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1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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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凝青沉默了片刻,不知為何,她似乎聽懂了殷澤話語中的深意,“無妨,不是你的錯。我可以保護自己?!?/br> 殷澤笑了笑,沒有接話,他看著街邊小吃攤上熱氣騰騰的點心,問道:“吃糯米糕嗎?” 望凝青看了他一眼,應了聲好,殷澤便牽著她的手走過去,跟小吃攤上的老婆婆買了一鏟子糯米糕,用油紙包著,遞給了望凝青一塊。 剛出爐的糯米糕還冒著熱氣,中間夾了一層鮮花與莓果制成的果醬,軟糯香甜,老少皆宜。 望凝青意外的還挺喜歡這樣的點心,偶爾會萌生出些許莫名的懷念之情。 “小的時候,南方水患,難民蜂擁至此,我曾經跟母親到城外施過粥?!币鬂梢Я艘豢谲浥吹拿赘?,微微一笑,“雖然陛下為了京都安定,不允許難民入城,但是去派人在城外設了安置處,每天發放米糧,還有大夫在城外待命。因此,難民潮很快安定了下來,沒有禍及京城?!?/br> 望凝青微微頷首,這是較為妥當的處理方法,不違背人道也不亂了法政,如果隨意讓難民入京,突然激增的人口會導致秩序混亂,而且難民很可能在災區感染了疫病。但是全然不管也是不對的,很容易引起暴動,因此制造緩沖帶進行隔離并發放米糧進行安撫,一定程度上就可以遏制流民帶來的隱患。 “那時候我在想,幸好我生在太平盛世?!币鬂善^看向望凝青,臉上漾開了溫暖柔和的笑意,“也幸好齊國有一位仁慈的明君?!?/br> 啊。望凝青看著他,心想,的確,這是一件值得感慨的事。 “雖然對于家境殷實、出身世家的我們來說,說這些好像有點為賦新詞強說愁?!币鬂擅蛄嗣虼?,“但后來,我上了戰場,見到了夷族餓殍遍地、連小孩都骨瘦如柴的模樣。那時候我意識到,人命微弱如燭火,哪怕一陣風一場雨都能輕易將它熄滅。厚重的史書承載的不僅是我們的驕傲與過去,還有一路掙扎過來的血與淚?!?/br> 殷澤這么說著,面上卻沒有多少難過的神情,只有清風一樣溫朗的平靜。 “亭臺樓閣也需要墻磚一點點壘砌,能夠過上這樣安定的生活是因為有人幫我們擋住了太多的風霜雨雪?!?/br> “因此,我想,或許我沒辦法成為澤被天下的雨露,卻能成為城墻上的一塊磚石。哪怕能擋去一角的風雨,那也是好的?!?/br> 殷澤踟躇著,反復斟酌著將要出口的語句,最后卻是無奈地將最后一塊糯米糕放進了望凝青的掌心。 糯米糕熱氣尚存,馥郁著柔和甜蜜的香氣。少女仰著臉,那雙眼睛叆叇著煙云,卻似乎比任何一片天空都要來得干凈。 “所以——”殷澤像寬慰一個受盡委屈的孩童般,小心翼翼地將手覆上她的發頂,“紅塵或許不是很好,但也沒有那么糟糕?!?/br> “暫且駐足看看,可好?” …… 收到??臀髌娇ね跏雷硬簧髀渌赖南?,方知歡面上似有哀戚,只道是“故人長離令人傷感”,之后便以此為由閉門謝客,隔絕了外界的流言蜚語。 “沒用的東西!”方知歡狠狠地將玉枕摔落在地,保養得如蔥根美玉般潔白的十指狠狠地摳挖著床褥,以此宣泄自己的惱怒。 方知歡想不明白,自己用血與玉蟬子進行了交易,故意在西平郡王世子面前哭訴自己的委屈、不著痕跡地告訴了他柳裊裊出席晚宴的消息,甚至還忍著惡心貶低自己夸捧柳裊裊的容貌,結果西平郡王世子居然這么沒用,生生跌進池塘變成了一坨爛rou,真是白費了她的一番苦心! “不行,不行?!