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里的罌粟花【第八章】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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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害怕蔡夢君心一軟,就把我真的“借”給她jiejie,因為我真覺得這種事她很有可能答應,畢竟蔡夢君的耳根子軟又對人過于的好,之前在敦盛居酒屋里明明她過生日宴請她那些大學同學卻到最后一個禮物都沒收到還被人集體逃了單的事情,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一進門就像是喝大了一樣的蔡思佳,聽了我故意放了刺兒的話,眼神一下就瞪圓了,接著她卻笑了一下,故意走到我的身邊,摸了摸我的臉蛋:“哎咦呀呀!臭弟弟長得挺帥,小嘴叭叭的也挺能說??!咋的,被你jiejie我看上了,還不開心唄?那以往換成別的臭寶兒sao爺們兒,姐妹兒倆一起往被窩里鉆那不都老開心了?今天我是撿著柳下惠啦?”我立刻把頭一扭、下巴一甩,躲開了蔡思佳的咸豬手,結果她接下來的話倒真是顛覆了我的三觀:“你沒看出來啊,小臭弟弟,在咱們家,論長相兒,夢夢排第三,我媽排第二,最漂亮的就是jiejie我了。呵呵,我這死親爹還活著呢,所以我媽你個小崽子是肯定睡不到了,我跟我妹兒長得一模一樣,還比她強十倍、在床上sao十倍,現在你jiejie我倒貼你,咋的,你還不愿意?” 這番話下來,我用余光掃了張霽隆一眼,眼看著張霽隆都拿著餐巾連擦了好幾分鐘的嘴。而剛才蔡思佳所說的這段兒里,除了她說自己“在床上sao十倍”的部分,其他的我可真是一點都不敢茍同。再加上這個蔡思佳如此不禮貌的舉動,讓我本來就像是被澆了一桶泔水的心頭又冒了一股火: “jiejie,您聽說過一首詩么?‘兩家各生子,提孩巧相如。少長聚嬉戲,不殊同隊魚。三十骨骼成,乃一龍一豬?!?/br> “cao!還真是給你臉了哈!你他媽的罵誰是豬呢?”蔡思佳怒氣沖沖直勾勾地看著我,立刻瞪眼對我罵道——不過還行,她多少還剩下點兒自知之明,知道“一龍一豬”里的“豬”是在損她。 “行了,你差不多得了吧!東西也吃了、果汁也喝了,人也叫你丟得差不多了,該說說你為啥今天回來了吧?”蔡勵晟實在忍無可忍,猛拍桌子之后,轉頭咬著牙怒視著蔡思佳。 蔡思佳慢慢悠悠、搖頭晃腦地轉過身,看了一眼蔡勵晟之后,又往后撤了兩步,轉身推開身邊的那個侍應生,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身后落地窗的窗臺上,打了個哈欠又吧嗒了兩下嘴巴,從自己的后屁股兜里掏出一包香煙和一個已經漆上了焦黃煙油銹的金邊翡翠煙嘴,把香煙濾嘴塞到煙嘴里面,又從自己另一個后屁兜里面掏出一只塑料打火機,點燃后抽了兩口,且直接把煙灰撣在地板上:“我說老頭你啥意思?你生我要我來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可沒嫌棄我吧?現在倒好,還不讓我回來,我身上流著的是你的血吧?我姓的是你的姓吧?我……” “我問的是你為什么今天回來?你怎么知道,你meimei今天要在家里見客人?”蔡勵晟板著臉說道,接著又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張霽隆。 張霽隆眼見著蔡勵晟望向自己,也突然放下了手里的餐巾,疊好之后也翹起了二郎腿,但他抬起腿來墊在自己另一條腿上的姿勢,正好是跟蔡思佳相反的,而他之后則一直漫不經心地低著頭,還拍了拍自己褲子上的灰。 蔡思佳又抽了兩口煙,接著又斜著嘴巴咧嘴笑道:“呵呵呵,老逼頭子,你這說的啥話???我自個家,我愿意啥時回來啥時候走,這玩意除了我自己誰說了都不算吧?至于我是咋知道我家小妹兒要相親的,呵呵呵,你也不用看張霽隆,老頭子,你真甭看他!我他娘的之前想從他們隆達集團的那幫狗腿子嘴里頭,打聽道兒上的事兒,他們那一個個的把嘴唇把得比那銀行大鐵門都嚴實!這事兒也肯定不是他告訴我的,但你要是問我誰告訴我的,我只能說你們藍黨家大業大,人多嘴雜,并且那么老多眼睛盯著你蔡勵晟呢!別管咋說,我這幾年在社會上,也認識不少人,呵呵,老爹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有不少人都是我的‘熟脈子’;何況我本來就是你閨女,不跟夢夢算是一奶同胞、一腹兩胎,也是從你朖子里頭射出來的,那想打聽點兒自家里你這個當老子的和夢夢這當meimei的的事情,那可不是比擦個屄揩個腚還簡單么?” 我被這個蔡思佳當真是搞得一點胃口都沒有,而且這jiejie一邊抽煙一邊對著自己父親污言穢語,我覺著我要是蔡勵晟,至少會直接招呼后院端著微型沖鋒槍的特勤把她先架出去。