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京一夢 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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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二爺鬼使神差地買了名震槐京的蘭青衣的前排票,讓林伯準備了一套價值連城的手工藏品戲服、一對翡翠鳳凰玉雕,一卷名家還原版膠帶,一套手工鍍金彩繪戲劇泥人,浩浩蕩蕩地往中大劇院后臺送了過去。 蘭燭在后臺描著上臺前的妝容,見林伯搬了這么許多東西進來,手里的動作未停下,依舊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淡淡地說道∶“林伯,您這么大排場,是來捧哪位的場?” 林伯站在一旁,微微躬身,“阿燭姑娘,今個您登臺,二爺為了慶祝您場次人破千,準備了一些小禮物,還請您收下?!?/br> 蘭燭未有正眼看過那些東西,輕描淡寫地說,“謝謝江家二爺了,不過我蘭燭已經不是浮京劇團的人了,二爺財力雄厚,我們自然算不上是浮京劇團的對手,但是今個,是我蘭燭的劇場,我這一場,是為了蘭家劇團演的,不需要他名震槐京的江二爺,來捧這一場?!?/br> 周圍的人未置一詞,林伯一個人杵在那一群人中間,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可適從。 林伯“阿燭姑娘,您跟二爺,實在是沒必要生分到這個地步啊?!?/br> 蘭燭“林伯, 煩請您拿回去吧, 浮京閣我是不會回去了, 江二爺的羽翼, 我也不再想要了, 如今,我過的挺好的?!?/br> 林伯心間一陣苦澀。 戲班子的其他的人作勢要趕客,林伯只得讓人拿了東西,出了后臺。 江昱成看到他把那些東西拿出來,其實沒有太多的意外。 林伯欲言又止,江昱成點了點頭,他并非不了解蘭燭的性子。 太陽xue突突地跳著,江昱成下意識地托著腦袋,他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表演快開始了,他往后臺方向看去,只見那些人議論紛紛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匆忙的腳步暴露了他們的不安。 江昱成再掃過旁邊的林伯,只見他也明顯的有不安,欲言又止地像是憋了滿肚子話?!霸趺戳恕苯懦山K于是皺著眉頭問他。 “二爺——”林伯說話間牙關發著抖,“阿燭姑娘,阿燭姑娘說……”“說什么” “她說二爺在,今天這一場,她不能演了,正讓人商量著給在坐的人三倍的賠償?!?/br> 江昱成當即壓著怒氣說到∶“荒謬!她不知道戲大于天嗎,老祖宗留下來的梨園這行的規矩,她也敢破,我看她是她不要自己的前程了,她費了這許多精力,好不容易在中大劇院開演,現在說罷演就罷演了,她是在自毀前程” 江昱成說完,快步走向后臺。 中大劇院的后臺他來過,輕車熟路地找到蘭燭所在的化妝室,見到許久未見的一個背影。她幾乎是依舊畫好了妝, 穿好了戲服, 安靜地坐在鏡子前面。 許久沒有見到她穿戲服的樣子了。 深夜她入夢時,大約就是這樣,只是那水袖翻飛,云手輕顫,如同太虛一場幻境,靠近不得。 既然已經做了準備,卻為了那一句與他說過的“不復相見”依舊不上場,她這脾氣,真的是犟的讓人發瘋。 江昱成忍著脾氣,走近了對著鏡子里的人說道“蘭燭,為什么不上場”蘭燭早了到江昱成會來,她對著鏡子描著自己細長的眉,“我說過,不復相見?!薄敖?,這白蛇,實在是不能再為你唱了?!?/br> 她說的風淡云輕,聲音婉轉悠揚,不似當年,她剛入浮京閣大門前,半跪在地上,說十九歲的她學戲已有十三年有余。 他翻著戲折子頭也不抬地問道“會唱白蛇”她那年聲音青澀發抖,技藝粗糙,開口見拙。 他連看都不看,妄下定論,說她白白浪費了這十幾年的功夫。 江昱成在那一瞬間,腦中有無數的片段再閃過∶她初見他,一曲《白蛇傳》,讓他留下了她。