狈街獨g惶惑地看著鏡中面色蒼白的自己,為了保持美麗,她只給玉蟬子提供了最小分量的血,但即便如此,這也讓她容貌大為失色。 最近,京城開始流傳各種針對她的風言風語,方知歡刻意把自己往凄美易碎的方向裝扮,倒也引起不少王孫公子的憐惜。 但長期以往,臉上的脂粉越抹越厚,教坊中青春水嫩的女孩相繼而出,她遲早會泯然眾人,淪落為最為悲慘的游女。 更糟糕的是——方知歡輕咬下唇,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她懷孕了。 算算日期,孩子應該是兵部尚書的,雖然他已經年過半百,但是他家中沒有正妻,父母也已經不在了,雖然有兩個孩子,但只要想辦法將孩子養廢就不算什么。 方知歡知道自己歌女的出身決計無法成為達官貴人的正妻,但凡家風好些、愛臉面的,族長長輩都不會允許家中子弟迎娶一介歌女。 所以方知歡一開始的目標就是那些年紀大,大權在握并且不受家族掣肘的高官,徐尚書就是方知歡瞄準的目標,她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對方對自己心生愛憐。 三個月前,徐尚書曾承諾過會娶她為續弦,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方知歡也覺得懷上對方的孩子比較穩妥,便順理成章地與他一醉風月。 但是沒想到,之后不久就發生了殷澤將軍前來畫舫討公道之事,徐尚書的態度開始搖擺不定,腹中的胎兒來得委實不是時候。 她沒辦法證明孩子是徐尚書而不是殷唯的,眼下京城這么多針對她的流言蜚語,徐尚書再如何喜愛她也不會冒著得罪殷將軍的風險娶她為妻。 “玉蟬子?!毕氲竭@,方知歡就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來,“你得幫幫我,我要被人欺負死了!” 放在妝匣旁的佛缽里傳出一聲振翅的聲音,隨后,一道仿佛沙石砥礪般沙啞的嗡鳴響起:“傻姑,你給我的血只能交換一根命絲,你已經用掉了?!?/br> “不要叫那個名字!”方知歡怒斥著,卻已經沒有太大的精力去糾正玉蟬子稱呼的問題,“我還有什么可以交換的?除了美貌和我的才情?!?/br> “你的才情是因為七巧玲瓏心而生的,并不能進行交易?!庇裣s子又一振翅,從佛缽中飛起,輕輕地落在紗幔上,“你想要什么呢?” “我要過上人上人的生活!”方知歡獅子大開口道,“我不要過現在這種金玉其表敗絮其中、整日擔心自己朝不保夕的日子!” 玉蟬子想了想,伸出一根觸須指向方知歡的腹部,道:“那你不需要交換。傻姑,你的孩子是文曲星下凡,等他長大,你就能過上金尊玉貴的生活?!?/br> “什么?!”方知歡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甚至沒在意玉蟬子又叫了那個討人厭的名字。 “十五年,這個孩子將會六元及第,成為改變皇朝的千古之才?!庇裣s子很是篤定地說道。 “你瘋了嗎?”方知歡揪扯著自己的頭發,“妓女的后代不允許參加科舉,哪里來的六元及第?” “文曲星自然不同凡響?!庇裣s子甩動觸須,“只要你給自己贖身,嫁個良人,好好將孩子養大,他未來自然會平步青云,并且尊你敬你,不讓你受半點委屈?!?/br> “贖身!嫁個良人!”方知歡拔高了嗓音,高亢而又尖銳地喊道,“嫁個無權無勢的平民,忍受柴米油鹽十五年!這不可能,我做不到!” 文曲星轉世的孩子的確令人狂喜,但是方知歡十分迫切地想要擁有被絲竹錦緞包圍的人生,如果真的只為正妻不為別的,憑她的身價嫁個商賈還不容易? “你可以找一個經商三代,孩子被允許科考的商賈?!