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京一夢 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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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說杭城美,但一腳陷進擁擠的人潮后找不到出口,被成雙結對的游人簇擁著帶著去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再想享受美的心思,也蕩然無存了。 西湖的確美,但若是一個人,更甚至是一個人懷著念想去,那些美就是一把把刀,徒增傷感而已。 江昱成這次行程,興起爾至,他沒有約任何一個商業合作,也沒有約任何一個熟人朋友,只是一人,孤身來了這兒。 只是因為他聽說,蘭燭回了杭城。 他說要陪她回來的諾言一直不曾兌現,那份遺憾在心底,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江昱成也不知道,自己是來干嘛的,他只是循著記憶里,蘭燭與她說過的那些地方走著。 蘭燭曾經說道,南北山路附近全是各式各樣的文藝小資店鋪,各種各樣的藝術展品、潮流玩意層出不窮,這么長的南北山路,這么美的南北山路,卻不曾留給京劇國戲半個落腳的地方。 京劇在沒落,在人們看不見的時代洪流里,不會作為人們謀生的手段,只會被別人稱為藝術品”,人們往往懷著崇敬的心情,卻敬而遠之,再到后來,它的留存痕跡,就會被掛在博物館里。 他走在那南方落葉梧桐樹下,駐在南宋留下來的長街下任意一個賓客盈門的咖啡館外,想象著或許曾經,蘭燭就在這兒,看著匆忙的人群,焦急的腳步。 再后來,他循著西湖北高峰上了靈隱。 他站在神殿外面,舉頭望向金身澆筑的神佛,思緒失神地掉落在沉世浮海中,腦中卻突然想起來,蘭燭問他的那一句二爺,您沒有所求,也沒有所愿嗎? 他隨著那些絡繹不絕的信徒入殿,在焚香之間,他虔誠地跪拜在神佛面前。 他有所求,也有所愿。所求所愿,皆為她一人而已! 第50章 山寺空明。 神明面前求得一簽,江昱成看來一眼,從文言文中不難看出,這簽子的結果,不怎么好。他不露痕跡地將那簽符帶在身上,跨出掉木紅漆高高的門檻,見到外頭人頭攢動,都擠在那揭簽語的攤位上。 來往人一碰,江昱成回頭,一個沒什么生意的解簽人發現了他,見他繞在這人群周圍,人精似得就發現了他的需求,問到“爺,您解語嗎” 見江昱成不搭理自己,他上前拽了他的袖子,把他往自己的攤位上引∶“您給我看看,我是這兒解語最準的人了?!?/br> 江昱成警告地看了一眼他拉著的袖子。 那人笑笑放開“您來這兒,求的是什么”“姻緣?!?/br> 江昱成垂著眉目,開口,把那簽符遞了上去。 那人將那簽符拆開,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他看了一眼江昱成,說到∶“爺,您這情路坎坷啊,菩薩說了,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江昱奪了那簽回來,“胡說八道?!?/br> 江昱成轉身就走。 “胡說不得,靈隱寺求姻緣,靈驗的很。您留步,這簽也不是不可以解。爺,您別走啊,您聽我說————”那解簽的人留住要走的江昱成。 “萬事總有個解法,我這有個寶貝,您瞧瞧——”他從黑色包里拿出樣東西來。 江昱成抬眼望去,他手里拿著的,是一根廉價的紅繩,系著一個普通的紅瑪瑙。 “買一個帶在她手上,保準這段緣分,誰也拆不散,很靈的?!?