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嬌嬌 第201節
他沒打斷,也不干涉。 萬柔轉頭看向霍嶺:“我現在很慶幸,慶幸自己活著,還有機會去做更多有意義的事?!?/br> 霍嶺笑了一聲,點頭表示贊同。 “行,那就去做?!?/br> 沒多久,松洲收到了朝廷下發的旨意,霍嶺也打聽到了消息。 靖安長公主病逝,建熙帝要大辦喪儀,厚葬長公主,全國官員都要前往祭奠,蔡鴻志也在行列之中。 萬柔得知這件事,毫不猶豫收拾行裝準備起程。 霍嶺問:“你這次去長安,是為了什么?” 萬柔說:“還債。我之前答應過的?!?/br> 只要還了父親清白,報了仇,她去為自己做過的錯事負責。 不過,兩人啟程之前,霍嶺收到了謝原傳來的消息,替他做了些別的事,所以到現在才來到長安。 見到歲安時,萬柔恭恭敬敬跪下沖她磕頭:“父親大仇得報,萬柔可以履行此前的承諾,向初云縣主領罰?!?/br> 歲安走到她面前,微微傾身,伸出手。 萬柔茫然一瞬,輕輕搭住歲安的手站起來。 “我曾許諾過你,會讓你親自動手,如今尚未行事,又算哪門子大仇得報?” 面前的女子還是和從前一樣,說話做事總是帶著張溫和的笑臉,可眼神里透出的深邃與堅毅,終究與從前不同。 看著這雙眼睛,萬柔竟生出幾分悄然的敬畏,甚至是一種無條件的信賴。 “多謝夫人成全?!?/br> 歲安笑了笑:“也不用這么早謝我,如果會有危險,你也愿意嗎?” 萬柔:“赴湯蹈火,在所不辭?!?/br> 歲安點頭:“好?!?/br> …… 一日日籌備,啟殯這日如期而至。 天剛剛亮,歲安已起身。今日是個特殊的日子,她早早就醒了,謝原心知肚明,也沒多勸。 房中安安靜靜,朔月和阿松有條不紊為她更衣梳頭。 厚重的白色禮服層層加深,同色繡紋,素銀鑲髻,不露半分喜艷,顯貴內藏。 謝原早早就收拾好自己,在旁靜靜看著她。 有那么一瞬間,他想到了他們成婚時的事。 那日,他率眾闖關一路來到她的房間,她也是像今日一樣,安安靜靜坐在房中,一身隆重裝扮,卻是截然不容的艷麗,不止是她,還有房中的色彩。 時光荏苒,艷紅轉白。 謝原像那日一樣走到她面前,伸出手。 歲安轉眼看他,也想到了他來接親那日。 謝原:“走吧,再去看母親一眼?!?/br> 歲安眼光輕閃,拉住謝原的手,緩緩起身。 素服厚重有質,摩擦出微弱窸窣聲,謝原牽著歲安,一路來到靈堂。 宮中禮官早已到了北山,還在籌備中,喪儀還未正式開始,安靜的堂中,只有謝原與歲安兩人。 他們像成親那日一般,站在靖安長公主面前,靜靜拜別。 【別回頭?!?/br> 歲安眼神一怔,看向棺槨方向,腦子里回蕩著母親當日的話。 【一直走,別回頭?!?/br> 堂外有人聲拉進,是宮中派來的禮官,今日要讀不少祭文,他們不敢出錯,總要準備很多遍。 歲安看著棺槨,對著母親說:“母親,放心吧,我會一直往前走?!?/br> 開弓沒有回頭箭,今日,沒有人能回頭。 第152章 天還沒亮時, 各處驛館已開始生火,各房的達官貴人亦都起身。 沒多久,便有奴人將食物送到自己的主人房中。 建熙帝對此次的喪儀要求極高, 他們得在北山啟殯時,一路送葬至芒山皇陵,僅是祭文都要換著花樣來好幾遍,加上其他儀式, 若不此刻墊一墊, 能直接給人站暈了。 等吃飽了, 眾人立刻開始正裝穿戴,出門后各上各的馬車,一路奔往北山,剛一下車,眾人便被眼前的陣仗鎮住了。 冬風凜冽, 蒼山掛白,自山腳至山門,甚至長長的山階上,全是禁軍守衛。 “陛下到底調了多少禁軍在此, 怕是整個北山都被圍起來了?!?/br> “哎,賢兄此言差矣, 陛下親自下旨厚葬長公主,又籌備了多日,若到今日反而掉以輕心,那才不正常?!?/br> “可也不必這么多禁軍持械守衛啊, 這哪里是出殯的陣仗,簡直像是出征?!?/br> “諸位,今日便是最重要的一日, 既來之則安之,又何必過于憂患呢?!币坏罍睾偷穆曇魯D進談話間,說話之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中年男子站在身側,他站的并不進,顯然聽到了談話,刻意壓低聲音提醒。 “本王聽聞,陛下本想親自送長公主,奈何抱恙在身,至今未愈,只能在邙山祭祀儀式開始時露面,能否堅持完整個儀式都是未知數。這里都是陛下身邊訓練有素的禁軍,耳聰目明,陛下看不到的,聽不到的,他們可以都可代為效力?!?/br> 師氏身為前朝皇室,因得大周開國皇帝特赦保留身份,一直以來都安安穩穩留在南境,后師湛襲爵降為郡王,再往下幾代,怕是也會如當年其他幾家前朝貴族一般,無聲無息便落寞了。 