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里的罌粟花【第八章】9
書迷正在閱讀:黑人必須死(全本)、癡yin絕頂受孕RPG、天劍風流(劍公子)、踏玉河、少年阿涵(少年阿賓仿)、黑屄女友、從斗破開始推國漫女神、被突然來訪的客人打擾了狩獵、靖康英雄傳、被丈夫親手推進媚黑深淵的饑渴熟婦有希子
門口這條小路上,這一會兒就被三輛車堵了個結實,當然還有一輛高檔商務車停在不遠處的小岔道的停車位上,那輛車便是張霽隆的座駕。張霽隆此刻正穿著一件厚實的英倫風大衣、鼻梁上一副大鏡片的近視墨鏡,頭戴一頂黑色毛氈禮帽、耳朵上戴著一副深灰色羊絨耳擋,圍著一條深灰色圍巾,像極了里的許文強。他正站在馬路邊,戴著黑色水牛皮手套的右手,端著他那專屬標志一樣的電子煙斗,邊抽著煙邊看著門口正停著的兩臺貨車。其中一臺貨車上貼著“隆達貨運”的標志,在趙家干活的人也輕車熟路地從貨箱里搬出了一箱一箱的東西——我仔細一看,塑料貨箱里面,裝著的全都是真空包裝的上好的有機蔬菜、冷凍海鮮、冷凍牛羊豬rou等鮮貨,貨箱上一塵不染不說,那些蔬菜竟都處理的干干凈凈,沒有一點發黃的菜葉、沒有一個潰爛的菌斑,那些放在箱子里的地瓜、土豆、冬筍之類的根莖類蔬菜,上面一點泥垢都看不到,而那些海鮮和牛羊豬上面也還加了一個無菌真空包裝。 本來好像給趙家干活的那些人早就知道張霽隆的貨車送來的都是什么、該怎么拿、該放到哪,結果有偏偏被另一幫穿著中式長款立領棉袍、腦袋上染得五顏六色的家伙吆五喝六地指揮著,同時他們自己的人,也有不少從另外一輛看起來有些臟兮兮的無標識的貨車上一麻袋一麻袋地往下搬著東西,搬到最后,甚至還搬了好幾個差不多五升裝的塑料桶下來。這一幕也直接給趙嘉霖看傻了,她很好奇地走上前去,擺弄了一下那幾個塑料桶,打開蓋子一看:那里面有的裝了山葡萄和酸棗、山楂泡的高度白酒,還有的直接灌滿了黃豆大醬、和用白梨跟蘋果大蒜搗碎了、一起調制的辣醬,而我也跟著走到了那幾個趙家的長工根本不太愿意理會的麻袋旁邊,打開編織袋一看:里面倒都是上好的高麗參,可問題在于既然是送人,卻竟然洗都沒洗一下,甚至有一棵的上頭,還正躺著一條已經凍僵了的赤紅蜈蚣——不知道的,恐怕還得以為這是什么贈品呢。 “哎哎哎,你倆干嘛的????你這丫頭是哪來的?不搬東西就算了,上來就擰蓋子干啥?”一個正往下搬著麻袋的肥碩“刺猬頭”看到了我和趙嘉霖的動作,立刻指著我倆的鼻子走到了我們面前,我還正尋思著隆達集團怎么會有這樣的人,這家伙竟然一開口,發音咬字當中正帶著滿嘴的辣炒年糕味。 但這邊還沒等趙嘉霖發作,遠遠走來的張霽隆,便用一塊鹿皮擦了擦手中的煙斗濾嘴,朗聲說道:“敢這么跟她說話的,你也真是第一個!但我要是沒記錯,你眼前的這位趙三格格好像這兩天剛去過你們社團的辦公室吧?” “這……”那個“刺猬頭”傻乎乎地看著趙嘉霖,端詳半天居然也沒看出來是誰。 而在他身后不遠處,穿了一件同款加長白色繡花棉襖、嘴里還叼著一根香煙、也同樣戴著一副墨鏡的人走了過來。那人摘了墨鏡,直勾勾地朝著趙嘉霖瞧去,頓時似恍然大悟,但緊接著又陷入了半懵的狀態。他這一摘墨鏡我才看出來,這人竟然是車炫重。今天的車炫重不得不說實在是太過于“耀眼”——這家伙也把頭發染過了,染成了一個偏藍的“奶奶灰”顏色,發型也改成了一個飛機頭,整個人的造型,貌似是在模仿早年間剛出道的權志龍一樣;而且他這件長款棉襖,從右肩膀到后背繞過左下半邊衣服,直接用紅色棉線繡了一直紅色的鳳凰,無論是紋案還是衣服的款式,的確都挺有創意的,我在網上也好,在商場里也罷,真就是沒見過這樣的衣服,但問題在于,他整個人還有他這班兄弟們,在這幾件棉襖的加持下,就跟他拿來的這一編織袋一編織袋里面的高麗參一樣,土味十足。 “還猜這是誰呢?”張霽隆繼續對車炫重說道,“這位就是趙董事長的千金,也是市警察局重案二組的那位著名的‘冰格格’趙嘉霖警官。你車大帥來見人家阿瑪,結果還沒見著呢,你的小弟先給人女兒罵了,這事情說不過去吧?” 車炫重想了想,歪頭吐掉了嘴里的香煙,一點都不給在場的任何人心理準備,對著那個“刺猬頭”抬手就是三個響亮的大耳光,打完了還甩了甩手,狠狠地罵了一句“斤將,西八拉,蒙蹭衣?。▼尩?,去你媽的,大傻逼?。比缓?,車炫重硬著頭皮對著趙嘉霖恭敬地深鞠一躬道:“喲,沒想到何警官也在,見笑了……對不起了,三格格!我的手下不懂事!請原諒!” 趙嘉霖原先在那個肥碩“刺猬頭”毫無緣由地對自己亂講話 之后,就一直拉著長臉,用著冷肅的目光看著來人,但等車炫重說完話后,冰格格卻突然很譏嘲地笑了一聲:“呵呵,無聊不無聊?這個不長眼的,不由分說就拿那種態度跟我說話是該打,但是如果你們這些混黑道的跑到我家門口,就專門為了演這么一出滑稽戲,車大帥是吧,我覺得你們倒也大可不必?!苯又w嘉霖用著同樣的厭惡眼光,轉過身來看著我問道:“怎么,這個人也是你要介紹來見我阿瑪的?” 其實我也挺不解為什么太極會的人會跟著張霽隆一起來,于是我連忙搖了搖頭:“并沒有啊?!比缓笪矣謱堨V隆問道:“霽隆哥,車大帥今天也過來,您之前也沒跟我說過要我……” 沒等我把話說完,張霽隆先擺了擺手,同時車炫重也直起了腰。我這才發現,雖然今天車炫重的造型相當張揚,但他的臉色可是相當的不好看,在他的絡腮胡茬還有眉毛的毛囊里頭都用著微雕技術刻著“焦慮”二字;張霽隆卻是很職業地擺出了一副相當“社會”、相當“江湖”的笑臉,不生波瀾地對趙嘉霖很恭敬地說道: “三格格,這事兒不怪秋巖。我那天說要見你阿瑪,就是我和秋巖在車老板的場子里的時候,所以他知道我今天要過來。我跟車老板,咱倆都是在F城社會上玩的,大家都一起混了這么多年的人了,不講情面講場面,他有事求到我這讓我幫他做個引薦,特意想找你阿瑪幫點忙,何況他也沒空著手來。