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無從抵賴 第33節
不僅如此,他甚至有一個私心。 有人說小狗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是誰,就會一直跟隨著她,跟一輩子。 在泳池里這一遭,也算是死過一次了吧。 這么算來,他在嶄新而又一次重啟的路途里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是于真意,他也想一直跟著她。 那同理,于真意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是他,她會對自己產生依賴感嗎? 這就是他陰暗的私心。 六點一到,沿途路燈準時亮起。正是晝夜交替的時分,暮云在慢慢收盡,夕陽在拉線,整座城市墜落黑暗。 公交車來了一輛又一輛,等待的人依次上車直至站臺空無一人。太陽西沉的最后一束光落在他的側臉和高挺的鼻梁上,在地上投下一個側影。 明明還是夏天,卻映出秋天的蕭索。 因為顧卓航清楚地明白。 她不會。 她不會對自己產生任何的依賴感。 混沌的腦海里,顧卓航一遍一遍地回憶著剛剛在游泳館里,于真意趔趄著撲進陳覺非懷里的那一幕。 他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于真意和陳覺非的這十六年,是他搶不過來也跨不過去的,無人可以代替的十六年。 作者有話說: 設定之初在糾結陳陳和航航的性格人設,糾結了也就三分鐘吧,就決定讓兩個人性格相似了。 因為我想要真真在性格相同的兩個少年之間仍然堅定選擇陳覺非,任他何方天降,永遠堅定竹馬。 我就喜歡數十年如一日朝夕相處之下產生的與生俱來的登對和宿命感。 第24章 和小喇叭花在鴛鴦巷口告別, 于真意拉了拉陳覺非的衣擺,焦糖色的落日光線落在她拉著陳覺非的手背上。他一轉身,衣擺從她手中輕飄飄離開, 光暈流淌在她掌心。 傍晚時分, 家家戶戶有人出來倒垃圾、散步, 鄰居看見兩人, 沖他們點頭,就當打過招呼。 陳覺非和鄰居簡單打過招呼后又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怎么?” 于真意抿了抿唇, 原本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陳覺非又問:“嗯?” 巷口停著一排私家車,于真意在黑色的車窗玻璃里看到倒映的自己。 “我以后就不給你送飯了, 來我家吃飯吧?!?/br> 和以前一樣。 陳覺非點點頭, 他看著于真意那難以啟齒的樣子,以為是什么大事,卻沒想只是這件事:“好,恢復成以前的樣子?!?/br> 說完, 他虛虛推著她的肩膀往家里走。 于真意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的掌心貼著她細長的天鵝頸。從游泳館出來后,她扎了個高高的馬尾,發尾還有點濕, 拂過他的手背。 她今天穿了件淡粉色的緊身露臍t和牛仔褲,勾勒出上身纖細的輪廓, 胸前微微隆起的飽滿幅度像兩顆水蜜桃,此刻又因為胸口劇烈的起伏而更加明顯。 牙齒咬著吸管, 并沒有在喝檸檬水,只是在思考。 粉潤的唇上沾著濕意, 和牙齒印過又很快消散的月牙痕跡。 “真真?”陳覺非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還在想游泳池的事情嗎?” 于真意回過神來, 剛想說不是的??墒窍乱幻?,陳覺非彎著身子,他的五官靠近自己的臉頰前,于真意看見他眼底墨一般的濃稠,緊接著是微熱的呼吸落在她的頸側。 兩手交疊,抱住她。 他的身體溫度比常人高,連帶著掌心的溫度,他抱著于真意的時候,于真意覺得仿佛層層衣服都被剝除,他的掌心就這樣直白敞然地撫摸著自己的肩背。 “真真?!彼兴拿?,“別怕?!?/br>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br> “今天都是我的錯?!?/br> “所以,真真,能不能原諒一次你的小狗?” 聲音是習慣性的懶散,卻帶著無法忽視的認真。 他沒有錯,也不必自責,更不必把這個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一旁香樟樹參天,枝繁葉茂,像撐起的大傘,直直覆蓋下的陰影包裹住樹下擁抱的人。 擁抱攜帶來了他身上綠調的薄荷柑橘味,成為這個曠闊空間的主色調。 陳覺非最近老是抱她,這個擁抱讓她覺得很不習慣,可是更怪異的是,她一點兒也不想推開。甚至,要是能一直抱著就好了。 于真意的耳根熱熱的,她訥訥點頭。