/br> 很常見的商販借著噱頭販賣東西的手段,還是做工如此粗糙的東西。 江昱成輕笑,沒理會那顛倒是非的的解簽人,匿入山下的紅塵中。 到了晚間的時候,南宋御街燈火一片。 年年中秋,南宋御街的街口都會發一盞漂亮的月兔燈。蘭燭很早就帶著林渡來了。 街口早就等滿了許多人,抱著孩子的大伯大媽們,扒拉著人群往里擠,滿大街跑來跑去的孩子跟野馬一樣奔騰過來,原先排列的隊伍時常被沖散,秩序混亂,來往嘈雜。 林渡紳士手一直護著蘭燭,但看了看擁擠又瘋狂的人群,還是皺了皺眉頭∶“阿燭,剛我經過巷子口,看那兒也有賣兔燈的,樣式和款式,和他們搶的都差不多,這隊伍太長了,不如我去買一盞吧?!?/br> “林渡——”蘭燭拉過林渡的衣角,“那不一樣的,御街搶花燈是傳統,代表了一年的團圓美好,今天你上靈隱沒求到好因緣,我給你搶一盞兔燈,也不枉你來杭城一次了?!?/br> 林渡有些無奈,想起今天在靈隱求的那只不是特別好的簽,笑著說道∶“阿燭,我來杭城,本就不是為了這些……” “你相信我,這燈真能給人帶來好運,我小時候年年都來,年年都沒有搶到過,我就這么大點個————”蘭燭跟林渡比劃到自己的腰身,“自然是搶不到的,所以才要帶著大人來,你瞧他們——” 蘭燭指著擠在她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大人個子高、力氣壯,才能搶到?!?/br> “你沒有搶到過嗎” 蘭燭想起從前,她只敢躲在遠處遠遠地看著。她個子太矮,力氣太小母親從不陪她來。 蘭燭搖搖頭沒有。話音剛落,發放燈盞的人就來了。 小小的燈盞做成兔子的模樣,里面雖是仿制火苗,但也歡喜跳躍。 “花燈來咯”“我要一盞我要一盞”“這兒呢這兒呢”“哎哎”別擠” 人群一時間擁擠無比,林渡擠到了前面,蘭燭跟不上,落在后面。 花燈越分越少,原本站在蘭燭身后的人失去了耐心,著急地往前擠著。 蘭燭隨著人流被推擠到邊緣,不知是誰走的匆忙,絆了她一腳,蘭燭險些站不住,失去重心的一瞬間,她的手臂被人扶住,只聽見有人說到∶當心 那聲音似山間融雪,與周圍的嘈雜形成明顯的對比。 一時間,蘭燭感覺到身邊的光影凝固成銀河,周圍的人模糊難辨,她的手心被塞進一物,她低頭,是那盞歡喜雀躍的兔燈。 扶起她的人把他手里的燈遞給蘭燭。夜色里,他的如玉手指骨節藏于黑色衣袖下,蘭燭猛然一抬頭,卻只能看到一個側臉。 黑色的鴨舌帽蓋住他的眉眼,只剩半張側臉匿在黑暗里,光轉過來要照亮他另一半臉的一瞬間,卻匆匆潛入人群中。 蘭燭手心里的兔燈手桿還帶著余溫,她分明沒有捕捉完全,但是心底的篤定還是讓她難安—— 阿燭—————林渡拴了一盞燈過來,看到蘭燭手里還拿了一盞,咦,你已經有了啊?蘭燭回過神來,點頭道“嗯?!蹦俏覀冏甙?,這兒又黑又擠,不太安全?!昂谩碧m燭回頭再看一眼,那兒卻什么都沒有了。她這是又生出點幻想了。 杭成沒帶幾天,蘭燭就回了槐京。 蘭燭回到槐京后,小芹慌慌張張地過來,說北辰劇院那兒的排期好像有點問題。 小趙云為這事在北辰劇院跟人打起來了。 劇院那兒排期的人出了紕漏,原本答應蘭燭他們劇團的場次不知怎么的沒有安排上,反倒是排給了一個話劇,李然沒說幾句就跟人粗紅了脖子,對面演話劇里也有個年少輕狂的公子哥,各說各有理,后來就動起手來。 后來才知道,那演話劇的公子哥們,姓江。 他哭著嚷著動用他爸的關系,硬是要把他那個遠方表哥叫過來。 蘭燭到的時候,李然憋屈著個臉,卻因為闖禍也不敢看蘭燭。 江家那位小輩不服氣,但看他紅腫的臉就知道,他也沒有從李然這里淘到便宜吃。 蘭燭再往上,就看到了坐在正中椅子上一言不發的江昱成。 蘭燭來之前讓小芹了解過,這里面雖然是劇院那方的工作失誤,但算起來,是李然先動的手論起來他們不占理,更何況江家這小輩也不是故意要搶排期的。 