而且今早我給你們家里打過了電話,已經事先通報了一聲,我這才帶他來了,否則我一般怎么能隨便帶人過來呢?車老板第一次來,都是草莽人士,驚著您家里人了,還希望三格格能別介意。今兒是公歷元旦,應該是歡歡喜喜過的大日子,添雙筷子而已,三格格,給個面子吧?” 張霽隆這一番話,讓車炫重和太極會的那幫馬仔臉上多少都有點掛不住,趙嘉霖這般遇到誰都很少禮貌客氣的,在張霽隆聽過這這番話后自己的神態也多少收斂的許多:“張總裁是吧,平時當著戰友同事的面兒我不能說,但的確,您也是正根兒滿洲旗人,論輩分我得叫您一聲‘張叔’,您剛剛的話真是捧殺我了,但我也不是沖您……算了,既然您跟我阿瑪知會過了,那就請進吧!”趙嘉霖說完話后,又用著極其厭惡的目光,輕蔑地瞥了一眼車大帥,便背過身去??磥磉@車大帥也真是個能人,同樣是F市地下世界的霸王,張霽隆走哪到哪,無論黑道白道的人全都得尊敬三分,而這車炫重走哪到哪,不管男女老少全對其嗤之以鼻,這倒也算是個本事。 但這種事情不是毫無理由的。就在不遠處岔口,那輛停著的黑色商務車見到張霽隆一腳踏進趙公館院子之后,它便發動了引擎,緩緩駛離了這塊街區;而車炫重的那幫馬仔看見了自己的老大被允許進到了趙公館里面之后,他們竟然也跟著大喇喇地走了進院子,看著那些還在搬運果蔬的長工們的時候,還帶著一臉不屑和囂張,仿佛真把他們當成了舊時代的下人、自己則是人上人,甚至有幾個的嘴里還叼著煙卷。 “我說車大帥,三格格只允許了您跟著霽隆哥進家門,怎么您的這幫兄弟這么不覺景呢,也好意思跟著進來了?”講實話,我先前在慶尚宮那兒著實有點被車大帥砍了那個小jiejie的手這一幕給嚇到了,后來得知那個整容得像宋智孝的小jiejie正是張霽隆原先的手下小梅姐,又得知她從小到大過得相當的可憐以后,我的心中對車大帥就多少有些憎惡,剛才又不由分說被他的手下捎著無緣由地呵斥了一頓,此刻我正有一肚子火沒處撒,于是趁著這個功夫,我便直接對車大帥戳起了脊梁骨。 “‘西八’!我跟我們社長進來吃口飯、喝口酒怎么著?cao你媽屄,你他媽的是個啥jiba玩意??!”剛被車炫重扇了一巴掌那個胖墩,聽我如此一說,又拽了起來。 我這次也毫不留情,直接一個健步走上前去,但想到那天在慶尚宮里的情況,我也暫時沒敢拽住那個胖墩的衣領,只是頂著這家伙的叫囂目光,發著怒對他說道:“我是誰?呵呵,看樣子這位大哥平時是囂張慣了是吧?要不要我現在就帶您幾個,去市局請您幾位‘吃口飯、喝口酒’呢?” “呵呵,我還想問問這位豬頭豬腦的家伙又‘他媽的是個啥jiba玩意’呢?”趙嘉霖也立刻轉過了身,聽我被罵,她竟然也跟著氣了起來,并且還引用那個胖墩的話的同時,把他的臟口也跟著帶了上去——我的天,聽著平日高冷得似藐視人間一切的趙嘉霖用那風鈴一樣的嗓音說出“他媽的”、“啥jiba玩意”的時候,我的心里有一塊,著實酥癢了一番。 這一會,車大帥那幾個馬仔已經沒了氣焰,并且車炫重臉上的顏色已經跟燒紅了的烙鐵似的,又紅又青,趙嘉霖卻還不準備放過他:“我家今兒請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車老板,我一來是看張叔帶您進來的,我阿瑪先前還同意了的,二來也是知道你在社會上也是成名已久,我是重案二組的反黑警察,按道理我不應該讓你進我的家門,但是我阿瑪向來也愿意給你們黑道上的朋友面子。今兒元旦,家里人一般不太愿意與人有啥摩擦,我不會輕易壞了家里規矩,可車老板,您也別不識抬舉?!?/br> “&45208;&44032;!&45320;&47672;&47532;&50640;&47924;&49832;&47928;&51228;&51080;&45716; ;&44144;&50500;&45768;&45768;?&52380;&52824;!&50724;&47000;&49332;&44592;&49892;&50631;&51648;!&44732;&51256;?。L!你們腦子是不是有??!傻逼!都他媽不想活啦!趕緊滾蛋?。避嚧髱浀哪樕虾孟駨氐讙觳蛔∶孀恿?,瘋了一般地對著身后那幫小弟叫罵道。那幫小弟也徹底慌了,總算是有些廉恥地連連對著我和趙嘉霖彎腰鞠躬,然后默默地退出了院外。 張霽隆站在一旁,則全程板著臉一言不發。也真看不出他的心里在盤算著什么。 我和趙嘉霖走在張霽隆和車大帥跟前,由先前那個胖老太太領著,從對著庭院院門的正門,繞過擺著供桌、立著烏鴉桿的中庭,直接來到了趙家公館的正堂——一進正堂,別說是我,張霽隆也跟著有些傻眼,但他并不像我一般瞠目結舌,而是迅速脫下自己的外套、摘了帽子除了圍巾之后,換上了平日里戴著的方形眼鏡,把隨身一切物品交給了前來接衣物的管家服務員,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自然而然地站在趙嘉霖跟我的身旁;另一方面,車大帥則是驚得下巴頦都掉了下來,先前我總聽說他沒事就自詡F市各界人士都是他鐵哥們兒,但今天他的“鐵哥們兒”來得也太多了,且幾乎沒有一個理會他的。什么叫排場?這正堂里,直徑差不多一米八幾的圓桌統共擺了十六桌,站在稍高一點的地方看過去,正好在這寬廣的正堂中,擺出了一個正八邊形,每個圓桌上頭安排了十個座位,座位上空無一人;旁邊還有兩個小廂房,雖說是小廂房,但那里面也竟然各擺了同樣大小的三個圓桌,而且每桌也坐了六個人。 這些人里頭,不乏F市、乃至全Y省的達官顯貴,平時聚光燈下的、影視劇大熒幕里的、電視節目里的、報紙雜志上的,可以說這些人我竟然全都能叫出名字來。有不少人看到了趙嘉霖和張霽隆,竟也頻頻起身舉杯打著招呼,相比之下我就徹底沒什么光芒了,只是會稍稍有幾個人在看到我之后,會稍微愣住那么一兩秒,緊接著便各自該干嘛干嘛,也不知道他們這些人在推杯換盞的時候,會不會稍微相互打聽兩句,眼前這個年輕的男生是不是有點眼熟。 