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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里的罌粟花【第八章】5

    2021年1月28日

    字數:40000

    早上出發的時候,差不多是七點十幾分的樣子,太陽剛從東邊露頭;等晚上回到局里了,已經過了八點半,連月亮都說她有點困了-

    “哎呦呵,這個點兒才來???都沒飯嘍!”-

    “哎呀,你們幾個咋這個點兒才來呢?又有案子???”-

    “啊對,可不是有案子嗎……他們不是那個誰的案子么?上官立雄兒子的案子嗎?-

    “哦。你咋看出來他們是重案一組的呢?哈哈,我都沒看出來-

    “那你看看……不認識吧,這不是重案一組那個小何、夏雪平兒子么?完了他身邊那個女的,不就是重案一組姓胡那個小破鞋么……”-

    “咳咳,你小點聲……”-

    “呵呵,咋的?背著老公在外頭偷人兒害怕人說呀?”

    ……

    而此刻,雖然這幫邊聊著天邊嗑著花生仁的大爺大姨們,他們帶著戲謔的碎碎念都被我們幾個聽在耳朵里,但是,此刻饑寒交迫外加一身疲憊的胡佳期,已然沒了反過去頂幾嘴的欲望和氣力。

    “我的個天……”而白浩遠更是哭喪著臉,對著這幫閑著沒事兒、那我們幾個當戲看的食堂阿姨大爺們問道,“連一點米飯饅頭都沒了嗎?如果有干糧的話,就點兒咸菜疙瘩也行???”-

    “都沒了,連半點兒清湯的湯渣都沒了?!?

    “我這的腐乳還剩點兒湯,問題在于你們也沒干糧啊,那玩意咸的齁嘍的,給你們了你們咋吃?”-

    “再想吃就得等明天了,過一會俺們就都下班了!”-

    “要么你們再等會兒,待會兒九點半,這幾個檔口的那些什么咖喱飯、越南牛河的師傅還能回來做點宵夜?!?

    “今天主食下的都特別快。你們幾個是一點兒飯都沒吃???”

    我倒是無所謂了,畢竟我自己一個人,也算不差錢;小C倒還好說,我聽說最近她也因為協助破了不少案子,薪水上加了不少獎金;今天一直幫著我在辦公室值班的“菜鳥七人組”也無所謂,他們還算是學生,花錢大手大腳的也沒數;其他人里頭,從胡佳期白浩遠、到跟著我們今天跑了一天的制服大隊和保衛處的這幾個,有一個算一個,一個比一個摳門,他們平時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決,就因為食堂的飯菜比外面吃得好的同時比外面便宜了不止一倍兩倍,就為了剩下點兒錢來過日子?,F在突然說食堂沒飯菜了,他們原本就疲憊加饑餓的臉上,便都徒增了幾層沮喪。

    ……唉,關鍵這一天下來,咱們哪有真正的工夫和心思吃飯???

    本來如果按照我最初的設想,先去長島酒店勘察現場、并對那兩個被上官衙內打暈的保安進行尋訪、外加查看酒店樓層跟大堂監控錄像,然后再去濱松街的“云端巴比倫”的B座913室進行現場查驗,然后再去跟天翔路那邊詢問一下昨晚的情況,再回到局里,至少能在食堂吃個消停晚飯。

    哪知道這一天,事情頻出。

    除了我、白浩遠、胡佳期還有小C以外,跟我們同行的還有三位幫著充當助理鑒識官的鑒定課前輩;另外,我一直眼見著鄭睿安、姚國雄這倆,一天天無所事事,卻一直對我意見頗大,雖說省廳籃球比賽,我初生牛犢不怕虎,并給他們撐腰讓他們跟揩了胡敬魴身上的一層厚油水,這倆人到底對我還是有了笑臉,可我因為為了維護夏雪平跟他們那點單薄友誼而忍氣吞聲的苦,一直不太讓我舒服,所以這次這個燙手的地瓜,他倆也得跟著我一起接著;重案一組不養閑人,我也總歸要給他倆找點事情做。于是我在一組辦公室里,當著其他人的面兒,把他們倆的名字署在了電子檔案里,然后又迅速打印了一份,讓他倆各自簽了字、蓋了章,然后迅速掃描留底。他倆倒也沒有不情愿,畢竟一人一萬塊錢的年終獎,給他們都喂飽了;不過貌似是因為從十月底夏雪平就沒在一組里看著他們,他們倆也懶散慣了,偶爾一讓他倆跟著出任務,二人都有點磨磨蹭蹭的。