沒想到眉頭緊鎖的蔡勵晟卻極其克制,握著酒杯的手指,似乎稍微卸去了些許力氣,他舉杯喝了一口酒,深吸了一口氣,隨后壓著嗓子問道:“你說吧,又想要多少?” “嘿嘿!這就對了!今天你咋這么痛快呢,老逼頭子?”蔡思佳直接搶過了放在我手邊的湯碗,把煙頭懟在里面,摘了煙嘴,又慢悠悠地把白瓷碗放到了自己的屁股旁邊,然后就說了三個字:“八十萬?!?/br> “什么?思思,你怎么又要這么多錢?”陶蓁焦慮地看著蔡思佳,“你是不是又拿去賭了?你之前不是答應mama去教會戒賭了么?怎么又……” “你還問呢……”蔡勵晟恨恨地說道,又看了看張霽隆,又氣又羞,“我可知道兩周以前,你可是前后分別跑到浚淵那兒和白塔街車炫重那兒分別問人要了一百萬塊錢,才兩周,你就這么快就把錢都花完了是吧?借著我的名號到處混吃混喝,你可真是讓我在外頭把人都丟盡了!” 張霽隆面無表情,放下右腿后揀了幾粒干果盤里的開心果吃著,也沒看蔡勵晟或是蔡思佳,也沒多說一句話。 “嘿喲,我的蔡主席,您消息可真是夠靈通的!但我就管老張大哥和那個高麗棒子借點錢咋的了?而且你說我讓你丟人?我有啥讓你好丟人的?是,我是頂著‘我是蔡勵晟女兒’的名號,到處混吃混喝,但是錢是我張口借的,這跟你沒多大關系吧!我能借到錢,混到吃喝,那是我的本事,張霽隆和那個車炫重愿意借我錢那是他倆愿意!何況,張霽隆現在就坐在這,你問問他,他才借了我多少錢?才五十萬!”說著說著,蔡思佳還笑著看了看張霽隆,“不過這家伙到還行,夠意思,告訴雖然他就那點閑錢也不富裕,但是我不用還了;他姥姥的車炫重就給我拿了三十萬,還告訴我讓還的時候還他四十五萬!cao!我索性就在他那條街上一直吃喝到現在,他媽的,到現在我打嗝還一股蘿卜泡菜味——我這是擱他那兒吃膩了我才過來的?!闭f著,他看了一眼蔡勵晟,又看了看陶蓁,“哎呀再說了,我就要點兒零用錢花花,至于拿去做什么,我的媽呀,你就別管了。再說了,咱們現在是啥時代?賭博早就不犯法了,何況我這現在賭的數目跟過去比,那可是少了不少個呢,我現在充其量就算是小賭怡情?!?/br> 陶蓁心急如焚地嘆了口氣,接著問道:“是不是那個姓袁的女人又讓你陪著她賭的?” “是!是又怎么了!”沒想到這個時候,蔡思佳居然急了。 “我不是讓你別再跟那個女人來往了么……” “你讓我干啥我就干啥?我告訴你,陶蓁,我嘴上管你叫媽,也就是看在我身上淌著你的血!你跟袁莉莉比起來,你到底哪點像我媽?嗯?而且說起來,我身上雖然流著你的血,但是我身上的rou可是她……” “你住口!”蔡勵晟沒讓蔡思佳把話說完,又是一拍桌子,“你個孽種!你不是要錢么?行,你去對面找周玫,讓她給你支現金,拿了錢馬上滾蛋!以后都不許進這個家門!” 陶蓁傷心地看著蔡思佳,頭一低,雙手拄在餐桌上,捂著臉不出聲。蔡夢君見狀,立刻站起身來讓陶蓁靠著自己的小腹,抱著mama的頭還摸了摸她的臉頰和額頭,眼神也變得憤怒了起來:“jiejie你在說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氣mama?爸爸不是答應給你錢了嗎,你還是趕緊走吧!” 我在一旁看著,心里覺著一個女生被自己的雙親罵是“孽種”,又被自己的meimei嫌棄,論正常一點的,肯定都會覺得難受憋屈,但沒想到,蔡思佳卻立刻露出了一臉得勝的模樣,扭著屁股笑著走到蔡勵晟面前:“這就對了嘛!您說您一開始就這么嘁哧咔嚓地痛快多好!可至于您說您以后都不讓我進這個家門,呵呵,您覺著您攔得住我么?你可小心,這幾年在社會上我可沒白混,我認識的朋友也都多了去了,可別哪天我一不高興,再把‘家里賬本’的事情捅咕給別人去?!?/br> 蔡思佳一提到“家里賬本”四個字,我眼見著蔡勵晟整個人都像被人抽了筋一樣,全身劇烈地一抖,緊跟著冷汗一瞬間就一腦門。同時蔡夢君和陶蓁也注意到了蔡勵晟的反應,而她們母女倆的表情跟我基本沒差,也都是滿臉滿身的好奇。只有張霽隆沒抬眼睛也沒轉頭,依舊旁若無人地吃著開心果不說話。蔡勵晟想了半天,嘴巴囁嚅了好幾下,最后都沒說出一個字。 蔡思佳得意地笑了笑,回身抬手又在我的臉頰上摸了一把,然后繞過了蔡勵晟,摟著站著的蔡夢君,對著她的左臉頰猛親了一口,沾了蔡夢君一臉的惡臭唾污才罷休,隨即蔡思佳才大搖大擺地走出宴席廳,直奔著蔡公館走廊的西側走了過去,聽著聲音,好像還進了一個房間關上了門。 不一會兒,蔡勵晟放在西褲口袋里面的手機就響了。 “喂,什么事……對,是我同意的,你給她吧……你等一下……”蔡勵晟說著,又看了看還在捂著臉躺在蔡夢君懷里的陶蓁,“唉……我這邊的錢暫時都用在選舉經費上頭了,差二十萬,你看看能不能從藥廠的財務那邊轉點兒?” 陶蓁放下雙手,她并沒有流淚,但是無神的雙眼卻有些發紅,她有氣無力地說道:“可以,藥廠現在富余五百多萬,只要不超過這個數,多少都拿得出來。你直接讓小周打電話給財務辦公室轉錢吧……”隨后陶蓁輕輕推開了蔡夢君,直盯著老公,并且一改剛才溫柔大方又禮儀端莊的語調,突然哀怨又怫郁地反問了一句:“你看看,你自己也知道這是冤孽呢吧……” “那我能有什么辦法!”蔡勵晟低聲且小聲地吼了一句,又拿起電話說道,“你直接給燊玖制藥財務處打電話,讓他們給你把剩下的錢補上吧……然后你給那個小畜生一部分現金一部分支票吧!”