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別放棄治療 第55節
她根本不敢去想那些奇怪的夢,她和言銘甚至都算不上有什么關系了,她怎么可以做這種夢。 簡直和違法犯罪一樣。 不過幸好別人都不知道。 虞恬重振了下信心,她看了下時間,已經將近中午,她約了齊思浩利用午休時間繼續拍一期小科普,因此立刻風風火火便往醫院里趕。 齊思浩已經在約定的餐廳等候,見了虞恬,有些興師問罪地指了指手表:“你知不知道我的時間多值錢?” 不過雖然嘴上這么說,齊思浩還是十分配合地完成了科普小視頻的拍攝。 兩人對接完正事,便一邊吃飯一邊聊起天來。 “昨天言銘也是你的托?你就不應該拜托他,他一看就不如我機靈,結果競拍竟然砸手里了,不過后來你倆怎么都不見了?” “就我和他正好都臨時有點事……” 對于虞恬打哈哈的糊弄,齊思浩沒在意,他的注意力安全被別的事情吸引了。 他壓低聲音擠眉弄眼道:“我給你說個八卦,我們醫院出了個驚天渣男?!?/br> 虞恬有些意外:“嗯?” “我有個朋友的女朋友的堂姐是交警,昨晚執勤,聽說遇到了我們附一院的一個渣男醫生,據說長得非常帥,但是人也和長相成正比的渣!吊著人家姑娘,就不確立關系,很渣地說是meimei?!?/br> “有個漂亮女孩為他尋死覓活的借酒消愁,不知道喝了多少,結果還得不到他的認可,這渣男還死不認賬,堅決號稱是meimei,還說什么‘女朋友只能有一個,但meimei可以有無數個’,這種話也說得出口,簡直刷新了渣男界的天花板?!?/br> 虞恬一開始還沒意識到什么,只是越聽越覺得耳熟。 “最后被各種盤查,才被迫承認是女朋友,還一臉忍辱負重呢……” 等齊思浩越往后講,虞恬越是有非常不妙的預感。 如果這些事不是她在做夢,那么…… 別人是夢想成真,虞恬就是噩夢成真。 隨著齊思浩對細節的補充擴展,虞恬開始手心冒汗,眼神躲閃。 齊思浩卻不疑有他,他說到這里,十分氣憤:“我朋友的女朋友的堂姐又不說清楚,說什么隱私不能透露,怎么都不說那渣男叫什么名字,可這事兒又有別的圍觀群眾上微博投稿爆料了,現在導致我們附一院長得帥的人都被懷疑了,我作為特別帥的代表,當然是眾矢之的,簡直是莫名其妙風評被害?!?/br> 虞恬有些緊張,但外表倒是挺鎮定的,她嘀咕道:“附一院最帥的也輪不上你吧,怎么沒人懷疑言銘啊……” “誰會懷疑言銘??!他看起來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在學校感覺是那種不茍言笑的三好學生,專門幫教導主任一起抓違規違紀的;在醫院就是那種精英氣質高嶺之花的醫生,一看就男德標兵,在他面前女的都不敢造次,誰敢和他談戀愛???” 齊思浩非常篤定:“言銘根本不會大半夜開車出現在酒吧街附近,更不會載著一個醉醺醺的女的到處晃蕩,這符合言銘的人設嗎?他那么忙,有那工夫,不會自己回家睡覺?據我觀察,他真的很喜歡睡覺!業余時間幾乎都在睡覺!” “那也不一定吧……” “怎么不一定了,是你了解他還是我?是你和他處的時間長還是我?和他每天一起工作的是你還是我?”齊思浩說到這里,忍不住撇了撇嘴,“追他的那么多,女醫生女護士還有女病人女病人家屬,你看他理誰了嗎?” “既然不是言銘,把他一排除,那本院最帥的男人就是我了,也不知道是哪個賤男,害我平白蒙受了冤屈,還得想辦法和高玫澄清……” 虞恬根本沒心思去關懷齊思浩的名聲了,她滿腦子都是昨晚自以為是的“夢”。 她都干了些什么??! 虞恬面紅耳赤。 她親了言銘!親了言銘!親了言銘! 虞恬覺得自己短時間內最好還是不要面對言銘了,因為這實在是出離的尷尬了。 雖然自己是醉了,可言銘沒醉??!就算麻痹自己讓自己忘記醉酒后的胡言亂語和造次行為,可言銘又不會失憶,醫學生的記性還好得很。 虞恬對此簡直無言以對。 