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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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湄安與林鈺說過楊今明的事后,林鈺當晚便書信一封,第二日趁著晨時濃霧,叫人送入了李府。 這話該是林鈺親口與他說為好,但她被林靖關在府中,出不得門,便只好以信傳話。 信送出去后,林鈺便一直等著回復。但不知是否是李鶴鳴故意拖延著不回,分明是早上送去的信,林鈺卻等到日暮時分才得到回音。 回信仍是由一個小孩送來,信紙上只用朱墨落了一個字:哼。 也不知道是答應了還是沒有。 無論林鈺是出于對楊今明的情意求李鶴鳴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在李鶴鳴看來都沒什么區別,橫豎是為了姓楊的小子說情。 何三不知道李鶴鳴和林鈺之間的事,只覺得今日的鎮撫使比起往日更難相處,一整日下來,臉都沒露過笑。 放衙后,大部分錦衣衛離了詔獄,李鶴鳴孤身來到了關押楊今明的獄房前。 入夜前這段時間若無人受審,詔獄里便難得有一段“清閑”的時辰。罪臣奴犯仿佛死了赦免的心,沉寂無聲地呆在一間間狹窄的獄房里,連呼吸聲都難聽見。 獄房里,楊今明坐在薄薄一張黃褐色舊草席鋪蓋的窄床上,靠著墻壁,閉著眼,像是在休憩。 李鶴鳴知道他醒著,隔著鐵門以不大不小的聲音道了一句:“你想活嗎?” 楊今明沒抬頭,也沒有回答這話,而是聲音嘶啞地問了一句:“我母親還好嗎?” 李鶴鳴沒應,又問了一遍,“你想活嗎?” 楊今明睜開眼看向門外持刀而立的李鶴鳴。除了楊侍郎,楊家其他人大多都未動刑,只是在這鬼地方關了幾日,即便未受刑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昔日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如今仿佛一夜成長,沉穩之色看起來竟有幾分李鶴鳴幾年前的影子。 少年成長的經歷總是相似,當初李鶴鳴父親戰死,他也是如此般突然間一落千丈,陷入泥潭。 楊今明看了李鶴鳴好一會兒,卻沒能從他那張神色寡淡的臉上看出什么,問道:“你想救我?” 李鶴鳴沒打啞謎,卻也不會告訴他是林鈺替他說的情:“有人想救你?!?/br> 如今的楊家人人避之不及,又誰能請得動李鶴鳴施以援手,楊今明嘲弄地笑了一聲:“如今誰敢攪我楊家這灘爛泥漿……” 他說著,腦子里又突然浮現出一個和藹年邁的身影。楊今明止了聲,防備地看著李鶴鳴,仿佛李鶴鳴此舉是來套他的話,要將更多無辜人牽連進這冷酷無情的詔獄。 李鶴鳴沒多言,只將一卷紙、一方墨以及一只毛筆遞進了牢獄:“我給你一夜的時間寫一封信,明日替你帶到皇上面前,你楊家能活幾口人,就看你這封信能揣透幾分帝王意?!?/br> 墻上燭火輕晃,隨時將熄,仿佛楊家如今飄忽不定的出路。楊今明定定看了李鶴鳴好一會兒,終是下床走來接過了這些東西。 崇安帝的生母晚年不受先帝寵愛,死于冷宮,崇安帝彼時在北方忙著和元人打仗,連母親最后一面也沒見到。若要帝王生憐心,除了親情,怕也沒別的東西。 第二日,李鶴鳴連著王常中一案的詳情與楊今明的信送入宮中。數日后,楊今明及其母與一眾女眷無罪開釋,王常中貪污一案終于以西市王楊兩家二十多顆人頭齊齊落地結案。 這場沸沸揚揚持續數月的大案,帶著無限的冤屈與陰私在喜慶歡盛的年前落下了帷幕。 林家得知楊今明出獄的消息時,皆萬分不解是誰說動了北鎮撫使,只有林靖立馬猜到了是林鈺向李鶴鳴說的情。 林家除了林靖皆不知林鈺與李鶴鳴往來之事,便是秦湄安也不知情。她問起林靖,林靖便將林鈺去找過李鶴鳴的事告訴了她。 秦湄安揚手輕輕打他:“你怎么說話如此不著調,什么私會,或是北鎮撫使以某種手段強迫小妹呢?” 林靖說起這事就氣不打一出來:“我細細看過,她衣裳齊整,絲發未亂,就這兒——” 林靖指著秦湄安的唇:“就這兒讓人啃了!你當姓李的是什么良善之輩?若他生壞心脅迫萋萋,怎會就只做這些?!?/br> 這倒也是,說來林靖翻秦府院墻的時候,沒一次是衣裳整潔從她家出去的。 林鈺出面說動李鶴鳴,解了她爺爺一樁心事,秦湄安心懷感激,自然向著林鈺說話:“便是如此,你也該向著小妹,若她受了委屈該如何是好?” 林靖看著沒半點這份煩惱,他搖了下頭:“林家教養出來的女兒,不會輕易受人脅迫。我了解她,萋萋看著溫和柔順,實則性子倔犟,不肯輕易折腰。jiejie在宮為妃,父親身居高位,她若半點不愿,李鶴鳴逼不了她?!?/br> 林靖沉默了片刻,又咬牙切齒道:“但他姓李的何事做過善事,如此簡單便愿意幫這些大忙,我就怕他肚子里憋著壞主意?!?/br> 林靖身為男人,將同為男人的李鶴鳴的心思猜得半點不錯。武英殿內,憋著壞主意的李鶴鳴因王常中一案辦事得力,剛從崇安帝口中討得了一份難得的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