庇裣s子早已習慣了方知歡的尖酸刻薄與貪婪自私,它十分耐心地提議道,“日子一樣可以過得很好,傻姑?!?/br> “我不要!你讓京城里的人怎么看我!”方知歡尖叫道,“士農工商,商人最賤,就算有錢又如何?還不是要在七品芝麻官前伏低做??!” 玉蟬子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其他辦法,只能反問道:“那你想怎么辦呢?” 方知歡焦慮地咬唇,一只手無意識地撫摸著自己尚未顯懷的腹部,徐尚書已經不大可能娶她了,而未婚先孕又很難另覓獵物。但如果執意要將孩子生下來,她要遭受的白眼與非議顯然更多,且不說大著肚子的這段時間無法接客,一個帶著孩子的歌女,以后在畫舫中的日子顯然也不會好過。 方知歡枯坐了很久,玉蟬子也耐心地等待了很久。 直到屋內的燈油燃燒殆盡,一陣陰風吹熄了蠟燭,坐在帳幔中的方知歡才微微一動,慈愛而又溫柔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方知歡的面容沉在濃稠的夜色里,窗外灑進來的月光照亮她半張容顏,嬌艷美麗,不可方物。 “玉蟬子?!狈街獨g的聲音有些悶,有些啞,她沉默了很久才重新開始說話,“腹中的孩兒還未出生,所以他是我的,對嗎?” “是的?!庇裣s子振動翅膀,“他當然是你的?!?/br> “那——”方知歡短促地喘息著,似乎強自摁捺了什么,脫口而出的話語夾雜著一絲輕顫,“我用他來交易……可以嗎?” 此話一出,房間內頓時陷入了死寂。 月明星稀的夜晚,熄滅燭燈的閨房,窗外燈火通明,舞女的嬌嗔與男人的吆喝混雜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脂粉與酒氣。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方知歡幾乎要心生不安,才聽見玉蟬子輕輕地道:“可以哦?!?/br> “那么,你想用這個孩子換什么呢?” 不同于未下決定前的躊躇猶豫,下定決心后的方知歡飛快地說出了自己所求的愿景:“我要一個長相俊美、身居高位并且深愛于我的夫郎?!?/br> “我要過上錦衣玉食、人人歆羨的日子,從此無人膽敢欺我辱我!” 方知歡急促而又倉皇地說完,重重地嘆出一口氣,臉頰漲得通紅:“至少、至少我要過得比柳裊裊好,我的丈夫要比殷將軍更優秀?!?/br> 方知歡說完,不等玉蟬子回應,又仿佛知曉不可為般急急地強調道:“能做到的吧?這個孩子可是文曲星,改變皇朝的千古之才??!他值這個價!” 玉蟬子振動著翅膀,它玉色的身體殷紅更深,深得仿佛要滴出血來。 “如你所愿,傻姑?!?/br> 窗外燈火搖曳,皎皎月光將畫舫中的人來人往拉拽得影影幢幢。 投入屋內的光拉扯出一道龐大而又可怖的蟲影,不同于佛缽中嬌小玲瓏的模樣,倒影在墻上的蟲影幾乎籠罩了整座閨房。 它伸出尖銳的觸角,割開女子的腹部,從里面掏出一團血塊,塞進口器中,嚼嚼咽下。 鮮血滴滴答答。 恍惚間,一聲似嬰孩又似蟬鳴的啼哭聲響起,淹沒在喧囂嘈雜的繁華之中,融入無盡的長夜,消逝于陰影之中。 如水面聚而又散的泡沫,翻涌著層層疊疊的白浪,誰知一眨眼,便消失無蹤了。 第194章 【第15章】明媒正娶妻 京郊城十里地外的一處驛站旁, 有一間茅草搭建的小小茶攤。 茶攤的主人是一位腿部有疾的老人,每天都守著自己破舊的小攤子,賣著劣質的麥酒與苦茶, 鍋里燒著香噴噴、拌了豬油的高粱飯。 偏僻的山路, 往來的人極少, 老人卻總是不急不忙地燒著一壺熱茶,自得其樂的模樣。 然而今天, 山間下了一場大雨,老人不得不盡早收攤。