蘭燭進來的時候,江昱成只是淡淡地掃過她一眼。 今日今時相見,她只能暫且放下兩人的私人恩怨,顧全大局忍一忍,走到李然身邊∶“受傷沒 李然搖搖頭,往前一步,輕聲說,“阿燭姐,我不知道他——”蘭燭打斷他“我來處理?!?/br> 蘭燭上前一步,站在江昱成面前禮貌說到“對不起,江二爺,我問過了,是李然先動的手,我代表他跟您道歉,跟江家這位小弟道歉?!?/br> 江家這位小弟雖然紅腫個臉,但聽到蘭燭這么說,一時間趾高氣揚的,他這位堂哥雖然平日里來往不多,但是出了名的護短,江家的事他不會不管的,更何況對面還是個唱戲的小子,這種無名無派的劇團見到江家二爺,估計都要嚇死了吧。 誰知進來之后就不曾說話的江昱成此刻卻對著他說“江獲,給人家道歉?!薄案?,是他們先動的手——”“我說讓你道歉?!彼恼Z氣不容置喙。 江獲只能認栽,腫著個臉向蘭燭道歉“對不起?!?/br> 蘭燭給了李然一個眼神,他也立刻回到∶“對不起,我不該動手?!?/br> 蘭燭“明日的演出我們會再找劇院的,今日之事,還望江家二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彼f的依舊客套淡薄。 江昱成起身,叫上了江獲,“不了,那劇院,你們用吧?!碧m燭也不再寒暄客套“如此,多謝二爺了?!?/br> 她帶著那幾個年輕人,道完謝就走了。江昱成等她走后,也出了門。 江獲跟在身后,頗有怨言,“哥,您從前偏袒我的,如今怎么都不管我了,我被打了哎,您弟弟,親弟弟,被打了?!?/br> 江昱成淡淡地說到“堂的?!?/br> 江獲一口老血差點沒噎死,不滿到∶“堂的也是弟弟,為什么啊,我在槐京橫行霸道這么多年,我為什么今天要受這個氣?!?/br> 江昱成沒理他。 他看到了外面等著的林伯,委屈極了,跟林伯哭訴。林伯輕聲勸到“小爺,您最好別惹槐京城姓蘭的那姑娘?!薄盀槭裁础?/br> ”若不是為了見她一面,您這破事,二爺才懶得管?!?/br> 江獲竟然啞口無言。 江家二爺什么時候會為了女人低頭了 槐京城陰歷十月,初冬時節,窗外飄著寒氣襲人的小雨。 蘭燭從四合院出來,打到的車已經停在門口。 今天有個國風產品投資創交流活動,蘭燭作為受邀劇團的老板兼戲劇演員,出席了這個交流會。 林渡本想說她可以不用去,據他所知,這次交流會,江昱成也會來。 但蘭燭覺得沒有必要。 從前她避讓是不想讓自己還有念想,也是斷了她和江昱成之間的聯系,如今戲樓胡同那邊,已經大半年沒有響動了,加上上次因為李然的事情打交道的時候,也就是形同陌路,相安無事,想來她和江家二爺那點子事,應該已如前塵。 這種投資會,原先蘭燭只用演出的時候可以不來,如今自己做老板了,為了手下吃飯的人,自然是要多積累積累這方面的資源。 投資交流會現場來了許多槐京圈子里的人物,近一年來國風文化發展的比蘭燭想象中的快,原先小眾的投資會不再小眾,反而變成最新潮的投資方向。 投資交流會是在一個中式酒店舉辦的,百來平方米的院子下銀杏飄落,秋雨蕭瑟。舉辦方把座位搬到了屋檐下,對著著一場秋雨,欣賞一些國風的創意,倒是樂事一樁。 蘭燭進了門,收了傘,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往一旁看去,發現這主辦方安排的位置,倒是真的頗為尷尬。 江昱成的位置不偏不倚地,就在自己身邊。她收回目光,坐下。 很快院外傳來一陣sao動,一群穿著打扮儒雅的男人隨及進來,半圓弧的陣仗中很容易看出來誰是主角。 院子里的一行人見到來人紛紛站起來。 表示禮貌和尊重,蘭燭也站了起來。 江昱成走近,見到蘭燭的時候,沒有什么太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