說著他又看了看,又對著電話那頭道,“哦對了,讓他們多轉五十萬過來,然后你另寫一個五十萬的支票,給我送過來……對,我還在一樓飯廳?!?/br> 之后差不多能有七八分鐘,整個宴席廳里除了張霽隆嗑著開心果的聲音之外,只剩下一片尷尬的寂靜。蔡勵晟和陶蓁全都在不約而同地看向自己面前的杯子,而我和蔡夢君在經過剛剛蔡思佳不請自來的硬闖,此時我倆也只能尷尬地看看彼此,且蔡夢君比我平添了些許羞赧懊糟,而對我來講,很多事情我當著蔡勵晟和陶蓁的面兒我也沒法勸,我也不能問。 “蔡先生,陶女士,”最后打破了這種尷尬的,還是張霽隆,“哈哈,我還真是不好意思問……咱們什么時候開飯呢?剛剛進門的時候,我跟秋巖就聞到了一股蔥燒海參的香味,弄得秋巖進門之前就連擦了好半天口水。我這會兒也確實餓了,而早就聽說韜勤先生家里的廚師都是八大菜系的能人,咱們有啥話,咱們莫不如一邊吃一邊說?” 蔡勵晟陰著臉看著張霽隆,隨后又微微低下頭,抬手搔了搔鼻尖,又嚴肅且有些頹然地說道:“霽隆,不好意思了,秋巖你也再稍等一下,等一下咱們再吃?!?/br> 我這人嘴雖然很饞,但其實肚子也好味蕾也好確實沒怎么著急,沒想到這倆一個黨派魁首一個黑道龍頭,還都把我給圈進去了,于是我也只好禮貌地笑笑,保持著正襟危坐:“沒關系的蔡叔叔。您是主人,客隨主便” 蔡勵晟點了點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了,今天蔡某真的是失禮又現眼,實在是對不起今天二位前來拜訪的誠摯……但是,浚淵,秋巖,剛才的事情……” “剛才的……” 我在重新坐下之后剛想說話,張霽隆卻又在一旁拍了拍我的手臂,估計是生怕我說點什么不妥帖的話,便直接搶在我前頭說道:“剛才的事情,韜勤先生,您不必介懷,這是您的家事,這俗話說得好,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您放心,剛才這么幾分鐘,我和秋巖在您這兒,什么都沒聽到也什么都沒看到?!?/br> 我看了一眼張霽隆,心中多少因為被他搶了話有點不舒服,本來我想說的就是“您不必在乎,我和霽隆哥都不會介意”之類的話 ;但再仔細想想,好像的確張霽隆所說的才更為合適,所以我只好轉頭沖著蔡勵晟往前鞠了一躬,然后附和了一句:“霽隆哥說的對,沒關系的,蔡叔叔?!?/br> 蔡勵晟也沖著我倆點了點頭,挪過了我的杯子,親自端起酒瓶,對著我的杯子里又倒了滿滿一杯威士忌。等他倒完了酒,一個扎了個馬尾辮子、穿著黑色高領毛衣和深藍色西裝、左胸前還別了一枚藍黨黨徽的干練少婦便雙手握著一本文件夾,敲門后走進了宴會廳里:“蔡主席,您要的東西給您拿來了,請過目?!?/br> 蔡勵晟對著那個少婦招了招手,然后接過那只本夾子,又招呼身邊的侍應生挪走了復古杯周圍的倒茶碗碟,把那只檔案夾攤開在桌上后,又從那少婦的手里接過了一支鋼筆,迅速地在上面簽了字,然后從那本上撕下了那張剛剛簽過字的支票遞給了那少婦,又使了個眼神讓那張支票落到了張霽隆的碟子里:“小周,嗯?!?/br> 接著,蔡勵晟看著張霽隆又道:“浚淵,這是蔡思佳問你那兒要的錢,收好吧?!?/br> “蔡先生客氣了,”張霽隆平靜地抬起手,又把那張支票遞回到了那個小周手里,“但是這錢,我不能收。您還是拿回去吧?!?/br> 蔡勵晟一聽,眉毛立刻一挑:“霽隆,你這是什么意思?” “您別誤會。我借思佳大小姐的錢也不多,而且她說的也對,她現在也算是個江湖人士,這江湖上的朋友問我借的錢,我能準備好了拿出來給她,那就沒合計過讓她還我。所以也請您別把這點錢當回事兒,何況我接下來要請您在城郊那塊商貿中心改造地項目上幫我的忙,可比這幾十萬塊錢的事情大多了……” 蔡勵晟擺了擺手,深沉地舉起杯子,又看了看身旁的所有人說道:“你用不著跟我來這套,浚淵,錢是錢的事情,在老鐵路區開發商貿中心的事情是另說的,一碼歸一碼。你的身份我一直很尊重,但是你也少跟我說什么江湖不江湖的事情,我不是江湖中人,我不是李燦烈那個老王八蛋,我是個藍黨黨員,什么江湖規矩,我不喜歡那些。夫人,夢夢,還有小周,當然還有秋巖,你們也都給我聽好了:你們都是我蔡勵晟身邊親近的人,在外面,你們可不能像蔡思佳一樣做那些沒著沒落的事情,要拿的起放得下,要有借有還,要行的端做得正,咱們得用比常人更高的道德標準約束自己?!?/br> 我和蔡夢君一聽這話,立刻對蔡勵晟連連稱是,而接著,我和蔡夢君又幾乎同時琢磨出來了為什么蔡勵晟要在這個時候把我的名字也拉了進去,蔡夢君便立刻捂著嘴看著我偷笑,我則是感覺到肩上好像更重了,咬著牙看了一眼蔡夢君,又心情復雜地拿起酒杯看著杯子里被酒精包圍又慢慢融化的冰塊低著頭。那個叫小周的女人聽了,立刻轉身對蔡勵晟鞠了一躬,轉過身再站直之后,卻冷不丁地斜眼看了看陶蓁。而陶蓁卻似乎并沒把蔡勵晟剛剛說的話太當回事,反而輕笑了一聲,開玩笑道:“哎呀,你說這分明是來讓秋巖見見咱們家夢夢、上家里做個客吃個飯的,結果這么一會兒,怎么就變成你蔡大人的誓師大會了似的?”