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交鋒(四)
侍者將劉熙一行人帶到鴻門院前后便行禮離去。劉熙抬眸,自外頭打量這座院落──門未闔上,隱約可見里面有不少人。四面被墻所包圍,而墻也不算高,不過十尺,上頭還搭了層瓦簷。 「貴客,請入院來?!?/br> 院里頭這時傳來了催促,劉熙聞那人聲音雖顯蒼老,語調卻是剛毅有力,應是不容小覷。 劉熙率眾入內,可還未行幾步,甚至還未看清眼前人群的模樣,她先被腳下觸感引走了注意。若非事先聽了文乙所言,而一路上保持高度警覺,觀察逃生路線及留意周遭異狀,如今這腳下踏起來不過像是土里埋了尖石一樣的感覺,怕是會被劉熙忽略。 她暗暗觀察隨她入院的眾人臉色,卻不見任何異樣,可見其馀人似乎并無注意到腳下的異狀,只細心戒備早先便已立于院內的另一撥人。劉熙只好打起精神,面對這群遠道而來親臨戚境的「貴客」。 才待劉熙正臉迎向眼前一眾,忽地聽見對面傳來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劉熙看過去,所見正是「許嫈」與「雍云燕」。 「你……」雍云燕,或該稱是羿國公女的妘染,先是愣怔地發聲,可隨即被一旁回過神來的晏嫈擺手掩到身后。 「怎么──」這時,站在她們附近的一白鬚長者發話,劉熙聞聲,識出這便是方才要他們入院的那道人聲。老人捋著長鬚,撇眼對著晏嫈與妘染的方向說:「二位殿下違了君上意旨,獨入戚境以后,竟還識得了戚臣?」話中聽來,好似意有所指。 「景大人不必如此猜疑?!龟虌斝湟o一揮,雙手背后,儀態翩然走上前來。她先是直視劉熙,而后巧然一笑。 「不曾想,再見竟是這般情景,劉穆姑娘……不,還得請教如何稱呼大人您呢?」 「……劉熙?!?/br> 劉熙應后,走上前去,朝晏嫈伸出手。對方頓了下,才跟著伸出手與劉熙交握。就在這樣的近距離下,劉熙藉著幽暗的火光,隱約瞧見了晏嫈眼底的沉鬱。她心中忽地一道念頭閃過,于是握緊了下對方的手。 晏嫈頓時抬眼對上劉熙目光,眸中盈著戒備的同時,也充滿不解。然眼下不便多說任何話,劉熙只快速地朝晏嫈身后──也就是妘染身在之處──瞥了一眼,之后又順著動作微傾過頭,向著白鬚老人處輕點下頦。 劉熙不知晏嫈能否察覺自己這些多馀動作的用意,但在各自回位以后,她望見晏嫈一動不動注視著自己──或許沒有白費心力,見此,劉熙首先安下了塊心中大石。 白鬚老者,晏國舊楚派代表景平,這時輕咳了聲。在場人朝他看去,卻見他姿勢不變,不過側撇過臉,斜乜劉熙等人,「既是為兩國和議所會,不若早些開始吧?!?/br> 劉熙無異議,便向院中央走去,不想這時景平身周幾人站出,將他護在了身后。雖說這些人皆是赤手空拳,然而對劉熙的敵意可不小。 「這是何意?」劉熙皺眉,停下腳步。她的手反射性地微微舉起,就想摸出懷中匕首。 景平略抬眉眼,故作悟然樣,卻是又悠哉地伸手捋了捋長鬚,「本是為求兩方和睦的相會,攜槍帶械的,未免說不過去。這不,我方侍衛都已卸去了兵甲,劉大人不如也令部下放下干戈,讓我等以和為貴,您意下如何?」 這話說的倒是冠冕堂皇,但方才劉熙與貴為王孫的晏嫈距離離得極近時,怎不見景平跳出來說?景平這番話,要不是刻意在眾人面前削了晏嫈臉面,便是其中有詐。 景平看出劉熙遲疑,再道:「劉大人如若仍懷戒心,那便讓兩方兵士互相搜檢也行?!?/br> 劉熙不敢大意。到時要真應了文乙所說,雙方起了衝突,己方能多活一人,就是多一道助力。如此,她便不愿讓隨隊兵士輕易卸下武裝??扇羰蔷捌浇宕税l難、就地動手── 這時文乙靠到劉熙身后,附在她耳旁沉聲道:「大人應下便是,辰武方才已動身回去通報了。他們要搜身,正巧是替我等拖上一些時間?!?/br> 劉熙只好從了文乙之言,應下景平,讓雙方侍衛相互搜身。 自然,劉熙藏于胸前的匕首,也拿了出來。景平不過略瞥了過,便忽地眼睛放光,「好劍?!顾滩蛔≥p喃,卻又在細瞧見上頭著意雕飾的精巧紋路后,撇嘴諷道:「想必劉大人這短劍,是御賜之物吧?既然如此,收了倒顯得我晏人無禮,您還是繼續揣在懷里吧?!?/br> 劉熙不為他言所激,既然景平都這么說了,她也沒有必要逞強、硬卸下防身武器,因而劉熙手腕轉了個角度,重新將匕首收了回去。 基于禮儀,兩方并未將搜身行為執行得徹底,混在一起的兩撥人,沒過多久又重新散回兩側。于這期間,劉熙注意到不少對面兵士時不時地便將目光投往地面,心中某道猜想因而大致底定。 「好了,差不多該進入正題?!咕捌嚼事暤溃骸肝业纫?,是要戚駐扎于祈水北岸的邊境守兵,往后退去二十里?!?/br> 劉熙聞言面色不禁一僵。 祈水,乃至其往北一段不算短的范圍內皆為晏土,任誰不知?所以才說當年的祈水雙役,發生得實屬荒謬。不想,在戰事平息的這幾年間,周顯竟是又將守兵南推、對內悄聲無息地進犯晏國領土了? 劉熙緊咬牙根,盡可能不露異樣地拆開周顯交予她的密函。上頭不過簡單幾字,然那內容,又一次令劉熙駭然。 「退……八百墨者……」 八百……這侵入人數,比預想中多太多了。且不僅掌握不到這些入侵者的蹤跡,現下,還可能有更多的「墨者」正藏于戚國境內── 只是才待劉熙話音落下,她身后遠處忽地傳來一陣刺耳長鳴,尖銳地劃破被墨色染盡的夜空。她回頭望去,猶能看見什么東西在筆直地朝斜上空竄升。 「鳴鏑……是辰武……」 恍惚間,劉熙聽見了文乙的低喃。那一瞬,一股涼意自她背脊騰升。 為何辰武會在此時用上鳴鏑?其原因,大抵只指向一個可能──他無法親自報訊給子武了。 ==== 本來想讓辰武用煙火 但發現參照的年代火藥還沒用得那么拿手...... (覺得少了一丁點震撼(有嗎?(是要給誰震撼啦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