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京一夢 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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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涼似乎跟她很熟,打趣著她,“哎我說錢少少,你看,咱這桌,就咱兩單著,要不,咱兩湊合湊合算了?!?/br> 那姑娘眉眼都沒抬,沒好氣∶“滾蛋,別叫老娘大名,叫錢姐?!?/br> 瞧瞧你這氣性真大,咱這桌上你單身,我單身,這不是事實嗎,事實不讓說啊。 她把菜單一合,掃了一圈,義正言辭地說到∶“誰說這桌子上就你我單身了,大伙都單身呢,不信,你問問這些個爺,在外頭人模狗樣的接受采訪的時候,誰不說自己單身呢?” 這話一出,蘭燭抬頭看了一圈桌子上的人,那些個跟著來的女孩子,臉上沒有半點不愉悅,都跟沒聽見似的,溫順低眉。 倒是江昱成說了一句, “行了, 王涼, 你少說一句, 少少, 你不一直嚷嚷著要來這家酒店吃他們家的菜的嗎,這次南城的項目,為了打通那邊的關系,你跑來跑去,也辛苦了,今個,挑你愛吃的點?!?/br> 還是二爺好。錢少少臉上蕩漾出笑容,朝著王涼吐了吐舌頭,聽到沒有,叫你閉嘴。 “行,我閉嘴?!蓖鯖龇稚系牟藛?,“都是杭幫菜,甜膩膩的,我就不明白了,你一個土生土長的槐京人,怎么愛吃這種?!?/br> “杭幫菜怎么了,我愛吃,你們就得來?!卞X少少回懟,“我說我愛吃杭幫菜,二爺就把地方定在這里了,你要不愛吃,你可以不來!?!?/br> “哎我說錢少少,你可真狂,你被你家那三個哥哥寵壞了是不是沒人教訓你了……” “行了?!苯懦沙雎曌柚?,聲音不怒自威,“還讓不讓人吃飯,坐下,點菜,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br> 這下一群人才安靜下來。估計是錢家這位小姐交橫跋扈慣了,江昱成又發話讓她想吃什么點什么。在座的幾個男人懶得爭,就由她點去了,只是叫了點酒,更別提問身邊的女伴的意見問她們想要吃點什么了。 江昱成把菜單從桌上拿過來,給了蘭燭,側耳低聲對她說到,“杭幫菜你也愛吃,據說挺地道的,不知道比不比得上杭城的蘇氏酒家,挑著愛吃的點?!?/br> 蘭燭接過菜單,點了點頭。 她才剛看到涼菜那一欄,手指向下滑就聽到錢少少問服務員說,“這個紅豆酒釀一份有多少?”服務員“一份大約就只有一人量,建議這邊點每人一份?!卞X少少揮手“不用,他們都不愛吃,這個給我來一份就好?!?/br> 蘭燭原本放在紅豆酒釀上的手指頭滑落,她不著痕跡地翻面,看起了其他的菜品。 許是她看的時間有點長,原本跟旁邊的男人講話的江昱成似乎察覺到她的猶豫,他回頭,問到“怎么了,沒什么愛吃的嗎” 蘭燭合上菜單,“沒有,點一個蟹釀橙嘗嘗吧?!?/br> 江昱成點頭,然后繼續回了旁邊男人的話題. “哎,別點蟹釀橙——”錢少少出聲阻止,“這家別的菜都不錯,就這個蟹釀橙不好吃,我之前吃過,那蟹不夠入味,還說什么古法手藝,吹的天上有地上無的,結果難吃的很,別點?!?/br> 蘭燭手上還拿著那菜單,她看了一眼江昱成,他側耳,專心地聽著旁邊那個男人的講述,完全沒有聽到這邊發生的事情。 蘭燭把菜單交還給服務員,“那好,蟹釀橙不要了?!?/br> 菜一會兒就上齊了。 錢少一邊分享著“下江南”的美景美食,一邊給大家介紹著桌子上每上來的一道杭幫菜。 王涼喝高了說她班門弄斧,說坐在她對面的蘭燭,是土生土長的江南人。 錢少一臉好奇,第一次對著蘭燭說話,問的就是她有沒有辦法弄到蘇氏酒樓的票,她花了大幾萬買張黃牛票也買不到。 蘭燭笑笑,說她不知道原來蘇氏酒樓有這么火,早知道的話,就不來槐京了,當個賣位子的黃牛賺的也不少。 江昱成聽到了,抬著煙吐著青霧,說做她現在戲票的黃牛,賺的也不少。 其他的幾個女伴聽到了,一嘴一個“藝術家”地夸著蘭燭,蘭燭笑笑,夾了口龍井蝦仁,自覺味道寡淡,便放下了筷子。 飯后,錢少少張羅著幾個人打牌九,女伴們都扎著堆聚在沙發上說著娛樂圈的小八卦。 