接著,陶蓁又臉頰帶著梨渦笑著,招呼著侍應生去端菜,然后轉過身又語重心長、又慚愧萬分地說道,“霽隆,他讓你把錢收著你就收著吧,女兒在外頭闖的禍,當父母的也得幫忙彌補一下不是?唉,這也算是我和你們的韜勤先生,為了思思能盡到的這么一點做父母的責任吧?!?/br> “哈,好吧,既然蔡先生蔡夫人都這么說了,這筆錢我再不拿,那可真是我張霽隆給臉不要臉啦!我收下!”說著張霽隆將那張支票對折后,放進了自己的西裝里懷口袋里。 隨后侍應生便上了菜:兩份冷盤,一份是蒲公英拌烤生牛rou,牛里脊的最外一圈用噴槍烤熟,里面是生的,切薄了用柚子醋跟蒲公英葉子一拌;一份兒是山葵芽漬烏賊,剁碎的青山葵跟醬油澆在用冰水養了十幾分鐘的活墨斗魚上,分到了盤子上、夾到筷子間、放進嘴里的時候,無論是烏賊的劍鞘皮還是腕足段,都還是會動的。然后是兩份素菜,一份四燒豆腐,其實就是用素肥腸、裹了炸面糊的嫩豆腐、用魔芋做的神仙豆腐、還有魚豆腐剛在一起,加上胡蘿卜青紅椒和洋蔥,加上糖醋汁和醬油做的炸熘菜,另一份是用鮑魚汁、蠔油、濃縮雞湯炒的“燒八素”,即是冬筍、香菇、木耳、沙參、西藍花、蓮藕、牛蒡絲和玉米筍做的,先爆熗了姜蒜蓉,最后再澆點薄芡。隨后是四道葷菜,其中兩道山珍:XO醬燴鵝配鵝肝,一只梅花鹿羔,半只清蒸配姜蒜油蘸著吃、半只跟E縣產的板栗rou紅燒;再兩道海味:蔥燒海參一份,外加一壇用帝王蟹的蟹黃做的蟹粉豆腐。最后還有一份用剛剛那只蟹黃拿去做蟹粉豆腐的帝王蟹的蟹rou跟鮑魚片放在一起燴的撈飯,外加一盆牡蠣裙帶菜湯。 一頓飯吃下來,味道倒是鮮美可口,只是我隱約覺得這些被蔡勵晟親自安排的菜品,跟我在趙嘉霖她家、以及我那次和夏雪平跟周荻和趙嘉霖在“盛世皇朝”吃的那一頓比起來,好像也就勉強不相上下而已。 我仔細一琢磨再一反思,或許我這人也真真是有點飄了,這么金貴的用料、這么精湛的烹飪、這么可口的味道,我還沒怎么樣呢竟然都有點覺得食之無味,看來從明天開始我得喝點小米粥、野菜湯,吃點窩窩頭、咸菜疙瘩之類的,節制一下自己了。 而一頓飯吃下來,蔡勵晟便一改他剛剛進到宴席廳里的時候、 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的情況,而全程都在跟張霽隆呈對角線的位置、隔著我和蔡夢君還有陶蓁一直說著話。 “霽隆,剛才你說,那個商貿中心的項目上,你有需要求我幫忙的的事情。我突然想問問你啊,你有啥是是用得著讓我幫忙的呢?有了趙家的明昌國際跟你一起干,還有啥事是不接洽的么?而且前些日子,我聽市規劃局的老孫和省規劃部的秀華兄說,你們隆達的計劃書已經上交,現在就剩拿到市政議會上走個形式討論一下,然后就能蓋公章了,你還用得著我干啥呢?市政規劃和城建系統,不都一直是老楊的人管著的么?你直接找老楊不就好了?” “您說楊書記?他啊……這有些事情我找他也沒有用啊。是,城建和規劃那邊基本上沒啥問題了,但是咱們這商貿中心要是想讓他開起來,那不能光有個樓吧?那不還得讓各個商家各個品牌什么的,往里面入駐么?” “這么大個商場,下面能直接通輕軌跟地鐵,上面你還要搞高檔酒店和商務酒吧,周圍都是新開發的青年住宅社區和新規劃的企業大廈,還靠近湖灣,這地方能有商家不來投標?” “哎喲,這碗飯可沒您想得像原來那么好吃咯!韜勤先生,您可知道,就在去年年底,電商和快遞物流已經開始真正起來了。我跟不少在全國甚至跨國的企業老大們聊過,就去年這最后一個季度,他們這些什么做服裝的、珠寶的、日用品的、化妝品的,就因為受到網購的沖擊,這最后一季度的營業額就跟去年同期相比萎縮太多了。這可是個歷史趨勢,我的研究生導師曾經拿之前的數據分析過,假設說現在咱們國家還是紅黨一黨專政,那咱們國家的電子商務和數字交易,在大約十年前就已經比美國完善了。是兩黨和解,讓實體店多維持了整整十年。您想想看,照這樣下去,人家賣個鉆戒都能拿到網店里去賣,然后花點郵費,發個快遞件兒一寄出,可能我今天在滬港買的戒指,兩三天就能到咱們F市了。您想想,在網上開個頁面,不需要房租水電、消耗的人工成本也比你開個店給店員的工資少得太多太多,將來誰還愿意在商場里開個攤兒、弄個間兒的?所以啊,現在這世道,不是人家現在跟咱們這兒搶著投標,而是咱們得請人家來上咱們這開店!” “那,在網上買的東西也不見得都好吧?” “可架不住有的人壓根不愿意去逛商場???您看這冰天雪地的,在家里靠著暖氣、吹著熱風,直接端著手機或者電腦,敲幾下就把東西買完了,那多舒服?” “那我能幫你什么忙呢?” “我知道您跟不少南港的珠寶鉆石大王交情甚篤,英、法、美、加四國商務部的官員也都是您的老相識,我就想著,您能不能從中幫我牽個線?” “哈哈哈!你張霽隆可跟我開這個玩笑了!江山資本不是跟你們隆達一直在合作么?你要是想招商,直接通過他們不就可以么?而且你張霽隆崛起的這八年里,什么人不認識?你現在說你……” “您還是沒明白我要干嘛,蔡先生,我想的是把幾個在南港、南島,還有國外的幾個早就久負盛名的、但是在咱們國內卻基本上沒人聽說過的品牌帶進來,您比如說‘OldNavy’和‘Urba’的平價服裝、‘SedCup’和‘TimHortons’的咖啡、‘GoodlifeFitness’這個健身房與器械品牌,如果能把他們拉進來,我想讓他們于國內的第一家店,就開在咱們F市,并且最好能讓我隆達拿下相關品牌的市場管理或者代理權。