。 望著一米桌對面的程之銜,他面容沉靜坐在那里,唇邊帶著微微笑意。 雙手握著瓶子,指尖狠抓玻璃瓶身,舒笛眼神漸漸失了焦距。 程之銜開口,“為什么回國?” 舒笛表情無力,深吸一口氣,努力拉開一個帶著歉意的笑。 “程總?!笔娴押韲蹈蓾?,不喜歡這個稱呼,干脆站起來,紅酒隨手拎右腿膝蓋邊,改口道,“程先生?!?/br> “兩年前對于李先生的事情,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告訴他,更不應該無理取鬧讓你給我買香蔥卷。綁架的事情跟你沒有任何關系,希望程先生不要放在心上?!?/br> “你來就是說這個?”程之銜冷聲問。 舒笛回,“對不起,當年是我沒有勇氣?!?/br> “知道了?!?/br> 舒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程之銜臉色平靜,那雙桃花眼半垂著,眸子黑沉,讓人看不透。 連敷衍她都顯得多余,兩人過往的溫存一絲不剩,這句淡淡的“知道了”踩得舒笛胸口稀碎。 舒笛,你憑什么認為只要你回頭,程之銜就一定會在原地等你? 有點后悔回國。 等了幾秒,程之銜沒再說話。 認命般動兩下下巴頦,舒笛左手插大衣兜里,手指握拳狠狠掐著手心,盡量不讓自己挫敗得狼狽。 “打擾了?!?/br> 抬步離開,腦海里只有方琳當年問她的話在回蕩。 “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帶我媽回家見我爸?!?/br>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br> “......” “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他?” “告訴誰?” “你那個男朋友。那天早上在酒店里,你走后他跟在你后面,我看到了?!?/br> “我沒有男朋友,你看錯了?!?/br> ...... 舒笛,你心里頭最后一個念想也沒了,好好接著吧。你已經永遠失去程之銜。 余下的生命,她注定行走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等待舒笛的只有眼前這場無窮無盡的精神化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