    而再之前,其他人都沒來,而楊沅沅、秦耀、傅穹羽這幾個來得又是出奇的早,我便把上官果果不想見自己律師的意思跟他們幾個說了,讓他們等上官家族的律師來了之后把這話傳達給對方;順便我還給他們留了點作業——查資料,找新聞。反正他們閑著也是閑著,上官家族的新聞、蘭信飛的資料、狄家父子的背景、隋瓊嵐的公司……這些東西他們也喜歡看,我也是真沒多余時間查。要不是說確實會觸碰到警察守則和國家情報調查部定下來的紀律,外加可能會旁生枝節,我都想讓他們幾個幫我去跟蹤周荻和夏雪平。

    我原來的車子廢了,與我同行的這八個人里面又沒有一個有私家車的;眼見著早上,我都初步地跟上官果果和萬美杉問過了話,總務處的要給他們送的外加后續收拾的被褥枕頭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沒備置齊全——也真不知道老邵大爺那幫人一天天到晚都在忙啥呢,竟只留下兩個人值班;此刻總務處工作效率,我實在不敢恭維,我也沒想著去問他們要車開,只打算馬上叫兩輛出租車就算了。結果我前腳剛邁出市局院子的大門,我的電話正好響了:

    ——來電顯示:老狐貍。

    “喂,秋巖,你們出發了嗎?”

    “嗯,馬上。您什么指示?”

    “制服大隊我叫了兩個人,老隋和小齊,讓他倆跟著你們一起去吧?!?/br>
    “這……我們人夠了???”其實按說我跟制服大隊的隋老哥和齊大姐的關系也算不錯,我并不反感他們倆,但我實在覺得麻煩:本來我們一行九個人,三臺出租車就夠了,現在又加倆,浩浩蕩蕩的四臺出租車,這一天下來繞著小半個F市走,得多少錢?局里現在公費的報銷預算被省里剝了不少,這些錢可能也就能報銷一部分的;而蔡勵晟給我的那張算是封口費的信用卡,這幾天七七八八的了——我又是請全重案一組人吃飯,又是請美茵她們同學吃飯喝東西,還有那天去了花豹開得那家賊貴的夜店、雖說我那桌被花豹免了單,但夏雪平那天出現在的那張卡座的消費,還是被他們的店長算在了我的賬上;另外,好像美茵那臭丫頭片子捂在自己手里頭的時候也花了不少,也不知道都去買啥了?,F在我這張卡上還剩差不多小15萬新政府幣,說少也不少,但是如果不節約點兒花,這點錢恐怕很快就會花光。

    “就讓他們跟著你去吧!正好,他們倆也都是天翔路分局出身,你們要是去那邊的話,他們倆對于那邊也比你們都熟悉?!?/br>
    “但我們這已經都九個人了……還都沒車……”

    “你那輛呢……哦對,撞壞了是吧?他都開車,老隋開一輛現代Entra,小齊那是一輛吉普,這就能坐下七個人了。你們再剩下來的那倆去叫輛出租車吧,今天回來之后,直接把票據順門縫塞我辦公室,我拿我的錢給你報銷?!?/br>
    徐遠已經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已經沒有了拒絕的余地了,只好趕緊答應。

    “咋的了?”等我掛了電話,胡佳期馬上對我問道,“局長的電話?”