這個東西,蔡先生,惠民惠市,我還能從里面有得賺,對您和貴黨而言又是個很亮眼的政績,何樂不為?” 蔡勵晟停頓片刻,又點點頭,接下來又有點迫不及待地說道:“好說。你放心吧,我來安排就行。但是我都幫你這么個忙了,浚淵,你也得幫幫我吧?” “什么忙呢,您說吧?!?/br> “我想想啊……那你就告訴我,老楊在這次地方選舉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武器吧?” 已經擓了一勺蟹粉豆腐并且連同勺子都含進了嘴里的張霽隆,立刻停下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動作,眼神還直了三秒。緊接著,他的眉頭迅速皺了一下,又舒展開后,硬囫圇吞下那一勺子豆腐,微笑著問道:“不好意思,韜勤先生,您剛才的意思是什么?什么秘密武器?我沒懂?!?/br> “行!那就說點你懂的?!辈虅铌芍苯臃畔铝耸掷锏乃袞|西,明明自己面前的分餐已經吃了一大半,但他仍舊像一只餓了好幾天的老虎一樣抬頭死死盯著張霽?。骸啊猋省大學的那個經濟學教授陸冬青,到底在你霽虹大廈那兒,幫著老楊干啥呢?關于這個,你能不能告訴我?” 張霽隆抿抿嘴唇,又抬手端著餐巾擦了擦嘴,同時眉毛也是緊鎖的、眼睛也是禁閉的,左邊的咬肌還跟著抽動了兩下,就仿佛剛才他吞下去的不是一勺蟹粉豆腐,而是一勺蒼蠅。我一點都不懂政治,我也可能真的對人情世故不是很了解,但我看得出,張霽隆的確是被蔡勵晟給下了套路。但其實我也奇怪,因為張霽隆跟楊君實的關系,自然有一種天然的紐帶,都不用他做些什么,別人就會把他自動劃歸到紅黨楊君實那一方的陣營當中,何況他還確確實實地在幫著楊君實做事;這樣的他跑到蔡勵晟的家里吃飯,別說外面的人又會把他當成墻頭草或者投機者,蔡勵晟會讓他向自己投 誠,那是必然事件,而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他張霽隆怎么可能會想不到呢? 沒想到擦完嘴的張霽隆再次抬起頭后,居然還能對蔡勵晟笑著,他泰然自若地說道:“不好意思,韜勤先生,關于這個,我真沒辦法告訴您,因為我也不知道他在干嘛呢?!?/br> 蔡勵晟一聽這話,那副慍怒的表情又被他翻了出來,但是說話的語氣卻還沒變:“你真不知道?我說霽隆,你是其實知道不想告訴我吧?我可知道你每天都會往他包下來的那個樓層跑,老楊身邊的那幾個智囊,你不還在那個樓層跟陸教授見過他們么?對了,有一次,秋巖不還去了而且就在旁邊么?你都這樣了,你跟我說不知道陸冬青他們在干什么?” “我雖然是去了,但也并不一定就知道他在干嘛吧。韜勤兄,您看您是學國文出身的,倘若現在身邊有一個人拿著一本高等數學的練習題,就在您的面前做題,那請問您能知道他在干嘛呢么?是,我張霽隆無論是混黑道之前,還是后來進入江湖有點錢、然后跑去讀季平教授的研究生之后,我學的也都是經濟學,但是對于統計學、數據分析以及大數據編程這邊,我可確實真是個白丁,而陸冬青在這方面,別說是咱們Y省,就算是放眼全亞洲,他都稱得上翹楚,就他搞得那些東西,對我來說就是天書。我每天去他那樓層找他,那也是趁著他有工夫了聊聊閑天的,他和我之前的大哥的關系、他還有他夫人和我的關系,想必您也清楚。至于我和他在我們那兒見過楊君實的那些老同志老伙計,那我也只是作陪而已。按照紅黨的那些老家伙所說,他們也都不知道陸教授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我又上哪知道去?估計……估計陸教授和楊書記,有他們單獨聯系的方式吧?” 張霽隆說完,又看了一眼蔡夢君,但是蔡夢君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睛里還閃著星星,正出了神地盯著我,張霽隆假意用公勺盛了些菜,又轉頭繼續吃著。 “不對啊,我聽說,陸冬青不是你介紹給老楊的么?” “是我介紹的???但是是這么回事:楊書記的女兒,我家小楊兒,有一天就跟我說,說他爸爸想認識一個會搞大數據的,最好是統計學或者社會科學方面的學者,要么就是咨詢公司的老總,我就想到了陸冬青。然后我給陸冬青打了電話、聯系之后直接把聯系方式給了我家小楊兒,然后應該是小楊把陸的電話給了楊書記。唉,您還說呢,都知道我張霽隆是楊君實的女兒的男朋友,可又有幾個知道,自從我跟小楊在一起,我都沒私下見過楊君實一面,而且小楊因為跟我在一起,一年也基本上回不去幾次家?!?/br> 蔡勵晟想了想,也肯定地點了點頭,并收起了自己的那副怒容。緊接著,他端起了那杯酒,又喝了兩口,然后又睜開眼睛對張霽隆渴求地問道:“其實我就想知道,那個姓陸的教授,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聽說他只不過是在七星山食品公司的汽水和乳飲料上投了幾個廣告而已,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他的廣告和先前本來應該大火大紅的人造rou聯系在一起了,接著又把苗頭指向了那些代言過人造rou產品的偶像明星,然后居然又能掀起一陣股市震動,而且根據現在的民調,這幫反對人造rou、抵制偶像、在股市里賠錢的家伙們,居然又開始準備把矛頭指向我!