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書[刑偵] 第1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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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靠著她蓬松的亂發。 檀香輕飄飄,縷縷繞繞,恍若菩薩的殿堂,緩緩定了他的心神。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這一路走來,他無愧于心。 兩人攬著摟著。 睡了一綿長的好覺。 2個小時一過。 老莫準時當鬧鐘,要去喚殷天,被阿成迅速攔截,“別擾他們,那個小差婆臉色很不好,要多休息,這樓下對面有家腸粉店,老板是廣府人,我昨天吃了很正宗,我帶你去吃蝦腸和叉燒腸,很q彈的?!?/br> 老莫兇神惡煞,“別叫我們天兒小差婆,我們這兒叫人民警察,什么小差婆,難聽死了!” “好好好,”阿成好脾氣地哄,“人民警察很辛苦,他們需要休息,我們也很辛苦,所以需要進食,如果好吃了,還能帶回來給人民警察吃?!?/br> 老莫半推半就被阿成拉出了病房。 阿成還貼心地閉了燈,黑黝黝,便于安眠。 殷天再睜眼時,眼前灰蒙。 一側頭,窗外鵝毛大雪。 她“呲溜”一下坐直身子,一副癡呆模樣,茫然不知自己身處何地。 床頭昏黃的小燈亮著。 米和正靜靜凝睇著她,眸子暈染得金燦燦,流光溢彩,像條躍動的絲帶糾纏。 殷天一看手機,驚愕自己睡了6個小時,已是晚上10點。 她探頭一望,老莫依舊窩在沙發上戴耳機打游戲,阿成依舊在衛生間,像是時間靜止,從未變更過。 “我……”殷天恍恍惚惚,“我……” 米和面無表情,眼睛在她小臂上打轉。 殷天一時窒塞,想著要來質問,卻睡得昏天黑地。 情緒一斷裂,已毫無猙獰的虎狼氣場。她清了清嗓,悶悶,“我受傷你都不安慰我一下,你這態度,萬一……攪得我心神不寧,出事了怎么辦?” “所以我才發了那四個字?!?/br> “你……”殷天委屈得一擰身就要下床。 “過來?!泵缀蛿傞_手,伸向她。 殷天心不甘情不愿回頭瞪他,躊躇了半晌,手指“啪”地打在他手心里。 米和大力攥住,“小天,你聽好,在我面前,疼就是疼,不舒服就是不舒服,難受就是難受,不要瞞,不要在我面前裝堅強,你在我面前,永遠保持你最本真的樣子就可以,我們坦誠相待?!?/br> 老莫偷偷把耳機摘了,一臉怪笑。 殷天這么老實,可是聞所未聞,她悄默聲兒地抬起手機拍了張照,轉手發給了孫蘇祺和張乙安。 “縫了多少針?” “七針?!?/br> “疼不疼?” “疼,”殷天忸怩地撓了撓脖子,“但也沒那么疼?!?/br> “有沒有想我?” “有,”殷天突然反應過來,蹬腿,“沒有!” 米和笑成花朵,耳朵羞紅,面頰更紅,紅撲撲,眼睛璀亮,“你過來,把臉遞過來?!?/br> 殷天蹭著他肩膀,虎頭虎腦趴在他身側,將臉靠向他。 米和奮力抬頭輕輕啄了她一口。 殷天咯咯笑,啄木鳥一樣,回啄他,越琢越興奮,越琢越起勁兒。 她從床上跳下來,從屁兜里掏出200元給老莫,“我請客,你倆拿這錢到附近吃點喝點,”她看著手機,“現在10點,你倆11點半,不,12點半再回來。 老莫驚呆了,“他都這樣了,你還不放過他,你禽獸嗎!你要忍不住你也可以自己來啊?!?/br> 殷天反應了好半天。 直接朝老莫腦袋上兜了一巴掌,“丫瘋了吧,滿腦子什么東西!”她看了眼阿成,又睨回老莫,瞬間明白了,“看來不是我想,是你想?!?/br> 殷天豪情萬丈,又拍給老莫100元,“你倆找個鐘點房,算我的,不送,趕緊走?!?/br> 米和在病床上笑得枕頭都打晃。 老莫炸毛了,要上前手撕殷天。 被阿成一把撈住,“樓下對面有一家炸雞店,下雪天最適合吃炸雞,然后再帶回來一些給人民警察?!?/br> “我不!”老莫張牙舞爪,“我憑什么給她帶!憑啥!餓死她!” 作者有話說: 第91章 情深者, 卑之 殷天回到床上,擁著被子,“既然要坦誠相待, 那就說說吧, 這本是什么?” 她把黑皮書炫目的書皮拿掉, 露出它原本樣貌,筆挺地舉在手里。 滄桑且濃烈的污漬和血跡, 透過時光的積蘊熠熠生輝。 