她歸于他,一曲《白蛇傳》,讓他沉淪與她。如今卻是……如今卻是…… 他苦笑“如今卻是,我連聽都不配了嗎” 蘭燭放下了手里的眉筆,對著鏡子里的人說到∶ 您可以聽名家、聽新角,但沒必要再聽我唱了,如果您不走,那今天這臺子,我是沒法上了,二爺,您知道,我說話算話,一旦做了決定就絕不后悔,同樣的錯誤絕不犯兩次,這點,是您教的?!?/br> 江昱成一時感覺到自己心慌乏力,他無法再支撐自己站在那兒,他轉過身去,裝起自己的所有表情,只留下一句∶“我走便是?!?/br> 他走后,槐京城諾大的中大劇院,才開始有了動靜。 他承認,他拗不過她,為了讓她如期上場,他只能退步。她在賭。 可她偏偏賭對了。 中大劇團的那幾場,讓蘭燭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江昱成聽說那個叫林渡的閑散公子,在傳統戲曲表演上挺有研究,在老藝術家的圈子里也能游刃有余,跟各個曲評人也來往甚密,像是要把蘭燭,往正統的圈子里拉。 挺好的。 按照這么發展下去,她能入得了國家級別的殿堂,也能評得了各類聽上去德高望重的頭銜。 而江昱成的生活,依舊在那灰白厚墻里,安靜成一潭死水。 江家老爺子對他退婚的事情惱怒至極,為了補救林家那場未達成的交易奔走,江昱成知道這一切不好收手,為了讓祖父滿意,加快了另外一些市場的收割力度,手段狠毒,陰冷暴厲。 權勢傾倒之間,競爭對手瞪著眼珠子在大雨中怒罵江昱成是江家的走狗,詛咒他這輩子都得不到別人的愛。 他靠在長椅上,懶散的放了狗,聽著外面的哀嚎。 無必要的時候,他也不出門,西邊的閣樓被他鎖起來,連帶著西邊的古戲臺子,也再也無人邁進過。 林伯和一屋子人,都靜若寒蟬,只是看二爺恢復了從前未有阿燭姑娘來時的生活,卻也知道,那生活,其實是斷然回不到過去了。 等到秋日露水濃重的時候,林伯猶豫再三,還是敲開了江昱城的門,支支吾吾地說到,蘭燭跟林渡回了杭城。 江昱成彼時坐在窗臺那霧松下,手中小篆狼毫筆一頓,手中勁道忘了收,墨汁滲透幾張宣白紙,筆下頓時一片荒唐。 第49章 蘭燭回杭城是因為墓地改制遷移。原先的山間土墳都要移置到公墓,她外祖父就她母親一個孩子,她母親也只有她一個女兒,幾番周折,鎮上的人才聯系到了她。 林渡覺得這事,蘭燭一個人或者不好處理,就跟著一起回了杭城。 蘭燭收拾東西的時候起先阻止到“我回杭城那是私事?!?/br> 林渡“恰好我也想去杭城看看,據說那西子湖美如天堂,煙霧朦朧,浩渺如畫?!碧m燭不由地笑了,那得是春日霧氣濃重的時候,這都入秋了,你想看的那些,估計是看不到了?!?/br> “秋日映湖、黃葉翻飛,那就是另外一副場景了,正好我也沒事,你就當是個閑散的富二代游山玩水、” 蘭燭“服了你了,去吧去吧?!?/br> 林渡挑眉“誰讓西湖一年四季都是美景呢?!?/br> 蘭燭“等你感受過黃金周旅游季,你就不會這么說了?!?/br> 林渡“這倒是,往常從新聞中看到西湖,并不覺得有多美,不過平日從嘴里聽你說的西湖,倒是比我新聞里見過的要更美一些?!?/br> 蘭燭聽到林渡說了這句話,一瞬間腦子里嗡的一聲,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腦子里接二連三的,響起那些片段。 他環著腰抱著她,在她耳邊繾綣地說要陪她回杭城??傆X得她說的杭城,比他見過的還要更美一些。 如今物是人非,想來倒還是有些傷感。 原先認為無法割舍的關系,其實真要割舍的時候,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和江昱成交心的后勁的確很大,時不時傳來的陣痛也會讓蘭燭不敢回過頭看那近乎三年的時光。 所以她打定了主意地別回頭。 入秋的杭城雖然沒有槐京冷,但是天地間也多了許多肅殺之氣。 蘭燭在生活上是一個走到哪兒就想到哪兒的性子,她原本想下了飛機后打個車,朝距離自己小鎮比較近的臨安方向找個酒店落腳,誰知林渡卻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搬遷的事情要等到后天下午, 所以我們不用著急, 晚上就住在西湖邊上吧, 我在靈隱山腳下定了個酒店,環境幽靜,很適合休息?!?