很顯然,從桌上擺著的那一堆剛烘烤出來、還帶著熱乎氣的椒鹽酥、桂花餅、一口酥,跟每個人端著的熱奶茶、白葡萄酒、鮮果汁來看,他們這些人大概都剛剛落座,正餐沒上所以還不算開飯。我本來就是跟著趙嘉霖來做客的,我看她不著急去正內堂見她父親,我也就沒覺得怎樣;可走在我倆身后的車炫重,卻仿佛有人追著他屁股后面踩他尾巴一樣,三步一嘖嘴、兩步一哼鼻的,趁著一幫人走過來跟張霽隆打招呼的功夫,他竟然走到了我和趙嘉霖的面前。先前領咱們幾個人進到這四合院式的獨樓里頭的那個胖老太太,也不知道走在她屁股后面跟得最緊的是車炫重,頭也沒回,就把門打開了。 這正內堂的擺設說實話,看著稍稍有點讓人別扭:首先這個正內堂到外面的正堂之間是沒有走廊的,這種結構在老百姓那兒的俗話叫做典型的“串堂葫蘆”,整個屋子看起來,又有點過于四四方方的,我打出生到現在,好像基本就沒見過有哪棟現代建筑是把某個屋子的格局設計成一個標準正方形的,畢竟像這種正方形的房間,確實會給人一種禁錮和壓迫感;同時,一打開門,便可以輕而易舉地被正對著大門的這面墻的上方掛著的連續三個牌匾吸引住目光,依次是黑底金漆正體楷書的“世代忠良”、紅底白鐫草書的“敬天愛人”以及一副白底黑字行書的“親愛精誠”;三塊牌匾的下方,又分別掛著三幅底色泛黃的人像丹青,正中的那幅上面,是一位身著紅色鎧甲、留著金錢鼠尾、左手執矛、右手挎盔且牽著一批白色駿馬的女真將軍,旁邊還人物的腳邊,還用正楷寫著“大明燕州左衛指揮同知伊爾根覺羅額林布”的字樣,再看看旁邊兩個人像,一個是順治年間的大學士模樣,一個是雍正年間的將軍模樣,想必這三位都是趙嘉霖她家祖上比較出名的人物。不過這么一布置,倒是搞得眼前這屋子既像個祠堂,同時又像個幫派講事的議事堂口,而那張正對著這間內堂大門的那三張三米紅木長桌,又讓這間內堂看著活像電視劇電影里那種舊時代藍黨軍政府時期的軍事部門會議室,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個讓人吃飯的地方;況且,在這么大的內堂里擺上三張長木桌,卻讓原本寬敞的地方,看起來多少有些逼仄。 門打開的一瞬間,原本內堂里還甚是熱鬧,靠近門口右角那里擺著一組沙發跟貴妃床,一群小朋友在那里上跳下竄,旁邊有幾個成熟的女人在邊管教著那些孩子邊話著家常,一幫人坐在最中間的長桌前閑聊著,且看趙景智在其中把玩著刀叉還不夠,還把一塊椒鹽酥當成陀螺在自己的碟子里轉著,而在門口左手邊,一個戴著圓片眼鏡的書生模樣男人正面色凝重地打著電話,一句“別問我,畢竟我現在不管集團總部——所以就算是出了事,我也不用負責,但我們還是會有很大cao作空間”,正好溜進我的耳朵里;而一切的一切,隨著一開門后讓內堂里的人們第一眼看到的正好是車炫重,頓時安靜了下來,并且,這些人里面所有已經成年的,他們的表情便出奇地統一著步調,從“這個人是誰”,變換到“這個人怎么有點眼熟——哦,想起來這個混蛋是誰了”再變換到 “這個該死的家伙來這干什么”。 我和趙嘉霖看著眼前這一幕,都稍稍有點愣在原地,張霽隆卻從我倆的后面輕輕推了一下我倆的后背,等著我和趙嘉霖挪動了步子,他才跟在我倆后面走進內堂。坐在最靠門口,套一件白色高領毛衣外穿一件黑色西裝的側分頭男人,原本在見了車炫重之后正跟身旁一個穿著紫色旗袍、身材前凸后翹、雖然已經滿頭白發但臉上幾乎不見多少褶皺、但脖子上還是有明顯蒼老痕跡的老貴婦手拉著手,一見到我和趙嘉霖走進內堂,這人終于笑了出來:“喲,霖霖回來了!還又帶回來一個!趕緊去給你阿瑪請安!”隨后他又看見了我倆身后的張霽隆,更加興高采烈,但他走過去握住張霽隆的手的時候,卻是故意把擋在我們身前的車炫重扒拉到了一旁去。 “霽隆也來了??!看樣子今年又有新鮮蔬菜吃了!” “五哥,iiyaurgunokini?。ㄐ履旰茫。睆堨V隆也親切地握了握那人的手。 “iiyaurgunokini!Temanseimanju?。ㄐ履旰?!滿洲吉祥?。?/br> 張霽隆接著又很禮貌地笑了笑,伸出手來輕輕握了握一直跟趙景信牽手的那個老貴婦——怪不得保養得非同常人,且從背影看去再忽略掉她的滿頭白發便會覺得她像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原來這個老婦人就是F市著名的“天使投資人”孫潔。 “孫女士,終于得見了,久仰?!?/br> “您好,張總裁,榮幸之至?!睂O潔也很溫柔地回禮道。 張霽隆說完話,便瞬間放下了孫潔的手,但倆人還是多少忍不住又看了對方一眼。 ——就這一眼,卻讓我感覺到些許的不對勁來:張霽隆和這個孫潔之間,絕對不是第一次見面,而且他倆之間好像還有點什么事情; 更確切地說,張霽隆好像是在畏懼眼前這個孫潔女士。從認識張霽隆到現在,我幾乎從未從他的臉上看到過畏懼,而且從我老早就聽說過的關于張霽隆的種種事跡,我也從沒想過他這樣的一個人會畏懼誰。 但這一切,又都只是一瞬間的化學反應,那種畏懼轉瞬即逝,在我和張霽隆、孫潔身邊最近的趙景信、趙嘉霖甚至是車炫重好像都沒有注意到張霽隆和孫潔之間的眼神交換,以至于讓我有些恍惚,是不是我看錯了、多心了…… “信飛的事情,很抱歉?!狈畔率趾?,張霽隆又對趙景信遺憾地說道。 “唉……那家伙就那樣……我就尋思著啊,他早晚有一天得栽在女人石榴裙下……”一提到蘭信飛,被稱作“五哥”的趙景信多多少少有些唏噓,不過緊接著他又擺了擺手,“算了,大元旦的別提這個了。改天我再給你介紹一個優秀的律師吧,是個女律師,我剛從南港高薪挖來的,還廢了我不少口舌,我還允了不少股權呢!給你們隆達集團當法務部總監,絕對不虧!而且還是個大美女,男女通殺的那種!” “那好??!但可別讓我公司那幫白領們看了沒心思工作就行!”