江昱成手氣好,打了幾圈,桌上的籌碼就翻了倍。錢少少輸了不服氣,直接用手從他桌上抓著籌碼往自己兜里放,江昱成也不生氣,隨她鬧。 等她抓的差不多了,江昱成又把桌上剩下的給了蘭燭,說她門前少棵紅珊瑚樹,要是覺得悶了可以拿著籌碼叫上那些個女伴去前廳逛逛園林景致,覺著好就直接用籌碼兌了。 蘭燭掂著那沉甸甸的籌碼,出了酒色酣暢的人間溫柔鄉,躲在凜冬大雪除夕夜的回廊拐角。 她從兜里摸出傍晚江昱成那支未讓她抽完的煙,捻了火機,藍色的火焰倏而跳躍在白雪皚皚的夜色里。 “哎,蘭燭,你怎么一個人在這”蘭燭回過頭,竟然看到了王涼。 她出來之前,他輸得一敗涂地,或許是讓位給賢,出來透透氣。蘭燭“里頭煙味太重,我出來透透氣?!蓖鯖隹戳艘谎鬯龏A在手指間的煙,沒拆穿。 錢少少跟我還有二爺的爺爺輩,從前住一個大院,我們都熟,這小子跟男人一樣,從小就是這種性子,說話做事就是這么特立獨行,不顧別人感受,說白了就是刁蠻,你別跟她計較?!?/br> “嗯?!碧m燭淡淡應了一聲。 她沒跟她計較,也不嫉妒他們關系好,只是羨慕。羨慕她能堂堂正的做自己,不是誰的人,不是誰帶出來的,不是誰提攜著幫扶著的,而是在這種一般人都進不來的局里擁有姓名。 王涼見蘭燭周身氣壓低,岔了個話題,打趣她∶“要不你跟我吧,我是王家獨子,你說京戲這行當,我雖沒有二爺人脈廣,但你說在影視行業,誰又能比得過我們王家呢,不如你跟我小姨娘一樣,混娛樂圈吧,我捧你拿影后,怎么樣?” “好啊——”蘭燭彎著眉,“那我跟你,咱倆一起走進去,讓那位江二爺開開眼界,見一見滿頭的青青草原,你去跟二爺說,我蘭燭以后,就是你的女人了?!碧m燭說罷,真要伸手把王涼往屋子里面攬。 “別,姐,我跟你開玩笑呢?!蓖鯖鲞B忙擺手求饒,“您這是干什么?!?/br> 見蘭燭放開了他又自顧自地在那吞云吐霧,王涼瞥了瞥,勸到∶“你說你,整天靠嗓子吃飯的人,你還是甭抽煙了?!?/br> 蘭燭“我師父說了,煙酒不影響人進步,影響人進步的是驕傲和自滿?!碧m燭只有在很熟的人面前,才會尊稱曹老師為一聲師父。雖然只有短短三個月,但她從來就認為曹老師,是她的恩師。 ”害,你說曹老啊,曹老那酒量,真不是蓋的。哎,姐,你說你以后會不會也像她一樣,現在年輕是個小倔驢,老了老了就成老倔驢了?!?/br> 蘭燭輕飄飄地抬起腿,往王涼的腿肚子上踹了一腳?!皠e不尊重我師父?!?/br> 王涼看她隨意地抬腿,以為不疼就沒躲,誰知這一腳下來,他當即就捂著小腿肚子,嚷嚷道∶“這么大力呢!你們唱戲的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怎么這么大力,你這是要踢死我啊,我好歹喊你一聲姐?!?/br> “誰是你姐,我比你小?!?/br> 二爺是我哥,你是二爺的女人,按照道理,我應該叫你一聲姐。 蘭燭皺了皺眉頭,微微抬著下顎打量他,“你這是按照哪門子沒道理的道理,按照你這個道理,你應該叫我嫂子?!?/br> 王涼揉揉腿肚子,依舊沒臉沒皮地往蘭燭這邊靠∶“得勒嫂子,要我說啊,您別跟里頭的那幾位計較,要說這么多年來,我就沒見過二爺待誰跟對你那么好過,要說剛跟你好的那一年,那劇團里,傳出些什么他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的流言蜚語,起因就是因為有人說,接送你出入是輛奧迪,檔次太低,說二爺沒把你放在心上。那些暗地里說的那些不入流的話被他聽了去,當天就給你換了一輛九百萬的庫里南,jiejie,那可是庫里南啊,我求了我爸二十年,他老人家都沒給我買?!?/br> 蘭燭“那你陪他睡一晚,或許不用求你老爹,江昱成也會給你買?!?/br> 王涼用一種“世風日下”、“你是不是瘋了”、“我耳朵沒聽錯把”的不可置信地眼神看著蘭燭,而后撒腿就跑。 蘭燭笑出聲來,圖個清凈。 她滅了手里的煙,丟進垃圾桶里,而后回了包廂。 牌九和臺球還在繼續,歡聲笑語依舊不停歇。蘭燭循著夜燈回了自己的房間。 大約到了十一點多,她的手機不出意外地響了起來。她拿起手機,果然是江昱成助理給她打電話了。 她搭了件外套,去包廂接人。 助理一臉抱歉,“不好意思蘭燭小姐,二爺還是一樣,喝醉了不讓人碰,只有您能勸回去了?!薄皼]事,我來吧?!