/br> 他既然做了決定,蘭燭也不好反駁,只是數落到∶“按照您這花法,我們劇團還沒有賺錢就要賠光了?!?/br> “是我自掏腰包好吧”林渡放下手里的東西,走到蘭燭面前,把她的視野全部堵住,“請你住你還數落我” 蘭燭“好啊,請我住我愿意?!彼昧诵欣钔白?。 林渡插著兜站在那兒,“我私人請的,你要不要表示感謝?”“那你說說,怎么個表示感謝”林渡想了想,“要不,陪我逛逛”蘭燭“你想去什么地方逛逛” “不如去靈隱吧,據說那兒求財求勢特別靈?!?/br> “你這消息后不靈通了,靈隱寺最靈的還是求姻緣?!碧m燭笑著拒絕他, 拉著他手邊的箱子,“咱們就不去了,姻緣什么的,多影響劇團運勢?!?/br> 林渡原地不動,撇了撇嘴,抓著蘭燭的行李不放。 蘭燭走出去后又被拽了回來,一臉無奈地看著林渡,“行吧行吧,這么大個人,連個戀愛都沒談過,怪可惜的,帶你去求,帶你去求,行了吧?!?/br> 林渡這才放開蘭燭的行李,走在了蘭燭前面?!办`隱寺球姻緣,真有那么靈”林渡突然說了一句。蘭燭拿著手機回著小芹消息,皺著眉頭?!班?,靈?!?/br> 她剛說完,就撞上了前面男人的脊背,蘭燭揉揉腦袋,抬頭,“林渡你干嘛,急剎車啊?!绷侄赏O聛?,轉身,拿著行李箱看著皺著眉頭質問自己的蘭燭,伸手。蘭燭下意識回躲。 他扣住蘭燭后腦勺,松開另外一只手,對著蘭燭腦袋上,那個眉頭緊中形成的川子,輕輕一彈,“你能專心點嗎阿燭?說好來杭城辦祖墳遷置的事為主,修養身心為輔,至于工作什么的 林渡拿了她手機舉得高高的,“說好留在槐京的?!?/br> 蘭燭踮腳試圖撈過,“好嘛,給我,我不回了?!绷侄商?,把手伸得更高些?!傲侄伞碧m燭假裝生氣。 “好好好,給你?!绷侄砂咽謾C還給她,“記住了,只談美酒,不談工作?!?/br> “行唄,不談就不談,我也樂得自在,那怎么說,明天帶你去靈隱寺,求姻緣?”蘭燭仰著頭看身后的人。 林渡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蘭燭身上,“好啊?!?/br> 第二天剛好是中秋,西湖北高峰山腳下圍了一群攝影愛好者,據說今晚的月亮是二十年以來最圓的月亮。 蘭燭早早地起來,帶著林渡上了靈隱寺。 剛好趕上周末,寺廟內人影繚繞,求神問佛的人的人很多。 蘭燭來過幾次,對這兒很是熟悉。 暮檐褐的寺廟下,晨光隱隱綽綽,僧人早起誦念,香煙繚繞。江南的天和槐京的天不一樣。 蘭燭記得去年這個時候, 槐京的北山寺的銀杏幾乎要落完, 飄蕩蕩地落在她的衣裙上, 她虔誠地跪拜在神佛腳下,求一個現世安穩。 她轉頭問未跨進神殿半步的江昱成,“二爺,您求簽嗎?” 江昱成在秋日倦怠的日光里,偏過頭來,笑著說,“阿燭,我從不信神佛?!?/br> “求神拜佛,本就是寄托人所求所愿的,二爺,您沒有所求,也沒有所愿嗎?” 他始終沒有回答?!?/br> 蘭燭不知怎么的想起這一段來,她從寺廟的青石上下來,撣了撣落在她身上的碎葉子。 林渡說要進去求一只簽,問蘭燭要不要一同去,蘭燭笑笑,下意識地說道————她不信神佛。 說完后她一愣,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她只得淡淡苦笑,而后抬目望向那懸掛在寺內的一道對聯“人生哪能多如意,萬事只求半稱心”放空自己的思緒。 風起云涌間,殿內的信仰者雙手合十,虔誠禮佛,蘭燭聽到寺廟山間風鈴陣陣,回望眾生眾像,卻在涌動流逝的人群中,看到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 晨光下浮塵萬千,唯他不染一二。 林渡從殿內出來,看到蘭燭對著人群出神,上前一步∶“阿燭,你在看什么?”蘭燭回過神來,“沒有,出神罷了?!?/br> 大約是看錯了。他說他,不信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