只是越不想什么事發生,什么事就越會發生。 虞恬正和齊思浩吃著飯,餐廳的門應聲推開,言銘獨自走了進來。 齊思浩也看到了言銘,剛想起身招手打招呼坐一桌,結果手剛抬起來,就被虞恬用桌上的菜單拍蒼蠅一樣拍下去了。 面對齊思浩疑惑的目光,虞恬一本正經道:“我們的桌子不夠大,坐不下了?!?/br> 虞恬一邊說,一邊飛速把自己的遮陽帽和墨鏡給戴上了,脖子也縮了起來,像是打算拼命減少存在感。 齊思浩望著還空了一半的大圓桌和打扮突然詭異的虞恬,剛想說什么,言銘已經隨便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了下來。 只是虞恬剛想著怎么和齊思浩胡扯,就見餐廳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個老太帶著個五六歲的孩子還有好幾個大人簇擁著走了進來,沒等服務員上前引導座位,這一大家子就沖著坐在窗邊的言銘而去,扯著嗓子就喊起來—— “大家給我們做主??!我大孫子眼睛被這庸醫害的看不見了!好好的孩子!出生的時候兩個眼睛可都靈光著,結果就長了一個小疙瘩,讓這醫生給切除,這都不是個大手術啊,我們都問過別的專家了,都說我們孩子這情況術后基本都能恢復正常,最多以后散光,可現在呢!現在孩子這動手術的左眼??!直接看不見了!” 老太嗓門奇大,抑揚頓挫的,扯著嗓子一頓哭鬧,大概還嫌動靜不夠大,竟直接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哭嚎著拍起地來:“你們大家伙給評評理!好好的孩子,不動手術時候至少兩個眼睛都能看見呢,結果這么個小手術,愣是被這醫生給害瞎了!” 老太身后戰戰兢兢的正站著那個孩子,他顯然也沒經歷過這種場合,有些畏縮和害怕,不認真看還行,但一仔細看,虞恬也發現,這孩子的左眼確實明顯是看不見的。 小孩還不會配合大人鬧事,可老太身后幾個成年親戚都唱紅臉的紅臉,白臉的白臉起來了。不是辱罵言銘發泄,就是要把治壞孩子的責任強行按到言銘身上,總之,這群人顯然素質堪憂,見言銘不理睬不表態,粗話越來越多了,有個中年男人更是直接指著言銘的鼻子罵了,言語之粗鄙簡直讓人瞠目結舌,現場一片混亂。 齊思浩皺了皺眉,顯然是知情的,低罵道:“這波人怎么還來?沒完沒了嗎?!在醫院鬧完還要跟著言銘跑到外面來鬧!真是欺人太甚!” 虞恬忍不住皺了皺眉:“怎么回事?” 齊思浩氣憤道:“我聽我們科室里的護士jiejie說,一年前這老太帶著自己孫子來言銘這看過診,這孩子是典型的角膜皮樣瘤,言銘親自cao刀給這孩子動了手術,做了角膜縫合,手術也非常成功,原本這孩子的眼睛完全可以恢復正常,但千叮囑萬囑咐對方,沒動手術的那只右眼一定要用遮光鏡遮住,好方便孩子鍛煉使用動了手術的左眼,確保左眼更快恢復?!?/br> “結果呢,結果這老太和這一大家子,根本沒聽言銘的醫囑,孩子年紀小,不懂里面的利害關系,只覺得戴著遮光鏡不舒服,這老太一家無原則不合時宜地寵愛孩子,因為孩子不肯戴,所以就順著孩子沒讓戴了?!?/br> 齊思浩說到這里,虞恬就明白了:“所以這孩子動了手術的左眼,現在幾乎看不見了是嗎?” 生活中其實非常常見,有些孩子戴著一副框架眼鏡,但只用黑布蒙住了其中一只眼睛的鏡片,這類孩子多半是兩只眼睛發育不同步,其中有一只眼睛弱視,因此需要遮蓋好的那只眼睛,使得弱視的那只眼睛更多的使用起來,得到鍛煉發育。 這樣的cao作在眼科手術里也很常見,這孩子動了手術的左眼功能一定較右眼差,必然需要更多的鍛煉康復。 齊思浩點頭肯定了虞恬的猜測:“怎么不是?現在左眼已經幾乎看不見了,去醫院測視力,根本測不出。小孩子懂什么?你不遮擋那只好的眼睛,讓孩子用兩只眼睛一起看東西,動過手術的左眼用起來多累人,既然有兩只眼睛,那當然直接就用好的右眼了?!?