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 第1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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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乾倚著她,眼神疏淡地往后一瞥。 拐角處繼續跨過來?????的鎮遠軍眾人倏地僵住,而后立馬將腿收了回去。 他這才轉回去,無辜地輕聲道:“沒看見有人???” 寧朝陽愕然轉眼:“方才不還說要去北宮?他們怎么就走了?” “真是一群偷懶的人?!崩罹扒瑖@息,“也怪我,上回說好的獎賞還沒替他們拿回來,這可不就辦事懈怠了?!?/br> 說著,抬眼看她:“以此為鑒,大人切不可克扣我的獎賞?!?/br> 寧朝陽:“……” 宮里出了這么大的事,他竟還只想著獎賞! 拉下他的頭盔,在他眉心狠狠地親了一口,朝陽惱道:“快走,方才你手里的長槍還滴血呢,這會兒跟我裝什么柔弱!” 眉心一熱,李景乾倏地笑開。 他站直身子大步跟上她,厚重滴血的鎧甲發出咔嗒咔嗒的響聲,而前頭,飄逸的文臣朝服輕輕揚起,柔軟又絲滑。 第141章 得封賞嘍 黃昏時分,圣駕到了公主府。 圣人登基至今,從未有過這么狼狽的時候,儀駕零落,身邊的太監也慌慌張張,自己進門的時候,還被門檻給絆了一下。 他臉色沉得難看,正待發怒,卻見淮樂款步上前,徑直就朝他跪拜到地。 下午的時候上京下了雨,此時地上還有些泥濘,淮樂一身繡金長裙,就這么淌進了泥水里,再抬頭時,額上沾了污垢,裙子也已經臟亂不堪。 她滿眼含淚地喊:“父皇——” 圣人一頓,神色跟著就緩和下來,上前兩步將她扶起,責聲道:“地上這么臟,你何必行此大禮?!?/br> “兒臣無能,沒有親自進宮救駕,兒臣有罪!” 她雖沒有進宮,卻是將里外都安排得很好,這才讓自己順利離開了宮城。 圣人感嘆:“同為孤的血rou,有人有功卻還在請罪,有人有罪卻還裝做無辜?!?/br> 淮樂垂眼,沒有順著圣人的話往榮王和中宮的方向看,而是連忙先扶起自己父皇的手臂,往正院里迎。 宮里的叛亂慢慢被鎮壓下去,四下安全之后,地上躺著的文武百官們就都爬了起來,互相揶揄。 “葉大人演得好啊,那血濺出來的角度跟真中劍了似的,就是不知為何非要倒在程大人身邊吶?” “方大人聰慧,都中劍了倒下去的時候還扶了一下地,生怕摔疼自個兒?!?/br> “那哪有雷大人厲害,還扯我袍子墊腦袋?!?/br> 將手里的豬血囊甩開,葉漸青幾步跟上程又雪,掃了一眼她臉上磕碰出來的小傷,微微抿唇:“下回別那么實誠?!?/br> 旁人都知道假摔,就她,當真砰地倒下去,嚇他一跳。 程又雪一臉嚴肅:“我是頭一個人,大人說了里頭到時候肯定會有人要往外看,讓我好好演不能演砸?!?/br> 說著,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豬血,認真問他:“沒演砸吧?” 葉漸青豎起了大拇指:“不但沒有,反而是好極了?!?/br> 程又雪這才松了口氣。 兩人并排走在群臣的最前頭,背后隱隱響起了方叔康那幾個損友的起哄聲。葉漸青耳根有點紅,清了清嗓子與她道:“今日你我也算同生共死過了,那……” 話還沒說完,程又雪就高興地喊了一聲:“大人!” 寧朝陽已經在門口等他們了,見又雪無恙,她頷首:“我們得快些去公主府?!?/br> 看她這緊張的模樣,方叔康不由地跟上來問:“公主府里還有危險?” “不是?!睂幊柪鸪逃盅┚妥?,“去得早顯得心更誠,心更誠得的賞賜就更多?!?/br> 方叔康:“……” 他們是清流,清流怎么能上趕著去要賞賜呢! ——但來都來了。 今日這般兇險的場面,很多官員在朝幾十年都沒有遇見過,他們也算見過大風大浪了,陛下劫后余生,賞賜一定少不了。 不過,在賞賜之前,他們還得先去參奏榮王。 榮王雖沒有傷害龍體,但謀逆之舉已是板上釘釘,陛下就算再偏愛他,也一定會依律重罰。 沒有人打算去求情,這個節骨眼上誰還去求情誰就是傻子。 