碧m燭看了一眼靠在桌子上的江昱成。他醉了就是這樣不聲不響地靠在桌子上。 她蹲下來,輕輕推了推他,“二爺,回去了?!苯懦蛇€能應話,他低低地“嗯”了一聲。助理這才幫忙一起扶起人。 蘭燭刷開他房間的卡,費了好大力氣把他安置在床上,做完這一切,她坐在他床邊,喘著氣。 原本漆黑的夜色里,突然炸裂出漫天的煙花,帶著火星的花瓣如星河中萬星隕落,落在浩渺蔚藍的藍色星球上。 原來是零點的時鐘已經敲響,除夕夜已過,新的一年已經來臨了。 蘭燭怔忡地望著天空,忽然感覺到后背一暖,回頭卻發現江昱成已經起來,他抱著她,把她整個人都攬在懷里,把頭埋在她的鎖骨里,望著漫天的煙花。 蘭燭“你裝醉” 江昱成“我沒有,我真醉了?!?/br> 他聲音倦怠,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語氣里突然充滿了一些慶幸∶“阿燭,你瞧,我又躲過了一個除夕夜?!?/br> 蘭燭想到她初見他的時候,也是在這樣一個除夕風雪夜。她剛來槐京,臉被凍的通紅。 如今兩年,三個除夕,他們都在一起。 本該是跟家人守歲的年月,卻被他們過成一心照不宣的相依為命。 蘭燭望著漫天的煙花,輕聲說“真巧,我也是?!?/br> “沒有?!彼x正言辭卻又含糊不清,“清醒的人,是躲不過去的,你太清醒了?!?/br> 蘭燭回頭,看著窗外雪光映照在云被里男人滿是棱角的臉龐。他睡意昏沉,即便是在夢里,也是這樣的冷靜。 江昱成,每年除夕,你又在怕什么,躲什么呢? 第29章 除夕之后,江昱成還是被江家老爺子叫回了一趟老宅。 林伯帶著人裝著三大車子拜年用的東西往江家老宅趕。聽說江昱成去總歸去了,可還是沒給面子,祖孫三人又在江家鬧出了不少的動靜,那些東西都被江家那位老爺子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 蘭燭見林伯一樣一樣地往里面搬,江昱成卻風淡云輕地在屋子里煮著茶,說外頭冷,讓她回屋里。 蘭燭進了屋,卻發現江昱成開著窗,她過去把開合的窗戶拉下,卻發現這個窗戶看出去,能看到那一樣一樣被搬回來的東西。 蘭燭轉過身,江昱成卻將眼神轉過,他口中還在責怪林伯∶ 就讓他別準備那么多,這兩年送去了不都原封不動的送回來了?!?/br> “老爺子讓林伯過來說,老宅什么都有,讓您別費心了?!碧m燭幫他濾著茶水。 “明個有演出”江昱成突然拐了個話題。 “嗯。你知道的,春節檔期排滿了,明個開始估計要日夜連軸轉,騰不出空來?!?/br> “他給你安排這么多場” 蘭燭知道江昱成說的是吳團長,便解釋道,“是我自己要求的,春節檔期是黃金檔,這個時候不演出什么時候演出呢?!?/br> “那也不能卯了勁的演,別累著自己,明天我不在槐京,去趟臨城,你的演出不一定能趕回來?!薄坝植皇堑谝淮乌s不回來?!碧m燭笑笑,“江二爺這是在說抱歉的意思” “再說了,你不在又怎么了,我還不是照樣自己演自己的?!?/br> “你這是在酸我陪你陪的少?!苯懦缮斐鍪?,握著蘭燭的手肘,將她往自己膝蓋上拉,”還有半天,你想怎么過?” 蘭燭順勢就坐到了江昱成的腿上。他的膚色偏白,但身型卻很強壯,跟他比起來,蘭燭就跟一片落葉一樣,輕飄飄地落在他的掌心里。 江昱成習慣性地把五指埋進她的發絲里,直到她的黑發把自己白皙的骨節淹沒,他好像就能這樣潛進她的身體里,牢牢地掌控著她。 蘭燭順勢就把自己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呆呆著望著外面才剛剛積起來的雪,她輕聲說道,“新的一年到了,想給劇團里的同事們買點新年禮物,感謝他們這一年的照顧?!?/br> 你怎么不感謝我對你的照顧?他托著她的后腦袋迫使她轉頭對著自己,該不會就我沒有禮物吧” “這一年的光景都給了你,還不夠嗎”蘭燭眨眨眼。 江昱成摸著她頭發的動作一停,低頭,眼眸深處映照出外面的雪和蘭燭清晰的人影∶“不夠?!?/br> 他右手一托,蘭燭側邊的腿放在另一邊,正面坐在他腿上。蘭燭聽到他說∶ “阿燭,年年光景都給我,好不好” 那一天,讓蘭燭有了莫大的錯覺,他們如新婚燕爾一般,成雙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