它是黑色卻絢爛出一團團融光, 熱氣騰騰地包囊住了一個家族的智慧和波瀾。 “真是什么語?” 米和臉色一寸寸灰敗,垂下眸子, “zwarboek, 荷蘭語?!?/br> “什么意思?” “黑皮書?!?/br> “誰的黑皮書?!?/br> 米和難以啟齒,雙拳攥了松, 松了攥,堪比上刑場。 劊子手兩腮一鼓,含酒噴刀, 那酒沫星星點點全落在了他臉上,又嗆又腥。 鐵銹的腥。 “這是你們米家鎮宅的物件兒, 具有傳承性質。當初我們還不認識, 話都沒說一句,你就把它給了我,什么意思?” 殷天翻開用便利貼粘黏的每一頁, “帽針殺人, 在19世紀初, 6寸甚至更長的帽針是女性古怪的防身和殺人工具, 瞄準左胸肋間插入心臟, 能快速喪命, 也可插入耳道,形成腦出血,放緩死亡速度?!?/br> 她輕輕地翻,有幾頁像是被紅酒浸染,很薄脆,“這一頁,詳細寫明了對花生嚴重過敏的人只需少量花生油就能誘發 anaphylactic rea,俗稱過敏性反應。 “還有這一頁,記錄了天使塵的爆發性危險,少量多次后能直接比擬精神分裂,會引起‘誘發性’妄想,就是這個讓阿春身陷幻境,不停地手起刀落斬殺對方,就算警方不擊斃她,她的精神全面崩盤,她會一次次自殺,無法久活?!?/br> “這里,血液的秘密,高燁接受過骨髓移植,在現場殺人留下血跡以模糊偵查方向,這些都是從醫學、歷史、刑偵的理論,被抽取成了一個個殺人方案?!?/br> 米和覺得頭顱已貼在木樁上,那大刀高高舉起,不過幾秒就會斬斷他脖頸。 那是好的,聽說有能力不濟的劊子手,或是鈍濁的刀鋒,來回拉扯,脖子會粘連,當斷不斷,皮扯著,腦袋一會向左搖擺,一會向右晃蕩。 殷天執著不棄,盯著他,“高燁曾留學英國,莊郁留學美國,閆朔長期飛國際航班,有人在用這本書兜售殺人方法,他們在國外達成合約。是你的父親對不對,是米卓,你父親在你母親死后,無法走出至暗,給心里有仇恨的人,私人定制復仇方法,對不對? 米和猝然抬頭,噙滿深幽的絕望,“對,是我父親?!?/br> “你一早就知道?” “知道?!?/br> “你知道莊郁,至始至終都知道她是兇手,你看著我跟個瘋子一樣轉悠,好玩嗎?” 大刀驟然下落,米和霍然閉眼。 該來的終究來了。 頭顱斷裂的時候,他聽見沙沙的風聲,不似淮陽的朔風,而是南方拂柳的春風。 這是家鄉的風,他孤注一擲地北上淮江,結果還是功虧一簣,他突然懷念起維港的風,天星小輪的月和太平山璀璨的星芒。 殷天一直關注著他的神色,米和面龐呈現著一種凋零的紐結。 于心不忍,她放下黑皮書,“等你傷好了咱再談?!?/br> 米和輕輕開口,“我不想刻意瞞你,就是怕,怕我說完你就走了,不回來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面對我父親,甚至不理解我母親的亡故為什么會觸發他那么執著于罪惡,尋找了那么多年,至今都沒有他的下落?!?/br> 破罐破摔,索性全部坦白,“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莊郁,是我把黑皮書用桑國巍的名義交予你,我希望你看到,從而有破案的思路,我無法背叛我父親,但我想幫你?!?/br> 米和說到最后已不敢再看殷天,虛瞇的眼睛木訥地盯著天花板。 他不止聽到了風聲,還有笑聲,嘎嘎笑,嘻嘻笑,呵呵笑,哈哈笑……他不知道他們在笑什么,是什么別樣的風情引起了胸腔喜悅的共鳴。 只有他萎謝在木樁上,頭顱看不見身體,不知道會不會有靈魂飄升。 一切要結束了,她要走了。 她一向愛憎分明,可能會以摔門來彰顯憤怒。 米和靜靜地等候,10秒,20秒,40秒,1分鐘,3分鐘…… 他眼淚滲出,以為把命豁出去就能讓她看見自己,終究還是高估了。 他此時像什么,像落水狗,像喪家之犬。 他悲苦的心境完全淹蓋住了他的意識和身體,那種潰敗的孤寡讓他用力往上拽被子,蓋過嘴,蓋過鼻子,蓋過額頂。 米和把自己罩在一封閉的環境中,整個被褥都在簌簌抖動。 又要一個人了。 殷天盤腿坐在隔壁床,看他壓抑著哭聲,一只手死死捂著傷口。 看得匪夷所思,她有說什么嗎?甭說質問,涵蓋指責的詞匯都沒有! “米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