按理說,師湛這個南韶王的身份是有些尷尬的。 可師湛為人豁達隨和,親妹樂昌縣主也是一樣的溫柔性子,見人三分笑,縱使身份特殊,像這樣偶然閑談搭話,倒也并不令人抗拒,至少就抵達長安這短短半日的功夫,他們就已見這位南韶郡王與不少人打過照面,都是相談甚歡的樣子。 得了師湛這番提醒,幾人反應過來,這些禁軍都是建熙帝的耳目。 不少人本就懷疑建熙帝此次有借題發揮之嫌,現在又把禁軍布置的這么緊密,保不齊真是來抓錯漏現行的。 想通這一點,也沒人敢隨意議論了,大家先后向師湛拱手拜拜作為感謝,各自散去。 一個年輕婦人來到師湛身邊,將一件披風加到他身上:“王爺,山間寒涼,小心著涼?!?/br> 師湛:“我無礙,倒是你,出發前就染了風寒,折騰了一路,好些了嗎?” 婦人面色憔悴,卻有病態,然她正欲回話,目光卻擦過師湛,落在前方。 師湛察覺,也跟著轉頭。 山霧之間,一個面貌俊朗的青年拾級而下,徑直走到跟前。 謝原向師湛夫婦作拜:“尚書省左司郎謝原拜見郡王,拜見王妃?!?/br> 師湛訝然:“謝司郎認得本王?” 謝原:“下官此前去驛站時,曾聽聞王妃身感風寒,所以一直在驛站休養,皇室祭禮一向漫長,等全部儀式結束,常人難免饑渴難耐,若身上帶疾,就更折騰了?!?/br> 師湛嘆道:“靖安長公主病逝,謝司郎身為北山之婿,必然諸事纏身,不過往驛站走了一趟,便能記得本王,連王妃抱恙都這般留心嗎,果然是心細如塵,處事入微?!?/br> 謝原:“王爺謬贊,下官即是盡孝,亦是盡責,分內之事罷了。倒是王妃,若不能堅持過整個儀式,是不是要另作安排?” “不?!睅熣客窬埽骸巴蹂o大礙,不煩謝司郎費心了?!?/br> 謝原也不糾結:“無妨,眼下已經開始來人,下官還要趕在儀式開始之前先巡視一遍,告辭?!?/br> 師湛:“請?!?/br> 謝原離開,沒兩步便遇上跟著過來的樂昌縣主和其女穆栩,兩方簡單致意后,謝原繼續往前走,母女二人則跟上南韶王。 師湛無聲的目送謝原走遠,只見他先后又與不少人見禮打招呼,看起來似乎都已認得,對方顯然也知道他的身份,彼此都十分客氣。 樂昌縣主已走近了,“阿兄在看什么?!?/br> 師湛從謝原身上收回目光,環顧一周,低聲道:“這里就是北山啊,百聞不如一見?!?/br> 樂昌縣主笑了笑:“是啊,比南境強多了?!?/br> 穆栩站在她身邊,安安靜靜低著頭。 另一頭,謝原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無事人一般繼續往外巡視。 就在這時,山門處起了一陣小小的sao動。 是桓王的隊伍和安王府的馬車到了。 和其他駐軍首領一樣,因駐地不宜輕易離人,所以桓王是日夜兼程趕回來,將抵達時辰掐的死死的,不僅沒有回過桓王府,恐怕等儀式結束后,還得立刻趕回去。 不過換王妃和初云縣主早就到了,聽到動靜,魏楚環一馬當先迎了出來,滿臉欣喜與激動,簫翌則鄭重的向岳父作拜。 見到丈夫回來,桓王妃固然也很高興,可她還是謹慎的提醒:“有什么話等祭禮之后再說吧,這里人多,不太好堵在這里說話?!?/br> 桓王贊同的點頭,拍拍女兒和女婿的肩膀:“王妃說得對,都收斂些?!?/br> 事實證明,桓王妃的謹慎是有道理。 有人歡喜有人愁,桓王府這頭是闔家團圓,可另一邊代表安王府出面的平陽縣主魏詩云就顯得格外的孤獨可憐。 不止如此,桓王和安王同樣都是當年追隨建熙帝打回江山的功臣親兵,桓王多年來駐守北域固然勞苦功高,可安王重建揚州,也是成績不菲,更別提他們身上流的都是皇室血脈。 眼下,只因安王沒能及時趕來長安,便要讓她的女兒三跪九叩送葬,說得好聽些是君無戲言,說得難聽些,怕是要寒了安王的心。 而此事最微妙的地方在于,及時趕回桓王看到了這一幕。 果不其然,在得知安王被伏,不僅身受重傷無法趕來長安,連稅銀都被搶了的事后,桓王震怒:“光天化日,竟有人敢搶掠親王?還傷了人?此事查出來沒有?” 桓王習武之人,一身正氣,聲如洪鐘,饒是桓王妃已經將人帶到一旁說話,也不妨礙其他人察言觀色,竊聽窺視。 “王爺,您小聲些!” 桓王:“什么小聲大聲,這么重要的事,怎么才告訴我!” 魏楚環:“父親放心,陛下已就近調動了人手前往安王那里調查此事,肯定很快就有結果,屆時不管父親在不在長安,女兒必定第一時間告知父親?!?/br> 桓王默了默,看向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