我就想知道這個陸冬青到底用了什么招數!他和他的團隊,每天又在做什么?” “您看,您比我知道的都清楚!這些事情,您還問我???唉,我這人拿了什么碩士學位,也就是往自己臉上貼金而已,其實我是沒有什么真才實學的。而這段日子我除了要應付太極會的人戳我的脊梁骨,剩下也就剩下搞錢和開發商務中心的項目了——哦,對了,我還在忙著跟大阪的石田‘阿尼薇’聯系蔡夫人合作生產格列衛和易瑞沙的生意。別說您問我陸冬青的事情,就我們家韓琦琦,在學校里把一男生給打哭了的事情我都今天早上才知道,來之前我還帶著東西去人家賠禮道歉來著么……唉,這年頭,沒有不忙的時候……”張霽隆微笑道,卻也不往蔡勵晟所說的話上頭聊。 陶蓁原本打從蔡思佳一離開蔡勵晟就對自己吼了那么一句,臉上就開始掛著陰云,而菜肴一上桌,蔡勵晟一直句句緊逼張霽隆,她就愈發地不悅,直到張霽隆提到了自己和日本人的抗癌藥生意,陶蓁也終于找到了說話的機會:“可不是么?人家霽隆還幫著我聯系跟日本廠商,一起研發靶向藥的事情來著,在這張飯桌上,包括夢夢跟秋巖,誰不是成天都有大把大把的正經事要忙的?誰像你們這些搞政治的,那滿腦子除了‘凍蒜’就是民調;明明說好,是讓夢夢見見這位新科菁英刑警的,而且偏偏還是你要把人家拉來家里,原本要我說的話,我直接帶著夢夢,讓霽隆或者韓橙帶著秋巖隨便找個餐館一起坐坐,你可倒好,知道了秋巖先前就認識夢夢以后,你也不管人家孩子們的事了,三句話不離選舉,成天跟魔怔了似的。你現在的民調支持率不是還比老楊高么?你就著急成這樣!依我看,你這次選不上那是最好……” “烏鴉嘴!你……”蔡勵晟突然爆喝一聲,真就像是從面前突然跳出一頭猛虎、還長著血盆大口對著自己呼嚎一般,嚇得我手里的叉子差點沒拿??;但是蔡蔡勵晟在轉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女兒,幾度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才說道:“你啊,我知道你對我最近一直很忙又有點埋怨,可你非得在女兒和客人面前損我干嘛???有什么事情,不能晚上 再說?” 陶蓁看了看蔡勵晟,又低下頭,也不再說話。而那個一直站在我和張霽隆身邊的小周,在分別看了一眼蔡勵晟夫婦之后,也什么話都沒說,默默地轉身退出了宴席廳。 但其實我倒是心里有點偷著樂的狀態,我倒是覺著最好從蔡勵晟進屋之后,就可著地方大選的事情跟張霽隆談,而千萬別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蔡夢君眨了眨眼,臉是正對著我的,但是眼睛卻在剛才陶蓁和蔡勵晟這么短暫的言語來往的時候,左右不停地轉著眼珠斜眼看看自己的爸媽,嘴上雖然笑得很甜,但明顯比剛剛進到這宴席廳看見我的時候,笑得更加的僵硬。等到蔡勵晟和陶蓁都不說話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盤子,又抬起頭看了看我,對我抿了抿嘴唇,也不管我會沒會意,便轉頭正臉分別對著自己的父母道:“爸,媽,我和秋巖都吃好了,我想跟他到外面去玩一會兒?!?/br> 蔡勵晟沒從張霽隆那兒敲打到任何有用的東西,剛才又被陶蓁倒了那么一大堆怨氣,此刻的他,看起來竟有點身心俱疲:“真的都吃好了?秋巖,吃的可還好?” 我立刻挺起身子板,擦了擦嘴后端坐了起來:“很不錯。一桌子都是人間至味,對于味蕾和心靈來說都是種享受,謝謝蔡叔叔了?!?/br> “那你們去吧。別玩得太晚了,注意休息?!碧蛰枰膊亮瞬磷?,又看了看我,“就讓夢夢開你的車去吧,安全第一。但你也要保護好夢夢?!彪S后自己先于我和蔡夢君站起了身。 “你去哪???”蔡勵晟不悅地看著陶蓁。 陶蓁一臉疲憊,冷著面龐道:“我也吃好了。我有些累了,我去上樓休息了?!?/br> “一桌子菜,做的也都是你喜歡吃的,你才吃了幾口?”蔡勵晟又把頭轉回去,端起杯子,看也不看陶蓁一眼地說道。 “六分飽足夠了。我這個人啊,就是比較知足?!碧蛰枵f完,頭也不回,體態裊裊地推開椅子也離開了宴席廳。 蔡勵晟皺著眉喝了一口酒,又看看我和蔡夢君:“那你們去吧?!鞭D頭又看了看張霽?。骸翱Y,今天難得借著讓秋巖到家里坐坐的機會也把你請來了,咱們倆再喝兩口?” “盛情難卻,自當奉陪?!睆堨V隆眼睛頓時一亮,連忙舉起杯子,走到蔡勵晟對面,在剛才我左手邊一直空著的那個位置坐下。身后的侍應生也幫著端過了倒茶碗碟,規規矩矩地擺放在張霽隆面前。 我等著蔡夢君拿了一件紫色的連帽內絨棉大衣,連帽上還有一圈白色護頸絨,套在著蔡夢君的頭上圍了一圈;手上還套了一雙棕色真皮手套,叫上還穿了一雙翻毛短皮靴,大老遠看起來,就像一只白額紫毛的小狐貍。而這小jiejie自從上了車,就轉頭面帶笑意地不住地看著我。 “干嘛呢?你不是要開車么?” “對啊,給你開車——怎么樣,我這堂堂藍黨大小姐賞這么大的面子幫你開車,你咋不高興呀?” “呵呵,就你這火也沒點、腳剎沒踏、油門也沒踩,你這也叫開車???而且蔡大小姐,就您這么像是把眼睛釘我臉上的模樣,這要是真把車開起來,那咱們倆可不都撞路邊電線桿上、或者直接從那立交橋上面摔下去了?” “要是在這車里真能撞電線桿上、摔立交橋下,我覺著那也挺好,”蔡夢君脫下帽子,摘了手套,把雙手握在了方向盤上,又回眸對我笑道,“這樣的話,我就能跟你死在一起了?!?/br> 這話說得我心頭一軟,但我同時又覺著嘴里邊有點酸溜溜的。 “干嘛非得說‘死在一起’?好好活著不好么?”我又看向了蔡夢君,望著她那澄澈的會笑的眼睛。 而她看向我的這個時候,是在流著熱淚的:“大騙子!何秋巖,你這個大騙子!我又跟你在一起了!我跟你在一起,就會拉著你去死,你怕了么?” “怕,又不怕?!蔽液枪捎挚嘤痔鸬臍庀?,跟她四目相對著說道。 “為什么?” “我怕的是你死了,我不怕是因為,我知道你雖然嘴上這么說,但你到底不會讓我死的?!薄乙膊恢罏槭裁?,我此刻竟會如此冷靜又如此王八蛋地,把心中清楚確定的東西,都跟她回答了出來。而這種冷靜且王八蛋的感覺,是一種介于“有恃無恐”和“理所當然”與“情真意長”和“憐香惜玉”之中的空洞無力跟欲哭無淚??晌矣X得,在我面對著蔡夢君如此貌美迷人的姿色、如此癡情至深的模樣、如此動人心弦的話語,我本應該覺得心動才對。 “你還知道呢,大騙子!你說對了,我不會讓你死的……男人都是騙子??晌覍δ愫吻飵r,心甘情愿了!” 其實我心中有愧,于是便有點沒有顏面傾聽她的真情告白,所以只能避開她的主題,故意打岔講玩笑道:“你還說我是騙子?我說好你個夢君姐,你不也騙了我么?” “哈!壞人!你倒是學會反咬我一口了?”蔡夢君流著兩行清淚,嫣然一笑,發動了車子一后退,再一轉彎之后,把車開出了蔡公館的院子,“你倒是說說看,我是怎么騙你的?” “你怎么不告訴我,你是這‘堂堂藍黨大小姐’呢?” 蔡夢君得意地抿著嘴,搖晃著腦袋,幸福地輪流抬手用手背抹去了淚珠,又一邊看著路況,一邊理直氣壯地說道:“哼,那應該怨你好不好?你啥 時候問過我???” “我……我沒問過你嗎?我怎么記得我問過,你卻說你們家是做生意……哦對了,就前一陣子咱們倆最后一次見面,你還跟我說你在我們擊斃艾立威的那天晚上,你在蘭山文化會館那兒只是個什么志愿者?” “嘻嘻!我那天確實是個志愿者???怎么?地方黨部黨主席的女兒,就不能去當志愿者了?哎呀!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沒問過!反正之前就只有你騙我的罪過!反正你何秋巖就是個大騙子!” “好好好……我是大騙子,你不是。也怪我,這全F市能有幾個姓蔡的大小姐,開得起跑車、去得起那么貴的分子料理的,還到處給自己的朋友請客花錢的?真是怪我自己之前卻根本沒細想。唉……” “嘻嘻!你個大笨蛋!” 蔡夢君流轉美目,笑顏如花。冰雪封凍的路面上,她把車子開得很穩。我打開了收音機,調到了一個專門播放純音樂的頻道,坐在蔡夢君的身邊默默地聽著,當然,更多的,是我為了掩蓋自己的萬般心事。 “你在想什么呢,秋巖?” 我心里其實亂得很,而且我真沒想到此時此刻我坐在蔡夢君身邊,滿心滿腦子的,卻全都是夏雪平,尤其是之前蔡夢君在市局十字路口突然對我送上了一個擁吻、同時又被夏雪平看見了吃醋的場景,仿佛就在昨天一樣。但是這些事情,我是萬萬不能跟蔡夢君說的,別說我現在已經坐實了和她的關系了,就算是我和她不是奔著交男女朋友來的,我和夏雪平之前的事情一般人也接受不了——她倒是早就誤認為我和夏雪平本就是有點曖昧關系的上下級,但那是她以為的事情,我要是暫不捅破這件事,往后再解釋或許應該還有緩兒。 于是我便隨口胡扯了一句:“哦,我在想你父親的事情呢?!?/br> “你可真有意思!你今天分明是見我來的,跟我來相親,此時此刻還是我坐在你身邊,你想著我爸算個怎么回事兒?你是看上我爸了呀?”說完,蔡夢君還忍不住噗嗤笑了出聲。 “我說蔡夢君小同學,你平時那些什么耽美男同沒少看吧?還我看上你爸了,這話你也真敢說。我要是說,我在想的是你爸媽,那你準備咋判斷呢?你是覺得我還能看上你mama?” “滾!討厭!”蔡夢君憋著笑,氣鼓鼓地抬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尖,“不過說實在的,有的時候我可真覺得我mama比我漂亮太多了,別說是你,就是之前我跟我媽出去的時候還經常有小高中生問我媽要聯系方式呢——不過話說回來,你個小yin蟲,你可別對我媽動啥歪心思!我上網的時候,可沒少看有男的在人家視頻照片或者文章下面留那種亂七八糟的評論,總說什么‘母女通吃’的事情,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現在這幫男生腦子里頭都想的是什么!在我這,沒門!想也不行!哼!” “哎呀!我的啥時候說我這么想了?”