    “嗯,說是讓制服大隊的隋老哥和齊大姐跟著,”我對胡佳期復述道,“我說了不用,徐局非說他倆都是天翔路升來的,能幫上忙?!?/br>
    “呵呵!”在一旁的姚國雄聽了這話,跟鄭睿安倆人相視一笑,隨后他又別有意味地看著我,“他倆都從天翔路調來咱們市局多少年了呢?他倆當時在天翔路時候的那些老人兒,不是升官調走了,就是退休辭職了。天翔路分局管轄片區他們清楚這不假,但要說分局里本身的情況啊,呵呵,恐怕可不比咱們了解多少?!?/br>
    “那為啥還非得讓他倆跟著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鄭睿安露出了一副窺破一切的得意的笑,“早先徐局還不是局長、幾次因為得罪上頭而被下放的時候,就跟老隋和齊姐關系不錯,可以說老隋和齊姐,都是徐局帶出來的。秋巖,這倆啊,這次實際上就幫著局長看著咱們的?!?/br>
    “對唄。咱們市局制服大隊一直是徐局自己兼任隊長,聽說上峰有意要擴大咱們市局的編制,好像說徐局跟聶廳提名的制服大隊隊長跟副隊長候選人,就是老隋和齊姐?!?/br>
    “聊啥呢都在這……呵呵!”

    正說話的時候,隋老哥和齊大姐都從樓里走了出來。

    “能聊啥?夸你們二位呢唄!徐局座眼前的倆大紅人!”白浩遠跟著笑道。幾個人打了個哈哈,都準備跟著隋老哥和齊師姐上車,而我正有些被懵住了、有點緩不過味兒來,為什么這次徐遠顯得對我有些不信任的時候,我的電話又響了:

    ——來電顯示:大倭瓜。

    “小子,你要帶人去命案現場是吧?已經在路上了嗎?”

    “呃……還沒呢,您又有啥吩咐嗎?”——來,讓我們競猜一下沈量才這時候又把電話打過來是想干什么。

    “沒啥事情……你這樣,我讓小孟和小寧跟你們一起,他倆再帶四個咱們保衛處的人過去;另外,上官公子那邊我也讓四個人去候著了,之后除了案子相關的事情,上官公子其他的什么需要,都交給我,我讓保衛處的人去忙活,小何,你就別cao心了,專心找證據還上官公子清白,知道吧?”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頂上了一頭黑線——我也確實快暈過去了:“不是……那個……沈副局座,咱們同行的人已經挺多的了,我說……”

    “不是,人多點怎么了?總共我就讓六個人跟你們過去,人能多多少?你等會兒……”沈量才說著說著,卡了個嗑,又對我問道,“徐遠是不是也派人跟著你們了?”

    “呃……啊、??!”看著眼前跟其他人笑呵呵聊天的隋師兄跟齊大姐,我實在不好把每一個字都明說出來。

    “嗬!做得可夠極致的哈——派人過去看著你,然后把案情進展隨時隨地報告給他,他好去跟聶仕銘還有藍黨的那幫人討論,是吧?”隨后,沈量才又語氣犀利地對我質問道,“小何,你不想讓我的人跟你走,是徐遠命令你的吧?”

    “不……這話您怎么說的呢?”——好么,我何秋巖成了他倆之間用來拔河的繩子了,倆人相互較勁,勁卻全作用到了我身上——“我不是這意思!最主要、最現實的問題是,我們這邊車不夠!我這邊,咱們制服隊隋老哥、齊大姐他倆都開車,還扔下倆人得去打車才行;您這邊又給我塞過來六個,我們要不要直接包下來一輛公交???”

    “喔,是這么回事啊……這樣吧,你們出發也不差這一會兒了,我這就叫小孟、小寧下去,找總務處要倆面包兒,車里地兒足夠大,也舒服點兒,一個里頭能坐下十個人,我用不著他(指徐遠)派人開車去!

    你稍等一會兒吧,昂!”