張霽隆也跟著說著玩笑。 “哈哈哈!哎呀,年年讓你送蔬菜來之后,一起過來吃一口,年年你都說你有事兒!沒開車吧?今天咱哥倆一定的好好喝一頓兒!”說著,趙景信就把張霽隆往里面主賓位置推。 “一定一定?!睆堨V隆連連說著,但他也并沒馬上就朝著主賓座位走過去,而是一轉身,跑到靠門左邊那個角落,跟先前一直在打電話、看到我們幾個進來之后又慌張撂了電話的那個戴眼鏡的男人走了過去:“三哥,新年好!” ——原來那人正是“趙家五虎”“明昌五駿”里面,最不受兄弟幾個待見的趙景理。 “呀……霽隆,呵呵,新年好??!” “對了,正好跟您說一聲,上次我從日本跑貨的時候,我在日本的朋友給我運來了點沉香木,傳說是安土時代從歐洲過去的傳教士,從澳角和呂宋運過去,然后在賣給堺港的富豪今井宗久的。但其實我也不懂這東西,到手里總共就三塊,每塊還不如手機這么大,但說是一塊就能抵得上我一船的貨,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好東西。改天三哥要是有時間,勞駕您去我那兒,一起品鑒品鑒?” “哈哈,行??!沒想到霽隆也有這興致,你費心了!”趙景理整個人看起來確實相當地唯唯諾諾,并且他對張霽隆對自己的禮貌客氣,竟然也相當的受寵若驚。 張霽隆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趙景理的胳膊,也沒再說下一句話,就跟著身后的人,被拉走到了正坐在主位的那個剃著板寸頭、穿著白色繡金馬褂、淺青綢緞長衫的男人面前。 拉他走的人,正是我早上就遇到的趙景智,他把張霽隆拽走之前,還故意白了趙景理一眼,然后繼續笑著對趙景信說道,并且猛拍了一下張霽隆的肩膀:“我說老五,還不知道吧?之前咱大哥不是跟咱說的,有個家伙要來找咱們家洽談鐵路南區那個老機車廠改造的事情嗎?那個家伙就是他!好你個‘大隆’,一天天的凈整這些沒用的!跟我們家你還這么外道啊……” 張霽隆給足趙景理的面子,全被趙景智給破了,這多少讓趙景理有些掛不住,他想了想,又只好看向趙嘉霖跟我,對我倆笑了笑,但卻也先跟趙嘉霖打個招呼:“霖霖,這陣子過得還好嗎?” “嗯,挺好的,三叔,”而趙嘉霖對自己的這個 三叔的態度還是很好的,她禮貌地說道,“其實辛苦您了才是,三叔,我不在家的時候,父親自己的事情還有家里的事情,都靠您了?!?/br> “呵呵,自家人嘛!應該的!”趙景理對趙嘉霖笑了笑,但這個笑高低有點勉強,但終究他也只是抿著嘴、十分窩囊地笑著看了屋里一圈人,根本不好多說什么。這要不是我先前多多少少聽說過一些在很久以前號稱“趙家五虎”、飛黃騰達之后又改自稱“明昌五駿”的這幾位叔叔大爺們的風聞,倘若是我自己在大街上看見如趙景理這么一個人,我還真會以為這家伙就是個普通的懦夫而覺得他可憐。 “Lee,你跟孩子們還都站在那里干什么呢?eon!還不讓霖霖坐下?” 這時候,從我們的身后傳來一個聲音,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往人聽覺上喂了一口香濃的奶油一樣甜膩酥滑。等我一轉頭,率先看到的,是站在一旁還帶著憋屈和窩火的車大帥直勾勾的眼睛,順著他的眼睛,我又看到了一雙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最圓、最飽滿的豪乳,雖說是埋藏在一件深藍色法蘭絨低胸晚禮裙當中,但也的確像兩只本身就大了兩圈還充滿了氣的呼之欲出的rou色籃球一般——先前她坐在一旁,還陪著那幾個在沙發上的小孩子玩,那幾個孩子還往她身上裹了一條毯子,這真讓我完全沒注意到這間屋子里還有這么一副夸張的身材存在。 可再往上看去,我原本有些被燎得燥熱的心瞬間冷靜了下來:這女人的面容實在是太過于棱角分明,過于豐潤的雙唇顯得多少有點粗糙,碩大可愛的杏眼偏偏配上高突的顴骨、讓人看著甚是害怕,偏偏又要在那雙眼睛周圍畫上nongnong的黑色眼影;而這女人從rufang到屁股,都是又大又翹的,原本應該十分好看,但她的肌rou卻又十分發達,并不像小C身上那樣精致肌腱會讓整個人身材顯得苗條一些,也不像我所認識的跟我滾過床單的另一個女人、那個出名的魏鵬老早以前的一個情婦那樣在肌rou上面多少帶著些許脂肪而增加rou感,寬闊的肩膀、結實的大腿和上肢,只能讓人感覺到害怕,而不會感到半點美。 不過這個確實也就是歐美式的審美,所以我猜,這位應該就是趙嘉霖那位美籍越南裔二嬸,戴安娜·阮了。按照趙嘉霖昨晚跟我講的關于她們家的事情,仔細算起來,這位前亞裔模特來F市已經少說有二十來個年頭了,可當她說起話來的時候,還是會在話里夾雜英文,同時多少有些故意拿腔拿調的。 “啊喲,霖霖,你也不給家里人介紹介紹,whoisthishandsomeboy(這個小帥哥是誰呀)?” 趙嘉霖從阮福玲走到我面前后,就一直在瞇著眼睛盯著我,等我這會兒反應過味來又轉頭看向她的時候,她才笑了出來,卻似乎還帶著一股邪氣:“呵呵,他哪是什么‘handsomeboy’?他就是一個憨憨還差不多……我介紹一下,這是我警校的學弟,我現在市局的同事,重案一組的代理組長何秋巖?!?/br> “喲,人家是你的學弟,現在職位還比你高,你還說人家是憨憨?我說霖霖,你該不會是對人家有意思吧?”趙景信聽了,故意開了句玩笑。 ——得,拉郎配又來了…… “老五,你看我說啥來著?大早上我就見著這小伙兒了,我就說他跟霖霖比那個姓周的配!你說,霖霖要是找著這么一個姑爺來,大哥一天天還用跟著著急上火嗎?” 而此刻坐在一旁,一個臉型略長、身材消瘦,目光卻像兩盞探照燈一樣的男人笑道:“我也看這孩子不錯,跟咱們家霖霖挺配的。而且我天天在CBD也都能聽到他的名字——上官立雄的兒子都敢揍!這小伙子可不是一般人!