他披著厚重的蓑衣、拄著拐杖朝茅草屋走去,走到半路卻突然仰頭望天, 喃喃自語了幾句。 “造孽啊,造孽啊?!崩先嗽捳Z滄桑喑啞, 其中的痛惜之意便如那熬煮過頭變得又苦又澀的劣茶。 老人調轉了方向,拄著拐朝著京城所在的方向走去, 草履鞋在被山雨澆淋得泥濘無比的土地上踩了踩, 十里黃土收縮成寸,他竟已到了京郊城外。 “造孽啊, 造孽啊?!崩先俗炖锊蛔〉啬钸吨@句話,布滿褶皺與老人斑的面容一如他腳下寫滿悲苦與風霜土地,他步伐很慢, 卻眨眼便越過了萬水千山。 老人碎碎念念地踏入京郊城外的墓地, 手中木制的拐杖不停地在地上敲敲打打,最后停在一個小小的墳冢旁,拐杖的尖頭抵在墳上, 打著轉地往下挖。 “可憐, 可憐?!崩先说膭幼骱苈? 像早已老朽的門板, 但是杖頭所觸碰到的地方,泥土便如同水流般翻涌而起,不一會兒便露出了深埋土里的小小棺槨。 老人抹開了泥土,用拐杖悄悄了棺蓋,那沉重的棺蓋便自動掀開,露出里面一具嬰孩的尸骨,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了。 老人抱起那具尸骨,抓了一把泥土在手中搓捏了好一會兒,再緩緩攤開手時,手里的泥土就變成了粗糙的麻布,襁褓一樣地包裹著那具稚嫩的骸骨。 “來,來?!崩先艘幌孪碌卣兄?,有一些散碎的螢火憑空出現,如茫然不知歸途的孩童,隨著老人的呼喚一點點地聚過來。 那些螢火落入老人懷中的襁褓,嬰孩森白的骨頭泛起了清淺的光澤,那光如朦朧的薄霧般凝聚成嬰孩的形狀,不一會兒,一個粉雕玉琢的孩童便漸漸成型了。 嬰孩看上去瘦瘦小小,仿佛未足月而生,先天不足讓他面皮紫脹,呼吸也短促得嚇人。 孩子小小的一只,即便在睡夢中,軟綿綿的拳頭依舊無意識地張合,如溺水之人般掙扎著、求救著。 老人抱著嬰孩掂了掂,輕輕拍哄了幾聲,之后憑空抽出一桿秤,吊住孩子的襁褓稱量了一番。 奇怪的是,桿秤的另一邊分明空無一物,孩子卻虛虛地掛在鉤子上,秤桿來回傾斜,卻始終沒有徹底偏向一方。 “唉?!崩先朔磸头Q量了幾遍,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之后又將孩子抱在懷里,一疊聲地道,“可憐,可憐,命太輕,命太輕啊?!?/br> 小孩似乎聽見了老人的批命,淡色的眉毛微微皺起,忍不住在襁褓中踢蹬了一下小腿。 “唉,要給你找一個能壓得住命的?!崩先吮е⒆硬煌5嘏暮?,本就悲苦的面容愈顯凄愴,看上去宛如一棵烙印著漫長光陰的老樹。 老人抱著孩子在墓園中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仿佛下定決心一般朝著京城內走去。 京城管控極嚴,出入都要檢查私傳,然而老人抱著孩子來到城門口,遞了一塊什么都沒刻的木板,守衛便二話不說地放行了。 老人踏入了京都,身影穿梭于往來行走的人群之間,明明速度很快,但與他插肩而過的人們卻無知無覺。 他衣衫襤褸,拄著拐杖,身上散發著泥土的氣息。有富家子弟在他身邊經過,忍不住朝他的背影唾了一口,捏著鼻子臭罵一聲“泥腿子”。 對此,老人并不在意,懷中的嬰孩也安靜得無聲無息。愁得老人頻頻低頭,伸出一根手指擱在嬰孩的鼻下,唯恐一時不慎便讓孩子斷了這一口強行續上的吐息。 老人快步穿過街頭巷尾,遠遠便能看見一座極有氣勢的府邸林立城中,朱漆大門上懸掛著“昭勇將軍府”的御賜鑲金邊牌匾,門口的石獅都顯得肅穆而又莊重。 老人抱著襁褓,步子一點點地放慢,就這么傴僂著腰背、一瘸一拐地朝著將軍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