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想我 第13節
易淮川閉了閉眼,腦海里忽然閃現一個畫面—— 那是他們的一次事后,黑暗里,梁思思抱著他的胳膊問:“易淮川,你會跟我分手嗎?” “不會?!?/br> “我也不會?!绷核妓嫉偷偷穆曇衾餄M是欣喜,“如果哪天我跟你提分手,不要信,抱抱我就好了?!?/br> 為了讓她安分睡覺,他將她圈在懷里,問:“這樣嗎?” “嗯?!?/br> 回憶結束,易淮川起身,在梁思思身邊坐下,什么都沒說,像那晚一樣,從背后將她圈在懷里。 “別哭了?!彼?。 第11章 后背抵上堅硬的胸膛,梁思思身體一僵,還未來得及動作,溫熱的掌心蓋在了她的發頂。 “別哭了?!?/br> 低沉的聲音從耳膜傳入,輕輕包裹在她破碎的心上。 溫柔有力,帶著極強的治愈力量。 發頂的溫度輸送至心間,發熱發燙,讓她憂傷情緒中的委屈,如九曲黃河夾雜厚重泥沙,滾滾而來。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獨自一人舔舐傷口時也沒什么,但一旦有人給你懷抱,你就會委屈翻倍。 如若那懷抱是你最珍視的人給的,那委屈便會無窮無盡侵蝕你。 易淮川讓她別哭了,但她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味道襲來,如高山上經久未化的積雪,將她籠罩其中。這是她肖想了多年的港灣,像是帶著魔力,要吞噬她全部的理智,將她溺斃其中。 梁思思知道不該貪戀這份虛妄的安慰,抬頭試圖掙脫出來。只剛剛挺直背脊,易淮川便板正她的肩膀,將她扣進自己的懷里。 霸道強勢。 猝不及防的身體相貼,梁思思抵在他的肩頭怔忡兩秒,無法控制的淚水滴落下來,浸入他純白的襯衫。 他輕輕在她背上拍了,還是那句:“別哭了……” 后面應該還有話,但病房門不合時宜被打開,沈昊軍微微急切的聲音出現:“易總,易老先生醒了?!?/br> 梁思思一驚,抓住悄悄溜走的理智,迅速回神。 她趕緊抬手在臉上抹了兩把,隨后退出易淮川的懷抱,背對病房門而坐,沒敢抬頭。 易淮川倒是不慌不忙,任由她動作結束,才不咸不淡地“嗯”了聲。 “易總,對不起?!鄙蜿卉娏⒃陂T邊,為剛剛的莽撞道歉。 紛亂的思緒被尷尬代替,梁思思趁機起身,低著頭往病房走:“我去看爺爺?!?/br> 沈昊軍趕緊讓至一邊。 易淮川的目光落在梁思思微微慌亂的背影上,直至她進了病房,他才掃了眼沈昊軍,朝外偏了偏頭,涼薄地道:“出去?!?/br> 沈昊軍領命離開,易淮川起身,跟著進了病房。 “爺爺?!绷核妓甲诓〈睬?,輕輕喚了聲。 老人望著她的眼睛:“哭了?” 聲音里還帶著術后的虛弱和疲倦,但關心卻顯而易見。 梁思思心中酸澀,一時沒忍住,眼底又泛起熱意。 她正想找什么借口搪塞,易淮川低沉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平穩淡定:“嗯,擔心您?!?/br> 梁思思側眸—— 易淮川扯了張椅子放在她身邊,與她挨著坐下,幽深的眸子迎上她的目光。 動作行云流水,眼神自然坦蕩。 梁思思抿了抿唇,默認了他的謊言。 “不值當,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睜敔斕窒氚矒崃核妓?,力氣不足,微微一抬又落回到床上。 爺爺有意掩藏,但梁思思卻看得清楚,心中泛起的擔憂覆蓋了此前的尷尬。 “焦院長說您手術很成功?!彼龜D了點笑意,安撫爺爺。 可惜,殺伐果斷、歷經沉浮的爺爺年輕時就非普通人,不記得人時還能被哄哄,清醒狀態下想騙他太難。 爺爺遞給她一個和善的眼神,領了她的好意。繼而側眸看向易淮川,開門見山:“小焦怎么說?” 聞言,梁思思下意識看向身側的男人。 她只在手術室外聽到兩句,易淮川在焦院長辦公室聊了什么,她全然不知。 不過她多少能猜到些,如若不是爺爺時日不多,他不會急著跟她領證。 