/br> “而且言銘早就讓他們定期復查,結果這家人根本沒查過,孩子左眼早就應該視力出問題了,直到今年學校體檢里才發現,馬上風風火火跑來醫院鬧事了,號稱是言銘把她大孫子的眼睛給治瞎了,你說這都什么人?” 好在此刻這鬧事的一大家子因為喧嘩吵鬧,被餐廳的工作人員給“請”出了門外,餐廳經理駕輕就熟地揚言準備報警,對方這才不情不愿半推半就被趕出了餐廳,可一路還罵罵咧咧的。 因為餐廳的交涉,這一家子不能徑自站在餐廳門口堵人,于是便只稍微站遠了些,不一會兒,從虞恬的角度,就看不見這群鬧事的人了。 餐廳重新恢復了平靜,可原本諸多愛慕一樣看向言銘臉的視線,意味就變得復雜起來。 言銘的樣子太冷靜了,冷靜到近乎冷酷,他甚至放棄了解釋,對患者和家屬也毫無安撫的意圖,能在老太撕心裂肺扯著嗓子的嚎啕大哭里淡定用餐,確實讓人側目,畢竟同情弱者是人的本能,而很多時候,誰的嗓門大,誰仿佛就掌握了真相。 而看熱鬧不嫌事兒也是人的本能,虞恬眼尖地發現,自老太一行人出現鬧事起,言銘斜后方就有個戴鴨舌帽的年輕男生舉起了手機在拍攝,沒一會兒,他就起身往餐廳外走去。 齊思浩顯然對一行人的離開松了口氣,但虞恬看著年輕男生桌上明顯還沒吃完的餐食,還有他往外走時的身影,覺得沒那么簡單。 這個時候自己最應該保持的是低調,不要讓言銘看到她。 但虞恬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來不及回應正在說話的齊思浩,緊抿嘴唇,徑自站起身,也走出了餐廳。 循著路走到盡頭,果不其然,老太那一大家子根本沒走,正在拐角處守株待兔一樣等著言銘,而那戴鴨舌帽的年輕男孩,果然在開直播—— “各位,我今天在餐廳用餐,結果就遇到了這家可憐人,小孩才六歲,結果眼睛就被庸醫給治壞了,小小年紀瞎了一只眼,這可怎么辦?剛才我給你們直播的就是孩子奶奶崩潰地去想質問這醫生,可惜孩子奶奶這樣的老年人,可能連智能手機都不會用,又怎么知道面對這種老油條的醫生如何維權呢?” 這年輕男生看著還像個高中生,但明顯已經熟練掌握了流量密碼,先是一頓煽情,把孩子和孩子奶奶的處境往苦情悲慘方向塑造,引起大眾同情,塑造醫生和患者在之間的對立—— “是是,大家肯定都有被醫生坑的經歷,現在有些醫生啊,穿著白大褂,可做的都是又臟又黑的勾當,全國每年有多少患者,被庸醫害死在手術臺的?還有那些吃藥代回扣給開高價非醫保藥的醫生,不拿到紅包就不給你好好手術的醫生,這些醫生,真的是太黑了!” 這男生抑揚頓挫說完,又開始拔高自己的形象—— “今天幸好啊,我在場,把這過程全拍了下來,這可憐的孩子和奶奶,我會后續繼續跟進,幫助他們維權!一定要給他們討個公道回來!” 如今全民直播,這類直播吸引眼球的套路便是如此,激化矛盾,夸大事實,引導對立。 虞恬光是聽著他抑揚頓挫的煽風點火,就已經開始頭疼了。 “你給人家討公道?你怎么討?帶著人家一起上醫院鬧事,導致醫院眼科癱瘓,讓更多急需治病的眼科病人沒法看上病嗎?” “你在這邊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拍視頻直播,給社會做貢獻了?你以為你是幫了這對病患,可其余本來應該能輪上手術,被你們一鬧延誤治療時機的,你負責給人家賠錢嗎?還是負責給人家捐眼角膜???” “一天天的上躥下跳,就和個攪屎棍似的攪渾水,挑撥醫患矛盾,真弄出暴力沖突了,你安的什么心?” “也正好,你自己在直播,正好把你自己煽動攛掇人家尋釁滋事的行徑全部作為證據拍進去了?!庇萏裰噶酥咐咸恍腥?,根本絲毫不畏懼出現在直播的鏡頭前,“觀眾朋友們可看好了,未來這一家子要是去醫院里喊打喊殺被起訴了,也別忘了帶上這個主播?!?/br> 主播最喜歡的就是意外和熱度,當即把鏡頭全部轉給了虞恬—— “大家看,這里出現了一個洗地的,高度懷疑是剛才那庸醫的什么朋友親戚,跳腳跳成這樣了!