咱們家要是有這么個女婿,臉上也算是有光了?!?/br> 男人說完看了看自己的三弟,又看了看自己的媳婦,等到阮福玲看了看他,又對他微微點了點頭之后,男人才轉過臉看向自己的大哥和站在自己身邊已經跟自己打完招呼的張霽隆——先前趙嘉霖告訴我,阮福玲的確是跟趙景理有染的,而阮福玲自己的丈夫,看來也就應該是是面前這個精瘦又精明的男人趙景義,他應該是不知道的;目前表面上看起來,阮福玲跟趙景理的關系,確實比跟別人稍稍更為親近了一些,可阮福玲對趙景義的這個點頭,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說二叔,你平時那么正經的人咋也跟著起哄呢?”趙嘉霖有些羞到不知如何是好,連著跺腳,對屋里的所有人說道,“是他讓我把這個張霽隆介紹來的,他說這位張叔想跟阿瑪談生意,我一看他是中間人,正好他今天自己在家也沒事,我就讓他跟著一起吃飯來了……哪知道你們亂說話??!一個個的明明都是我的長輩,咋跟小學生似的呢……” “這你就多余了啊,霽隆,你跟我們家什么關系啊,還用得著一個外人、還是個孩子來給你牽線搭橋?想談什么生意,不就一句話的事情?”趙景義瞇著眼睛看向張霽隆,臉上卻并不帶半點笑容,他看著張霽隆的時候,很明顯地心里也是在琢磨著什么東西,半晌過后,他又問道:“你該不是憋著什么壞呢吧?” “哈哈哈,我能憋什么壞?”張霽隆倒也不避諱,“關系再好,在商言商,這是貴公司趙董事長景仁大哥一向奉行的準則。所以,這也是我今天除了送來的那點菜以外,給景仁大哥的另一份不成敬意的薄禮?!?/br> “哦,原來如此!”趙景義又看了看趙 嘉霖,這才笑了出來。 趙景義一笑,我也終于明白了為啥張霽隆繞了這么多彎子。而似乎只有當事人趙嘉霖還懵著,一臉茫然地看了看張霽隆,看了看趙景義,又看了看我。 “你費心了,霽隆。生意的事情,等下再跟你談吧?!弊谡醒氪┲R褂長衫的趙景仁看了看張霽隆,對他點了點頭。 “客從主便,并且我不著急?!?/br> “坐吧?!壁w景仁又望著趙嘉霖,嘆了口氣,“你看到你阿瑪我了,也不先跟我打聲招呼?在外面野慣了這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打不打招呼,哼,不就那么回事兒嗎?”趙嘉霖又立刻氣上臉來。 “哼……行了,你也坐吧……”趙景仁也立刻招呼道,“霽隆,你坐下吧,景義,你躥個位置,讓霽隆坐我旁邊;霖霖,你和你那位朋友也坐過來吧。但是在我身邊留出來個位置……” 趙嘉霖被自己父親招呼著,但她卻不知道為啥,心里突起的無名火像是越燒越旺一樣,低著頭愣杵在原地不說話。 “霖霖,還不趕緊過去,你爸爸叫你……”原先跟著阮福玲一起跟孩子們玩的另一個年輕女人見狀,抱著孩子對趙嘉霖說道 “——我要你管!” 趙嘉霖忽然抬起頭,對著那女人爆喝了一句。 內堂里瞬間安靜了。只是偶有孩子們稚嫩的聲音響起:“mama,jiejie咋了……”“我的天……小姨的脾氣真大,真嚇人……”“她是我們小姨???”“是啊……”“我之前沒見過……太可怕了……但她居然長得還那么漂亮……” 看樣子那個女人應該就是趙嘉霖現在的小媽,她好像確實也沒比趙嘉霖大多少歲,看著好像也比張霽隆還年輕。她抱著的那個比其他孩子還都高不少的小男孩,應該就是趙嘉霖的小弟弟;剩下的那幾個孩子,沒有一個長得看著像的,應該都是趙景智和陳梓琪的兒女了。 另一邊,趙景義默默地躥開座位,也張羅著讓張霽隆坐下。張霽隆眼珠一轉,想了想說道:“別介了二哥,我坐這邊還是有點不合適……景仁大哥,這么著,我坐您右手邊吧,挨著秋巖。然后讓三格格坐在秋巖旁邊,您看怎么樣?” 趙景仁用鼻子呼出一股氣,也沒說同意不同意,但他低著頭也不出聲,看樣子也算是默許了。接著張霽隆對我擺了擺手,我一看這情況,又拽了拽趙嘉霖的袖子,幾個人這才算落了座。落座之后,趙景仁揮了揮手,那趙嘉霖的小媽見了,也只好默默地帶著那幾個孩子出了內堂,去了別的地方吃飯了。 我看趙嘉霖不開心,心里不知道怎的,突然也有點不是滋味,等剛落座后,趙家雇傭的這些服務員便走進內堂來端茶上點心的時候,我故意小聲逗了她幾句: “咋了,這就生氣了?” “嗯?!?/br> “咱‘冰格格’師姐的小俏臉,還沒咋地,就氣得跟個一條河豚似的,這可不好看呀!” “就跟河豚似的!跟你有關系么?” “還跟我較上勁了……我發現你這脾氣怎么這么暴躁呢?一點就著?!?/br> “對,我就一點就著……怎么了?你管我??!”趙嘉霖也嘟囔著說道。 “呵呵,就你這樣,還叫‘冰格格’呢?” “我……”趙嘉霖總算再次抬起頭來,又生氣又想笑地看著我,“我是個‘可燃冰’,不行么?” “哎喲呵,還是新能源呢?厲害厲害……” “我去你的,何秋巖!你又撩閑是吧……” “嘿,你怎么敢這么跟我說話呢?告訴你,你可別跟長輩造次???” “啥玩意?你咋還成我長輩了?” “我可沒瞎說啊——你看,我在張霽隆那兒,我管張霽隆叫‘霽隆哥’,你得管他得叫‘叔’,對吧;然后再來說老丁那兒,他管我叫‘小老弟’,你得管他叫‘師公’,那按輩分,你是不是得管我叫一聲‘叔’呢?要不今后咱倆各論各的,我還管你叫‘師姐’,你管我叫‘秋巖小叔’吧,咋樣?” “呸呸呸!你就這么喜歡玩倫理哏?”趙嘉霖看了看一桌上的人,張霽隆和自己父親正小聲交流著,二叔正看著自己手機,時不時瞟一眼二嬸和三叔,而三叔則和三嬸小聲聊著天,其余的四叔四嬸、五叔和孫女士又在看著別人,她便故意拽過我的耳朵,對我耳語了一句:“哼!怪不得能干出來睡完自己meimei又睡自己mama的事兒呢!” 結果剛耳語完,正趕上服務員撤了出去,桌上的人竟然都望向了我和趙嘉霖來。 “哎喲,這小兩口又私自低估啥呢!”陳梓琪立刻笑著開了口。 趙家長輩們對我和趙嘉霖的調侃,著實到了已經讓我尷尬得脫皮的情況了,我想我要是再不說兩句、而單靠趙嘉霖一個人頂著,我估計這頓飯我都吃不下去了??