    不容我進行更多的“謙讓”,沈量才直接就把電話掛斷了;但我也拗不過他,尤其剛才他質問我是不是徐遠要求我不許他派人跟我的時候,聽他那語氣,我真懷疑這萬一,我真沒讓那個姓孟的和姓周的兩個保衛處的便衣干警跟著我去現場,沈量才是不是要把我胳膊腿而都給卸了。說起來這世界也挺有趣,先前他們這群沒事總愿意會伙兒去“敦盛”喝酒的長官里頭,蘇媚珍一個、艾立威一個,都不是好人,這倆人一個跟徐遠的關系不清不楚,另一個早被沈量才認定必須接夏雪平的班擔任重案一組組長;但他們倆都在的時候吧,徐遠和沈量才之間的關系看起來還都挺好,現在他倆一個跑了、一個死了,原本稱兄道弟的正副局長卻開始劍拔弩張起來。

    真不得不說,這想做好人的人,永遠趕不上會做好人的壞人。有些事情,真不是一般人能勸得了、擺得平的。

    反正徐沈這兩位硬塞給我這么些人,我也沒短什么東西,就讓他們跟著來了,雖然說分配坐車的時候還是比較麻煩。從目前來看,所有人對保衛處的好感度,以平均水平來講在局里目前是排在倒數第一的——全局里幾乎沒幾個是沒受過他們的氣,而他們一直保持著老內務處那種盛氣凌人的德性,并且又沒像風紀處那樣一度淪落,而是一直跟著沈量才吃香喝辣,所以他們對誰也都瞧不起。姓孟的和姓寧的來了之后,也就我是看人家確實從總務處那兒搞來了兩臺面包兒,出于禮貌我跟他們說了幾句話,其他的人見著他們六個,連搭茬兒的都沒一個,更別說制服大隊的人跟他們保衛處的矛盾,那可比一度重案一組跟二組、還有現在的一組跟風紀處的矛盾激烈多了,隋齊二人與孟寧等六個照上面兒之后,盡管誰都沒跟對方說話,但單看他們的眼神,我真怕下一秒他們就在我面前拔槍對火。

    警察局的“面包兒”的座位配置,就算對于再好的車型而言,也并不像一般的商務汽車或者小型客車那樣,正副駕駛位之后以“3-3-4”的座位進行分布,往往車子后面一般都是特制的或者改造的雙開門,跟分局里、派出所里、特警隊里的沖鋒車是對標的,雖然并不一定安裝了警燈,但也是為了特殊情況的時候,方便乘車人從前后四處第一時間下車而設計的——所以頂大天,車上的配制是“3-3-3”或者“2-3-3”,得給座位和座位之間流出來過道,一趟車上算上司機和副駕駛,也就能坐十個人。等姓孟的和姓寧的把車子開過來后,隋老哥直接通過我這跟他們要走了一輛,根本也沒想著讓他們的人幫著我們開車;而另外多余出來的一個,我也真是擇來擇去,又問了小C,最后從她們鑒定課那三位幫忙的師兄里調了一個性情比較隨和溫順、平時又比較“宅男”性子的師兄,委屈他跟保衛處的人坐了另一趟車。

    ——就從等徐沈倆人硬塞給我的人來找我,到分配好車子座位,這就已經快耽誤到了八點二十??赡苌酝砹艘恍┑臅r間看起來不可怕,然而,這恰恰是早高峰臨近收尾的時候,而浪速廣場也好、濱松街天翔路那邊也罷全都是靠近城西金融商業區,這時候的路況根本就是災難,更別提想要開車過去,還得經過越鐵路的弦橋,堵車堵得人直想上洗手間。

    九點二十的時候,我們才終于到了長島酒店,十七個人一起進了酒店大堂,搞得像砸場子一樣,嚇得大堂經理和一眾服務員目瞪口呆。既然來了這么多人,我也不能放著制服隊和保衛處的人干喘氣,于是我便讓白浩遠帶著隋齊兩位去查昨晚的監控錄像,讓保衛處姓孟的帶人協助小C勘察現場,我則跟著胡佳期一起去找那兩個被揍暈的保安問話。

    問話問了一小時,進展還都算順利,卻沒想到這時候我的電話又響了:

    “哪位?”