易淮川微微垂眸,神情較剛才暗了不少。 就在她以為易淮川不會回答時,他忽然抬眸回視爺爺,沉沉回復:“一到三個月?!?/br> 梁思思心里“咯噔”一聲,倏地看向爺爺。 因為長期病著,爺爺壯碩的身材變得瘦弱,藍白色的病服套在身上顯得松垮空蕩,滿頭的銀發因手術被剃光,臉上泛著病態的白,形銷骨立,脆弱得可怕。 聽到生命周期宣判,爺爺深凹的雙眼里,目光靜靜的,沒什么變化。 仿佛到他這個階段,沒什么可以再影響他的情緒,生死亦然。 但梁思思卻做不到淡定,悲傷壓抑層層逼近,熟悉的無力感漸漸朝她襲來。 她不記事時父親就去世了,是母親獨子拉扯她和哥哥長大,九歲那年,母親查出胃癌,因為不想浪費錢,母親放棄了治療,最后是活活餓死的。 她至今還記得,母親離世當天將她和哥哥喊到床前,流著淚虛弱地朝他們道:“mama對不起你們,小行,我走以后,你好好照顧meimei?!?/br> 她還沒來得及跟母親好好道別,她就去了另一個世界。 那時醫生給母親的宣判,也是一到三個月。 而母親從查出病癥到離世,也真的只有一個月,之后,他和哥哥就成了孤兒。 一到三個月,多耳熟的時間。 熟悉的經歷讓梁思思的悲傷加劇。 許是情緒太過外泄,爺爺安慰她:“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爺爺的命數到了,不要難過?!?/br> 梁思思沒回應,低著頭兀自悲傷。 “淮川,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不要影響自己的人生?!睜敔斂戳怂谎?,又盯著易淮川囑咐,像是交代后事,“思思是個好孩子,你要記得我的話,好好對她?!?/br> “好?!币谆创ú粍勇暽貞?。 他的聲音太平淡,很讓人懷疑他在敷衍。 梁思思怕爺爺看穿,心下一急,顧不到剛和易淮川的對峙拉扯,下意識接茬:“淮川對我挺好的,我說想去娛樂圈發展,他也同意了?!?/br> 她不擅長說謊,只能真真假假串著來,否則以爺爺的精明,定能拆穿。 “是嗎?”爺爺略顯渾濁的眸子亮了一瞬。 易淮川朝她瞥了一眼,幽深晦澀,叫人摸不著情緒,她心里直發虛。 她像個賭徒,孤注一擲地撒出去全部籌碼。 如若易淮川不配合,她就輸得一敗涂地——不僅沒安慰到爺爺,還會適得其反。 但她太知道瀕死之人的遺憾了,所以想都沒想就出言了。 mama為了她和哥哥,放棄了治療,哥哥當年選擇離開,也是不想拖她后腿。 在他們心中,她永遠高于他們自己。 但他們都不懂,在她心里,又何嘗不是他們高于她自己呢。 如果能讓他們在身邊待得久一點,苦一點累一點又有什么關系。 梁思思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她下意識看向易淮川,眼里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請求。 易淮川靜靜地與她對視,片刻,他抓起她拳在身側的手,回道:“嗯,我們打算結婚了?!?/br> 他動作自然,幽深的眸子里染上了柔意,連出口的聲音都輕緩不少,溫柔深情。 梁思思怔住。 她從不知,易淮川的演技如此精湛。 跟她的緊張忐忑不同,他撒謊時淡定沉穩,似乎絲毫不在意她會揭穿。 也是,她對他向來百依百順,什么時候敢忤逆他。 他確有這個自信與資本。 “是嗎?” 爺爺還是這兩個字,但言語中露出喜意,這一次是問她。 梁思思蜷了下被易淮川窩在掌心的手,看向爺爺。 爺爺眼底的光更亮一分,形同枯槁的臉上也有了淺薄的笑意,是真的高興。 梁思思頓覺有些騎虎難下。 第一個慌是她撒下的,易淮川難得配合了她。 現在要自己拆穿嗎? 在外間信誓旦旦說的分手,在這一刻全成了懸在她臉側的巴掌。 看到爺爺眼里的希冀和驚喜,她接受了打臉的事實。 “嗯?!绷核妓键c頭。 聲音不高,還垂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