蛇€沒等我要開口,更尷尬的事情來了——之前趙景仁說,要在他身旁的座位上空出來一個位置,我心想,這座位應該就是給一直在一旁沒敢多說一句話的車大帥留著的了,于是我還琢磨這趙景仁對車炫重也真是客氣;可當車炫重趁著服務員都離開了內堂,自己大大咧咧走到趙景仁和趙景義兄弟中間,剛把椅子拽開之后,緊在陳梓琪之后準備拿我和趙嘉霖開涮的趙景智頓時急了,拍桌子指著車炫重罵了一句:“‘小車子’,誰 他媽讓你坐那兒了?” 看樣子,車炫重也懵住了,他環顧四周,才感受到了被一個屋子的人目光集火之下的錯愕,但可能他在黑道成名已久、被人捧得久了,同時他又是個實打實街頭出身的大老粗、好像也確實不大懂得什么規矩禮帽,換做是我可能也就默默退回到自己剛才站著的位置不說話了;但他卻轉頭看向了趙景智,反問了一句:“這不是給我的座兒啊,那四哥你說我該坐哪?” “我cao……呵呵……真他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玩意哈!”趙景智直接氣笑了。 “這不是給你的座位,車炫重,”趙景義冷冰冰地看著車大帥道,“我們家人今天壓根兒就沒合計你能來,知道嗎?” “您要是真想吃頓飯,車大帥,您可以去找我們家那幾位老阿姨說說,在外頭給你加個座?!薄皞髡f中”很老實的趙景理,也來在車炫重的心頭狠狠踩了一腳。 車炫重徹底愣住了,剛想說些什么,趙景智又接茬道:“cao,還‘車大帥’,我說老三,他他媽的算個什么帥???他是當元帥的啊、還是人長得帥???他哪‘帥’了???不是,‘小車子’,這幾年不跟你打打交道,人人都管你叫一聲‘車大帥’,你是不是覺著你自己行了???” “不是,四哥,我沒覺著我行了啊……呵呵……不讓坐就不坐了唄?!避嚧髱浘退闶窃偃毙难?,也能知道趙家五兄弟不待見自己,于是他便默默地撤回到了自己剛才站著的地方,稍微有點可憐巴巴地蹲了下來撓了撓腦門。 “欸我cao?你還會跟你四哥頂嘴了是吧?你還記得當年我找趙明鎬喝酒扯皮的時候,你他媽還給老子擦鞋呢嗎?還他媽的上來拉座就想坐下,你好好看看,咱們家這張桌上有你的位置嗎?這家伙,還穿得跟一根兒紅蠟燭似的,你這也不怕別人給你大腦瓜子點著嘍!還真把自己當成F市一黑道大哥了?” “呵呵,我甚至都不知道這個靠著篡權上位的東西,是有啥逼臉出現在咱家的!”距離車炫重最近的趙景信,端起茶杯來,一邊喝著茶,一邊冷冷懟了一句。 車炫重畢竟在社會上囂張慣了,脾氣也早就養出來了,趙景義和趙景信說話他不敢說什么,跟自己年齡差不多的趙景信也這么戳著自己的脊梁骨,車炫重瞬間不得勁了,他立刻站了起來,但瞟了一眼坐在主位上、正用著眼眶周圍不滿皺紋的眼睛、使著說不上來是何含義的目光的趙景仁之后,車炫重還是囁嚅了兩下嘴唇,才敢指著張霽隆對趙景信問道:“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五哥,什么叫‘篡權上位’?他張霽隆不也是靠著篡權上位的嗎?” “呵呵,人家‘大隆’的‘篡權’,官方都定義是‘深明大義’,‘挽救了國家和社會損失’,你的篡權呢?”趙景信反唇相譏道——要么說怎么是律師事務所的幕后老板,說話都專門找人身上最痛的痛點來攻擊,“人家大隆是靠著娶自己干媽、殺自己干爹上位的嗎?” ——我的天,早知道趙景智的嘴巴這么損,我剛才就應該讓車炫重的那幾個小弟跟著進來,要不能給他們那幾個混球氣出來心臟病,我何字真是倒著寫。 “少說兩句吧,老五?!闭f到這,趙景仁繃著臉放下了茶杯,茶杯底座磕在桌子上的動靜,恰似能把七星山都給震塌。 “我不說了,大哥?!壁w景信話雖這么說,但眼睛仍然朝著車炫重那兒瞟。 “你也別太放肆了,車炫重!無論當年趙明鎬對你好不好、對柳孝元好不好,當年很多事情他做的對不對,你都不該把事情做得這么絕!據我所知,當年霽隆在情報局的保護之下找上你,只是希望你能夠在那個政變集團內部反水,而不是讓你大開殺戒。何況,今天我能見你,完全是看在霽隆跟我們家的交情上,我們趙家跟你太極會可沒交情?!?/br> “景仁大哥,您說的是……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面對趙景仁,車炫重簡直就像一顆蔫了的豆芽菜一樣,一直在低著頭討饒。 “他真是你帶來的?”趙景義難以置信地睜圓了眼睛,并立刻追了兩句:“不是你們家那位‘小夫人’老爺子逼你這么干的吧?你和他們太極會,不早就是一山不容二虎了么?” 張霽隆右手旁的趙景仁,在弟弟趙景義問出這些話的時候也在看著張霽隆,但他卻依舊瞇著眼睛,一個字都沒多說,全等著張霽隆解釋。 “呵呵呵……沒有的事情……”張霽隆笑了笑,并搖了搖頭。卻在搖頭之后,他又忍不住瞟了那位孫女士一眼。而坐在趙景信身邊的孫潔,確實是優雅地掰著手中的一塊鮮花餅,小口小口地抿化在嘴里,一點一點吃著。 而趙景義這家伙合計事情的腦筋,跟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嘴巴一樣停不住,并且在跟張霽隆問話的同時,還扭頭看了看車炫重:“我可聽說前些日子就是這個貨,砍了你手底下一個姑娘的手,有這回事吧?我聽人說那姑娘從十六七歲好像吧,就開始跟著你做事,霽隆,這可 是血海深仇??!” 聽完了這句話,張霽隆端起茶碗喝了口水,一句話也沒說。 “我cao!還有這事兒?”趙景智聽完又不忿了,嘎悠著椅子,敲著桌子對車炫重訓斥道:“小車子,你四哥我現在可是真佩服你哈!你媽了個逼的較勁兒都較到娘們兒頭上了?挺大一老爺們兒,你把人姑娘手砍了,你可真有剛兒哈!” “那他媽的是這家伙往我幫派里塞的‘水線子’!我……” “滾你媽逼的,扯個jiba犢子!‘水線子’咋了?