因為點頭的動作,臉頰蹭著他的脖子,上上下下,像觸摸著柔軟的棉花糖。 陳覺非彎了彎眼,眼尾透出笑意:“那我去跟錢姨負荊請罪,待會兒她打我的時候,你得保護我?!?/br> 于真意聳了聳鼻子:“我媽才不舍得打你呢!” 陳覺非沒再說別的,他扣著于真意的手腕,慢慢往于真意的家里走。爺爺和于岳民在院子里下象棋,錢敏嗑著瓜子,坐在一旁指點江山,忙著嗑瓜子的嘴上還在不停嫌棄于岳民下得太臭了。 眼見兩個人進來,三人抬頭:“真真,陳陳,回來了?!?/br> 陳覺非點頭。 “阿姨,做飯吧?!卞X敏往廚房里叫了聲。 阿姨在廚房應著。 “哎呦,我們真真怎么傻乎乎的?”于岳民看了于真意,直笑。 一下子,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她臉上。 于真意摸了摸臉,清亮的眸里有些呆滯:“我很傻嗎?” 陳覺非忍著笑意:“有點?!?/br> 阿姨準備好了飯菜,讓大家進去吃晚飯。于真意走在最后,她看著于岳民和陳覺非勾肩搭背的樣子,眼前的場景又變得虛幻。 她沒有在想游泳池的事情。 剛剛那短短的幾秒里,她只是在想,他們好像沒法恢復成以前的樣子了。 吃過飯,陳覺非在于真意房間里打游戲,于真意湊在一邊,看著陳覺非的cao作,好奇地問:“這個真的很好玩嗎?” 陳覺非遞給她:“試試?!?/br> 于真意搖頭:“我怕我輸了,影響你的戰績?!?/br> 聞言,陳覺非正在cao作的手一頓,他回頭看著于真意,眼神微微一沉:“你以前不是巴不得我輸得沒眼見人?!?/br> 于真意頭微微后仰,和他扯開了些距離:“以前是以前嘛,現在——” “現在怎么了?”他打斷她。 現在...... 她也不知道現在怎么了...... 房門被人輕叩了三聲,于真意趕忙說進來,阿姨拿著西瓜和飲料進來。 于真意接過后,阿姨便出了門。 她抿著唇,把荔枝味的波子汽水移到自己眼前,又把冰可樂遞給陳覺非。 強忍著忽略身旁這人投來的灼灼視線,手指按著彈珠,隨之發出一聲悶響,彈珠和瓶子碰撞,叮叮當當地響著。 于真意喝了一口波子汽水,裝模作樣地回答:“嗯,真好喝?!?/br> 陳覺非忽的伸出手,捏著她脖子后的軟rou,迫使她轉頭望向自己,兩人的視線齊平,鼻尖幾乎對著鼻尖:“現在怎么了?” 因為沒有得到回答,所以他又問了一遍。 另一只手拿過剛剛于真意挪到他面前的那一罐可樂,可樂罐那廉價又塑料的金屬質感的拉環扣在他漂亮修長的手指上,像是提高了身價的戒指。 于真意看到他眼眸里的亮光,和自己的五官,余光里是他打開可樂罐的手。 瞳孔有些擴散。 于真意房間里控制燈光的開關,按一下是明亮的白熾燈顏色,按兩下就會變成暖橘色。陳覺非進門的時候習慣性按了兩下。所以她真的好想問問陳覺非,他是否知道曖昧和橘黃色總是最相襯的,氤氳人的視線,模糊人的面龐,混淆人的感官。 曖昧肆無忌憚地充斥著,讓人缺氧到面紅。 “現在——”于真意掙脫開他的鉗制,一本正經地從抽屜里抽出一張紙,“現在我要寫遺書了?!?/br> 陳覺非:“......” 他有些無語地把視線落回游戲里,一手支在膝蓋上,單手cao作著路徑,另一只手拿著可樂往嘴里灌,喉結滾動,莫名的性感。 他的手肘和于真意寫字的手肘摩擦在一起。 靜謐空間里,是可樂滋滋冒著氣兒的聲音,和他喉結吞咽的聲響,還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糅合在一起,一下一下,捶在于真意的心口,像沒有節奏的鼓點。 真的不能再看了。 因為再看下去的話,她的心跳聲就會露出馬腳,然后成為這個空間里最明顯和無法忽視的存在。 · 陳覺非待到晚上十點半才回去,他打了個哈欠,滿臉的憊倦,隨意揉了揉于真意的腦袋:“我走了?!?/br> 于真意沒應聲,聽著他的腳步越來越輕,樓梯口徹底沒了他的聲響,于真意立刻起身走到陽臺往下看,陳覺非正好走到樓下。 院子外香樟樹下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條小流浪狗,渾身臟兮兮的,小尾巴卻搖晃個不停。見陳覺非低下身來,那小流浪狗的尾巴搖得更歡。他蹲在旁邊,小狗在舔他的掌心,他玩心大發,把手抽離又抬高,小狗就隨著他手掌的抬高而跳起來連連做著拜會的動作。 隔著不遠的距離,路燈照在他的側臉上,于真意清楚地看見他臉頰邊微微揚起的唇。 于真意做了個夢。 夢中,她在畫畫。 固定在畫板上的畫紙和她的腦海一樣,空白一片,卻又逐漸成形,變成陳覺非的樣子。 就像是用碳素筆草草畫出一個框架,畫中人用他的一舉一動,透過畫紙,手指勾住她的手指,如帶著牽引,一筆一筆將人物填充滿,最后圖畫躍然紙上,而執筆者也終于在那一刻明白,這個未知的東西叫做什么。 這個夢,并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