沒想到士別三日,蔡夢君的言語竟然越發地大膽了起來,不過這事兒也挺讓我無奈的,或許換做別的女孩,哪怕是先前的我不知道她真正出身背景時候的蔡夢君,我也是敢繼續就著這個話茬兒往下開幾句無傷大雅的隱晦玩笑,可她畢竟是副省長的女兒,她的這層身份,又讓我不得不被迫矜持了起來;因此,我只能硬著頭皮繃著脖子筋,又被她捏著鼻子說道:“不是你一直在這么說么,小姑奶奶?而且不用你說,你父親是誰、你mama又是誰???不說別的,就你們家今天后院那幫端著清一色GKS的特勤,就夠我怕的了,我還敢想這么齷齪的事情?放過我好不好?我的鼻子……你好好開車行不行?” “哼,諒你也不敢!” 她一松手,我便連忙捂著鼻子——這jiejie下手可還真是重:“啊喲!幾個月不見了,勁兒還變得真大!你也不怕把我揪成匹諾曹?” “哼!你就是個匹諾曹!嘻嘻嘻……”她看我吃痛,又不禁笑了起來,“你就不想想我?” 我正了正鼻梁骨,又把右手藏在腦側鬢角邊,撓了撓頭后稍微有些敷衍地說道:“你的話,我當然也想了啊。主要我剛剛是還在回想,從今你家門之后到后來吃飯的那些事兒呢?!蔽铱戳丝茨亢锼?、面帶桃花的蔡夢君,又趕緊補充了一句:“呵呵,我到現在都感覺像在做夢似的?!?/br> “嘿嘿,傻樣兒!”蔡夢君看了看后視鏡,又看了看左后盲點,變了個道后輕踩著剎車左拐了一下,繼續對我說道:“其實我也覺得像是做夢。起先我父親就跟我說,他要把一個‘自己挺欣賞的年輕人’介紹我,我還以為是他們‘藍黨青年軍’的,或者又是什么南港人、南島人或者什么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菲律賓華僑。我真沒想到會是你?!?/br> “你還見過不少南港、南島和外國華僑呢?” “可不是嘛?唉,聽他們說話我都累,南腔北調,注定聊不到一起去,而且我又是一個東北女孩,那幫人,哼,要么是嫌棄咱們F市的女生土、看不上咱們東北的,要么就是覺得因為兩黨和解前咱們這邊有不少的jiejie阿姨去南方做過那種‘技師’‘公關’,于是就覺得我們F市的女生都比較浪,因此,就想……”蔡夢君又難為情地抿了抿嘴,又看了我一眼,忸怩道,“就想……就想騙我……所以我都煩他們。要知道我小時候可是最喜歡看南港和南島偶像劇了,結果被他們惡心的,我都把偶像劇戒了好幾年了。剩下的咱們東三省的藍黨二代 公子哥們,我也沒少接觸,合得來的吧,現在也都跟我只是普通朋友,那合不來的我現在見了都避而遠之?!?/br> “聽起來,你可真沒少相親啊?!?/br> “那可不是嘛!煩死了一天天的……所以……剛才我在看到是你這壞家伙之前,我……我就鬧了點脾氣……我……我平時可不是這樣的哦!” “唉,那也真是難為你了?!蔽蚁肓讼?,又好奇地問道,“你jiejie蔡思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能問問么?同樣是副省長、藍黨地方主席的女兒,她和你的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說話做事,都不太像是從地方群雄家庭里出身的,而且她還稍微長得有點不像你,但要是仔細多看幾眼,她又的確跟蔡副省長和陶阿姨連著相呢,這讓我很好奇,她怎么會是這樣一個人?你不介意我問你這些吧?” 蔡夢君連續地眨了眨眼,羞赧地側目瞥了我一眼,長吁短嘆了幾下,又像是心里含了口黃連一樣地笑著說道:“唉,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jiejie算是我們家的家丑吧。但我愿意跟你說說——而且,我其實一直挺想找個人說說這些,說說我的很多心里話的?!?/br> “不是說‘家丑不可外揚’么?你愿意跟我說,你真就這么信任我?” “哈哈,”蔡夢君莞爾一笑,“那你覺得,你跟我現在這樣,你算是‘外揚’的那一撥的么?” 我又有些無所適從地轉過頭,臉上勉強地笑笑。 蔡夢君覺得自己會了意,看著我也同樣地笑笑,只不過她的笑中恰似帶著一口清甜的草莓布丁一樣,然后又苦澀地對我講道:“唉,當真正有人聽了,我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反正在我六歲以前,我姐其實也就是一個大一號的我,她挺聽話的、也挺乖的,而且她那時候,我覺得她比我更漂亮,更像迪士尼動畫片里的白雪公主。那時候她還是個很文靜的小女生,對我這個meimei也是特別的好。那個時候,父親和mama對我們倆雖然都很嚴厲,但是他們也都很忙,父親那個時候剛從首都回到F市,當上藍黨的F市市議員,沒多長時間之后他就又做上了市政高級參議,并且在黨內擔任了常務委員,每天都忙著市政和黨務工作,有的時候還經常需要往滬港、山城、S市和南島跑,經常不著家;mama則是好像從剛生下我之后就又跑去照顧藥廠的生意了,所以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都是jiejie在照顧我。我家那時候還在住樓房,盡管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