就現在這社會,大家都好奇別人在干嘛、會不會對自己有威脅、別人咋賺來的那么多錢,在道上混的誰不擱別人幫派里、公司里塞倆水線子?就你小車子,就沒往人家隆達集團塞過臥底嗎?而且我估計著,你們太極會現在內部,肯定還有別的幫派的人,呵呵,你咋就可著大隆一個人盯著?你倒是都抓了、都把手給人剁嘍??!我還就不信,你敢這么干,你那幾個燒烤店和泡澡堂的生意還做的下去?” “行啦,老四,嘴沒完了,這么碎?”趙景仁又拍了拍桌子道,趙景智也再次沒了聲音??晌覅s感覺,趙嘉霖的這位阿瑪和四叔兩個,根本就是在講雙簧。 “大過節的,我也不想搞不愉快?!壁w景仁拿起一塊糕餅,掰成兩半之后將一半放在嘴里嚼著,接著,他對著門口候著的另一個高瘦老媽子打了個響指,“給這位車先生看座、再倒杯茶?!?/br> 于是,車炫重就坐到了趙嘉霖的旁邊,雖然還隔了兩個座位。也不知道是借著這個由頭,還是趙嘉霖也是真的打心底膈應車炫重,她便挪了屁股下的椅子,故意朝著我這一側靠得更近了些。車炫重倒也沒在乎,坐下來之后喝了口水,便準備對趙景仁開口,卻不曾想道還沒等他說出一個字,趙景仁就先把車炫重臭罵了一頓:“你可真有臉啊,車炫重!我跟你干爹趙明鎬的交情今天就先不提了,就像老四說的,你是覺著社會上沒有人能管你了,你就什么都敢干了了,是吧!平時你是神仙閻羅都不放在眼里,大難臨頭了你知道來到處討饒了?” 車炫重這下真的算是繃不住了,他立刻離開了椅子,全身都在顫抖,我還尋思著他本來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沒想到他卻是推開椅子,當著滿屋子人的面兒,隔著桌子對趙景仁“撲通”一聲跪下了:“景仁大哥,我車炫重過去種種確實有不少不上道兒的事情,但看在我對您老的尊敬的份兒上,我求求您,這次真的要幫我一把!” “呵呵,我以為你這家伙今天是來干嘛的呢?原來你是把我們家當‘南漢山城’來的,是吧?”趙景信毫不客氣地說道。這南漢山城,正是當年丙子戰爭尾聲階段,朝鮮仁祖大王被困守后,向皇太極三拜九叩之地,先前鄭耀祖演的那部電視劇也正是講述這段歷史的作品,在全國大火,所以我估計在座的所有人都應該知道“南漢山城”是何典故。此時此刻,用在趙家五兄弟自己和車炫重的身上,真可以說是傷害性也大,侮辱性也強。 可問題在于,在緊接著了解到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的車炫重做的事情之后,我還真覺得,面對這樣挑動民族矛盾的哏,這家伙還真沒臉說出什么來: 事情還得說到上一次我和張霽隆在他車大帥的“慶尚宮”里泡澡的那時候,那天在我和張霽隆泡澡的地方,確實是安裝了防水竊聽器的,不過張霽隆跟我倒確實沒說什么太敏感關鍵的東西,因此,張霽隆沒在怕被竊聽,車炫重也沒聽到什么有用的東西??杉词故沁@樣,且車炫重看了小梅姐一只手,他心里還是對張霽隆的名聲和收入有所嫉妒——隆達集團的人,無論是公司里正常上班工作的白領,還是那些看著倉庫、車間和其他分公司、其他娛樂場所的幫派兄弟們,穿西裝打領帶,讓太極會的那幫人看在眼里,實在是有些眼紅,盡管他們一個個也都是大口啃骨頭、大碗喝大醬湯的主,但是跟現在動不動就張羅買下幾塊地皮然后準備蓋樓的隆達的人比,還是寒酸不少。房地產行業發展到現在,正逐漸趨于飽和狀態,但這車炫重,還是一直想著躋身于F市房產開發商的行列…… ——車炫重把話講到這,內堂里的大部分人,包括在門口伺候著的那位老大娘,都跟著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除了坐在趙景智和阮福玲身邊的趙景理,他一直是面不改色地,一直在注視著車炫重,若有所思。 “哈哈哈!有點意思!”陳梓琪忍不住先開了口,“我啊,見過不少想吃天鵝rou的癩蛤蟆,但我可沒見過的得精神病的癩蛤???我跟孝元姐也是有點交情的,我不是特意想笑話他,但是……就太極會那幫沒腦子鬼東西,他們也想搞房地產?我說車大帥,你知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哈哈哈哈……我說‘小車子’,聽你跪著講笑話,我都笑得肚子疼!”趙景智也捧腹道。 趙景義也笑了半天,笑過之后,他深吸一口氣,又對車炫重問道:“那有人找你,讓你買地蓋樓了嗎?車炫重,事已至此你也別在我這吹牛了,當初霽隆要整合老宏光公司,改開隆達集團的時候,我們CBD那么多投行和金融公司可早就盯著他,拉著他融資的;今天如果不是你自己講出來,我是真沒聽誰說過你要開公司……” “他開的那個房地產公司,哪里是買地賣樓的???”趙景仁平靜而威嚴地說道,“名義上叫‘太極房產開發有限公司’,實際上,就是個拆遷隊,我說的沒錯吧 車炫重?” “……”車炫重跪在地上,臉上汗如雨下,沉吟片刻也只能點了點頭。 “哼,本事不大,胃口不小??赡阆胂?,你眼饞人家霽隆的產業和名頭,自打你干爹死了、你娶了柳孝元之后,你還干過什么?無非還是打打殺殺、招幾個小姑娘穿得少點、露得多點,在你那夜總會里蹦個迪,招攬一幫小雜毛去你那兒消費而已,不是嗎?你剛把老太極會各方勢力統一之后,當年‘四天王’紀江的兒子紀月初,是不是提點過你,讓你早點轉行做點好事、提升一下你自己的能力,可是你不聽???你就真以為,你靠上了李燦烈以后,萬事大吉了是不是?” “那我也沒機會???”車炫重還有點不服軟,嘴上逞強道,“全F市現在有油水的生意,誰不知道,全被他張霽隆一個人給攬圓了?我們別家的社團會黨,還有幾個能吃飽的?” “那你怨誰呢?”趙景仁走到車炫重身邊,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他,并直接把車炫重丟在了椅子上,讓他一屁股坐了個穩當——要知道,趙景仁的身高才勉強剛到車炫重的肩膀,但車炫重被趙景仁提摟著,就像是提摟一菜籃子黃瓜似的。