你叫什么名字!回頭我倒是要起訴你侵犯我的名譽權!而且你誰啊你,你有什么資格管這件事!” 虞恬冷笑地朝著直播鏡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我沒資格?我這只手,看到我上面這條明顯和丑陋的疤痕了嗎?怎么來的?被醫鬧的人砍的,我一個醫鬧的受害人,就因為有你們這種出了事情不分青紅皂白就把臟水潑在醫生身上,不講法律的人,天天在這煽動情緒!難道我沒資格指責你?” 雖然戴著帽子和墨鏡,但虞恬的骨相就生的極美,皮膚又白皙到幾乎透亮,鼻尖秀美,能看得出是個長相漂亮的女生。 因為她這張臉,直播間屏幕上的彈幕已經被帶偏了,一堆堆的“求交往”“摘掉墨鏡吧小jiejie!“小jiejie求聯系方式”。 而這樣容貌昳麗的女生,卻有這樣一只受了重傷的手,充滿了破碎感和強烈的對比度。 虞恬從不愿主動在人前提及自己的手,更別說是當著未知數量網友的面了,然而這一刻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讓她變得第一次不為自己這只丑陋的手自卑,而是想大大方方展露出來—— “因為醫鬧,我這只手曾經直接被砍斷,現在成了殘疾人,我原本想當一個手術醫生的夢想也完全破滅了?!?/br> “哪個醫生希望病人出事?坦白說,醫生除了醫療關系之外,和病人沒有繼承、婚姻、撫養的糾紛關系,在治病時候,不像有些家人,因為利益糾葛存了別的私心,全世界最希望病人康復的人就是醫生了,哪個醫生還想上個班扯上醫療事故和醫鬧糾紛呢?” 虞恬盯向那鴨舌帽的男生:“而且你知道事情的經過嗎?你懂眼科的知識嗎?光靠著嘴皮子上下一碰,就罵人家醫生是庸醫,就說手術是失敗的,你懂個屁!” “明明是手術后對方不能遵醫囑進行護理干預,遮住好用的眼睛,去強迫孩子鍛煉手術的眼睛,才導致孩子眼睛失明的。到你直播里怎么開始造謠了?你知道誹謗要承擔什么法律責任嗎?” 年輕男生張了張嘴想反駁,可惜虞恬沒給他機會:“你當然不知道,你上大學了嗎?你上了什么學校?要是沒上的話,最近一次年級摸底考試你考了多少?” “有這個時間在這邊煽動對立,不如回家好好念書!” 男孩完全被一連串的連環轟炸給問住了,憋了半天,磕磕巴巴憋出一句:“就算這個事情可能不是這個醫生的問題,但……但這醫生也不一定多好!他肯定是沒和病人解釋清楚……” “你讓這病人家屬把當初診療的記錄都拿出來,我不信醫生沒寫注意事項,至于解釋沒解釋,每個人的智力和理解能力不同,我給你解釋這么多道理,你看你聽懂了嗎?” “……” 直播的彈幕已經完全倒戈了,不少人身邊也有從醫的家人親戚或者朋友,一旦代入這樣的身份,也開始回憶學醫和當醫生的不容易。 男生已經輸了氣勢,雖然還試圖負隅抵抗,但已經是強弩之末。 可虞恬倒是越戰越勇了:“而且這醫生不一定好,難道完全不懂醫學的你好?怎么的,長得比你帥你嫉妒所以想搞臭他?你再努力一百年,也比不上他的好不好?” 虞恬氣呼呼的,說到這里,轉頭看向被她氣勢暫時鎮住的老太一行:“老阿姨,你也別鬧了,等這事兒鬧大了,網上網友那么厲害,把你們家情況全扒出來,誰對誰錯一目了然,而且等你們的熟人、孩子父母的同事朋友、孩子的同學老師都看到了,你們還做不做人?” 做直播的男生被虞恬的不按理出牌給鎮住了,不代表這老阿姨就也會退讓,對方當即掄起了膀子,開始推搡虞恬,同時又扯開了嗓子打算“作秀”:“這里有人……” 不過這種事從來都是搶占先機的贏。 虞恬打斷了對方,先對方一步喊起來:“這里有老阿姨欺負殘疾人啦!” “……” 總之,老阿姨的嗓門響,虞恬就更響,老阿姨敢推搡,虞恬絕不還手,甚至還把自己受傷的手往她跟前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