    “何秋巖警官嗎?你好,我這邊是省廳副局長秘書辦公室。胡副廳長讓我通知您和胡佳期警官,還有跟你一起在辦案的各位警官,包括隨行的法醫鑒識官們,馬上到咱們省廳一趟。胡副廳長有要緊話交代給你們?!?/br>
    “啥?”

    “還需要我把剛才的話重復一遍嗎?胡副廳長的時間很緊,請你們馬上過來?!?/br>
    我立刻看了一下電話號,并皺著眉抿著嘴默算了一下電話區號,仔細一算,發現這電話確實應該是省廳方面的,要不然在這節骨眼上,突然來一個電話說要把我們所有人都叫到省廳去,我還真以為是電話詐騙。

    “那我們F市局的沈副局長呢?他不是也在省廳呢嗎?這個電話怎么不是他打給我呢?”

    “貴局沈副局長現在就在跟我們胡鈞座一起開會,他沒有多余時間,”接著,這個秘書態度高傲又冷漠地補了一句,“你們快點過來吧!胡鈞座沒時間專門等你們!”

    這個態度真讓我生氣,尤其發號施令的還是胡敬魴的人。

    “怎么了?誰來的電話?”胡佳期好奇而又不放心地看了看我。

    “沒事……咱們先接著把咱們要問的東西跟二位大哥問完?!?/br>
    我故意抻著時間,一直等到把兩個保安近期一直看到的關于上官果果和顧紹儀的事情,再加上昨天晚上的事情都問了個清楚,才跟同行的其他人說了這件事。而當時小C和鑒定課的其他人已經在現場搜集了不少東西,有些東西存放在恒溫箱里,是要馬上拿去化驗的,而且昨天晚上一直在玄菟路分局暫存的顧紹儀

    的尸體,在這個時候也已經被送到了鑒定課。稍稍一想,我也不等保衛處、制服大隊在小C身邊一左一右地瞎商量,直接掏了一張大紅票給了之前那位被迫跟著保衛處那輛車的鑒定課師兄,讓他先打車回局里,并讓他留好票據跟徐遠那里報賬,剩下的錢就直接給他當辛苦費了。

    花了差不多又二十多分鐘,我們一幫人總算來到了省廳,可到了省廳大樓里,我們也沒馬上見到胡敬魴,而是被之前給我打來電話的那個秘書安排到了胡敬魴辦公室對面走廊里的長椅上。省廳的大樓是一幢老樓,這是偽政權統治結束之后俄國人原本是當做蘇聯F市軍管委員會的大樓而蓋起來的。十多年前經歷過一次改建,每間辦公室、會議室里除了暖氣片以外還都加了中央空調,因此大樓的各個屋子里倒是很暖和;可問題是在于也不知那個規劃翻修的碎催是怎么想的,每個房間都按了中央空調,而走廊里卻一塊暖氣片都沒有,周圍的裝潢還都是用的大理石材料,弄得這走廊里就跟個冰窖似的,悶冷透骨。我們所有人,坐的本來就是冷凳子,時間久了,膝蓋都忍不住打顫;到最后我和小C、胡佳期還有白浩遠也都不顧不上體面利益,干脆四個人擠在一塊稍微能取點暖,其他人之間也互不熟悉,也沒好意思像我們幾個湊成一簇,只好站起身,在原地不停踏著小碎步熱熱身,就連平時到哪都硬直腰桿的那幾個保衛處的人,此刻一個個的,也都被凍得縮脖子端腕兒。

    看著時不時從辦公室里進進出出的、不知道是跟從胡敬魴的還是在聶仕銘麾下的那些個秘書親信們,端著熱咖啡蜂蜜水,時不時地還朝著我們瞟上幾眼,我們幾個當真是嫉妒在心里、恨在牙根上。