跨進公主府的大門,眾人跪地行禮。 然后就聽得淮樂公主正在向陛下求情:“三皇弟雖罪無可恕,但到底是您的親生骨rou,請父皇開恩,饒他一條性命!” 眾臣:“……” 還真有這樣的傻子? 主位上的帝王有些慍怒,卻還忍著氣好聲與她道:“今日若不是寧愛卿趕到,孤就死在他手里了。孤念他是骨rou,他可念孤是父長?” 沈浮玉跟著公主跪在下頭,很想攔一攔這位殿下,這大好的場面,做什么要求情惹陛下不快。 但她剛想去扯殿下的衣袖,后頭就有人踩了她一腳。 誰啊這么膽大包天! 沈浮玉氣憤地回眸,卻見是寧朝陽站在她身側,朝她輕輕搖頭。 接著,她就也跟殿下一起跪下來,誠懇地朝帝王拱手:“榮王殿下也是受人欺騙才會誤入歧途,其心雖可誅,但最后護著圣人逃離大殿,他也有些許功勞,臣請陛下從輕發落?!?/br> 圣人氣笑了,指著她和淮樂道:“你,你們,你們都不為孤著想!” 就是著想了才會這么求。 寧朝陽與淮樂殿下對視一眼,心里想法都差不多。 出此大事,陛下自然是怒氣沖頂,處死榮王也就是一道旨意的事,但榮王畢竟是他疼寵了那么久的親骨rou,一朝忘記這怒氣回過神來心疼懷念,那豈不就要怪淮樂見死不救手足相殘了? 再往深點想,還可能會覺得這場叛亂都出自淮樂之手,是她想借機除掉對自己東宮之位威脅最大的人。 ——還不如現在就勸陛下只將榮王終身軟禁。 座上的圣人猶自生著氣,卻見后頭又有人進來跪下了。 他一怔:“景乾?” 李景乾仍舊穿著那一身盔甲,進門就行禮:“臣也請求陛下饒榮王一命?!?/br> 他是榮王的親舅舅,求情也合情合理。 圣人深吸一口氣,終于是道:“此事明日再議。今日孤性命得以保全,都是各位愛卿的功勞?!?/br> 眾臣齊道:“陛下真龍在世,自有上天護佑,臣等不敢居功?!?/br> 擺擺手,圣人咳嗽兩聲,當即封賞起來:“寧愛卿今日居頭功,著,官升二級,入尚書省掌事?!?/br> 此話一出,滿堂嘩然。 程又雪興奮得差點跳起來,淮樂殿下也笑了笑,寧朝陽倒還繃得住,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禮謝恩。 “景乾功勞也不小,但你已是一品軍侯?!笔ト藛?,“你可還有什么心愿?” 李景乾拱手垂眼:“臣別無所愿,惟愿天下安定,邊關無戰事?!?/br> 圣人垂眼。 大盛的邊關從來戰火未停,尤其是東邊,上個月還剛送來了戰報。 他知道李景乾想東征,但以大盛眼下的形勢來看,尚不可行。 正有些為難,下頭的臺諫官突然就道:“臣有本奏?!?/br> “講?!?/br> “定北侯爺今日雖然救駕有功,但依舊是擅自調了兵?!蹦桥_諫官皺眉嚴肅地道,“武將擅自調兵,還直闖宮闈,此等罪過,恐怕救駕之功都不能與之相抵?!?/br> 第142章 不是一貫不和嗎 李景乾看了那人一眼。 臺諫官是朝廷里最得罪人的官職,為官者也不太與旁人打交道,看起來應該不是針對他,只是說出了事實。 但他這話落地,圣人竟沒有反駁。 后頭站著的胡山和云晉遠等人有些氣憤了:“我們將軍調兵就是為救駕,怎么還成大罪過了?!?/br> 方叔康也皺眉:“若沒有鎮遠軍增援,今日我等都得死在那兒?!?/br> 臺諫官冷聲道:“無旨擅自調兵原就是死罪,前有蕭將軍,后有唐首輔,無一人能幸免于此罪過,怎么定北侯爺就偏要特殊些?” 正爭執不下,前頭的寧大人突然道:“誰說侯爺是擅自調兵?” 眾人一愣,抬頭朝她看去,就見寧朝陽從袖袋里拿出了一封手諭:“侯爺是得了圣命才調動的鎮遠軍護駕,于情于理,都沒有半點罪過?!?/br> 圣人看著那份手諭展開,突然明白了過來。 原來她是想護住定北侯,這才急慌慌地一到地方就讓自己寫手諭。 但是。 圣人微微瞇眼。 這兩人不是一貫不和嗎?那么緊張的時刻,寧朝陽第一反應怎么是給景乾留后路? 臺諫官將手諭接過去看了,拱手朝李景乾行了一禮,沒有再吭聲。 后頭的胡山等人都一臉莫名,但看這事好像是擺平了,便也不再爭辯。 大堂里安靜下來,圣人卻沒有再繼續問定北侯的心愿,而是跳過他,接著往下封賞了淮樂和一眾救駕的文官。 賞完眾人之后,圣人突然道:“孤有些乏了,各位愛卿都且先回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