趙景仁接著說道:“就比如現在跟人一提到‘波多野’三個字,沒幾個人能想到‘波多野晴通’,而大家能想到的全都是‘波多野結衣’;但如果提起‘織田’兩個字,大部分人肯定想到的都是‘織田信長’,而不是那個‘織田真子’——你無論是當爺們兒也好,還是當婊子也罷,做人做事,咱就是要做出個名堂,不然誰他媽的會記得你?” “那……那我現在不也是在闖名堂呢嗎?” “哦,于是你就把人家的老爺子給打了、東西給砸了、房子給燒了?” 車炫重又不敢說話了。 這家伙在這段時間,火速開了個“房產開發有限公司”之后,始終是找不到一個可讓他去買地蓋樓買房子的生意,但就像趙景仁說的那樣,車炫重也合計,這些活計不行,拆遷的事情,他和他那幫手下總歸會做的——在他十來歲的時候,他就總帶著一幫人去拆白塔街韓國城附近原先那片老棚戶區的房子,遇上“釘子戶”,十八班武藝、十八般兵器一通招呼那是自不必多說;而且如果不是今天我有幸在這,我估計別人說出來我都不能信,車炫重在那時候自學且學會了怎么開挖掘機,且他老早就考到了挖掘機駕駛執照——這么一看,搞拆遷這方面的工作,可算得上是這家伙的專業。 趕得也巧,在F市北邊的郊區靠近Y省大學北校區和F市師范分校那里,有好大一片棚戶區是從二十幾年前紅黨一黨專政時候就敲定下來的經濟改造區,原本規劃好在那里開發高層住宅公寓和高新產業技術園區,奈何從整體改革再到Y省政變,之前在Y省執政的紅黨人士一直在出事,所以對于紅黨規劃的改造拆遷計劃,就這樣被一年一年地拖延了下來;但是最近臨近大選,藍黨諸君在為因為種種因素使得蔡勵晟支持度稍稍高于楊君實而沾沾自喜的同時,卻發現一直在擔任副省長的蔡勵晟似乎實際上一直都在輔佐身為省長的楊君實,而他自己、還有他們藍黨的各個要員,卻似乎并沒什么政績。由此,先前一直在省行政議會搞串聯杯葛紅黨的F城北區棚戶區改造的李燦烈,便在一夜之間做出了他們藍黨自己的計劃版本,并且也不知道是如何cao作的,竟讓省行政議會繞過了開會表決,直接同意了改造,并且,明明先前宣稱財政赤字的省政府,竟然給提出該項議案的李燦烈撥款了683萬元的經費作為政府投資,以及分發給當地住戶的拆遷補助——這些事情既沒上電視也沒見報,更沒人在網上傳播,所以我一個吃瓜群眾,也聽不懂這中間到底有什么貓膩。 上面有政策需要,車炫重的這個新成立的公司也著急開張,自己恰巧又是背靠李燦烈,所以,對于那片棚戶區的拆遷生意,便理所當然地落到了太極會的手里。太極會的生意沒有隆達集團做得那么大,但在F市內,好歹也算是黑道群雄之一,那幫住在郊區的“老倒子”們如果聽到了“太極會”三個字,估計鞋都尿透了;何況自己早先還干過這方面的活,拆一片房子對自己而言,也早已駕輕就熟,所以在他的想象當中,這個生意簡直太輕松了。 但是,一張一張數著手中紅彤彤、白花花的省政府撥款的車炫重,好像忘了一件事:自己的那位大哥李燦烈,在把拆遷這生意交給他之前,千叮嚀萬囑咐,告訴他讓他們太極會的人先要做好對那些住戶的調查,然后再跟那些拆遷戶們好好溝通,并且只要對方不胡攪蠻纏,那就盡量要把每家每戶的基本要求滿足——當然,可能李燦烈說的這些,對于車炫重也都不重要;他反倒是覺得,誰敢在他太極會面前提出什么要求,那就是多事,而在他面前,絕對不允許有人多事。 就這樣,僅僅用了兩天,太極會就在F市北郊的棚戶區連恐嚇帶強拆,拿下了三十九戶的房子。 可就是這第四十戶,給他帶來了滅頂之災。這第四十戶的戶主是個八十多歲的老大爺,姓舒,據說平時也不住那個在棚戶區的小院,車炫重也只是知道這老頭在市中心有個房子,但他也沒詳細去了解這老頭的情況究竟怎樣,于是便派了自己手下敲了門,還是準備按照先前的那種手段,直接塞一筆錢就打發,如果不同意搬走、不讓拆,那就直接不客氣。那舒老爺子其實性格也不差,他明白省政府有省政府的考慮,但畢竟這院子, 自己住了一輩子,而且還是自己年輕時候跟老伴的成親的地方;自己也不是不搬走,他只是尋思著,能不能讓太極會的人幫幫忙,找個別的地方,把這個院子的一磚一瓦都搬到那兒去,然后一點點再蓋回來,而且舒老爺子特意說: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點刁難人,所以這中間所需要的任何費用,自己愿意承擔。 太極會一聽那舒老頭的話,簡直哭笑不得——他們也想不通,一個穿著打了厚厚補丁的棉襖的老頭能有多少錢,敢夸下這個????這分明就是在拿自己尋開心!那幫人也不含糊,把舒老頭從屋子里拽出來后,將房間里的鋪蓋卷隨便一團,朝著門口一扔,就要打發人家老爺子離開。而那老爺子也是有脾氣的人,一見此狀,便抄起了院子里一把鐵鍬,對著那幾個太極會的嘍啰就要砸過去,可惜拳怕少壯,對方沒被傷到,老爺子卻把自己的腰給閃了。太極會的人也沒見過這樣的人,幾個人的火氣也突然被點燃了,對著老頭打了四五拳、踢了兩三腳,為首的人還扇了老爺子兩個嘴巴子,就讓人家滾蛋了——按照車炫重的引述,太極會的那幾個嘍啰還自認為講道義,因為看那老頭年齡太大,所以也就打了那幾下,他們也怕給那老逼燈打出個三長兩短來。 那天那幾個小嘍啰本來就因為貪睡出去的比較晚,剛收拾完這個老頭,就到了中午,于是他們便回到了白塔街,跟車炫重匯報完了工作后,一起去吃了頓部隊鍋。車炫重正邊嚼著奶酪年糕邊罵那幾個家伙沒效率,這個時候李燦烈的電話立刻打了過來,這一接電話,車炫重才徹底慌了,而且不止車炫重慌了,電話那頭的李燦烈應該比車炫重還慌。 ——原來這個舒老爺子根本不是等閑之輩,他本人是個退休的軍事工程師,專門設計和制造戰斗機的,一輩子都給紅黨做了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