    等快到了十一點,胡敬魴才終于從大老遠一個會議室里走了出來,身邊的一個一身制服的親信立刻幫著胡敬魴套上了一件黑色貂皮大衣,身后的沈量才一見,幫著胡敬魴整理著大衣領子袖子、又從門口一路小跑回屋里,然后迅速健步如飛地跑回到胡敬魴身邊,急匆匆遞上了一頂棕色水獺毛的氈帽。

    “呵呵,你們就說吧,你啥時候見過咱們的沈量才副局座被人馴得跟一只小乖貓似的?”白浩遠輕輕地訕笑了幾聲,躲著保衛處那幾雙耳朵,湊在胡佳期身邊,同時對我和小C問道。

    “就他?還小貓呢?我的天啊,你可別侮辱小動物了行不行?”小C嫌棄地搖了搖頭。

    “哈哈……好像他在那個王瑜婕身邊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焙哑谝贿吙粗蛄坎旁诤呆櫳磉叞扒榜R后的模樣一邊說著。

    “啥?他倆還真在一起了?”

    我倒是對沈量才和王瑜婕真的確定了關系有點驚訝,以我對沈量才的猜測,這個人怎么說也得找個年輕的、看起來沒怎么遭到社會浸染蹂躪的小丫頭做女朋友——沒經過社會浸染蹂躪,所以他就能拿來自己浸染蹂躪。當著胡佳期的面兒,有些話我不好說,不過王瑜婕這個女人,雖說確實挺可憐,但她的黑歷史實在不堪回首:專職情婦出身,然后被人賣到了yin窩里接客,后來還被訓練成了性奴,甚至還有過長期跟狗交媾的經歷,這樣的女人沈量才都能接受,我還真覺得有點意外。

    “你不知道???我之前幫著他送東西,然后又給他帶材料回家,然后就發現了那個王瑜婕現在就住在沈量才他家里。之前這女人被二組從那個器官工廠里解救出來以后,被送到警務醫院跟戒毒中心治療的時候,沈量才就總去看她,現在那女人一個幼兒園當老師呢,工作也是沈副局幫著找的;而且好幾次他下班,都是那個女人來接他,現在還總開一輛雪佛蘭接他?!?/br>
    “哦……”沈量才幫著王瑜婕找工作、還有王瑜婕總來接沈量才下班的事情我倒是知道,沒想到他倆這么快就同居了。不過如果沈量才真的用現在對胡敬魴這么無微不至的態度去對待那個王瑜婕,這也確實是那個王瑜婕的幸運。

    “老許跟老姚出去吃飯的時候,看見過咱沈副局主動親了那個姓王的女人。是吧老姚?”白浩遠又轉頭抬了抬下巴,對姚國雄問道。

    “咳咳……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站在我們身旁的姚國雄連連咳嗽了幾聲,我們再一回頭,就見到胡敬魴和沈量才已經走到了距離我們身前二十步的位置。好在胡敬魴之前也一直在跟沈量才兩個人相互耳語著什么,沈量才似乎沒聽到我們剛才說的話。

    等胡敬魴和沈量才走到距離我們面前十步的時候,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當然我和小C是起立得比較遲疑的。小C完全是看我起身她才起來,而我,本來不想尊重眼前這位穿得跟個暖手爐一般的家伙,即便大早上沈量才在我面前那么夸他,胡敬魴這個人的所作所為在我這里至少目前為止,也沒什么值得我尊重的——至于我最后還是立正站好,只是因為我在尊重他現在的職位以及那個職位所代表的警察系統罷了。但是,我也看得出來這個老家伙似乎也沒睡好,雙眼中也不少見地布滿了血絲。

    后來一打聽才知道,上官果果被逮到天翔路警察局的消息被上報到省廳之后,胡敬魴直接是這么一身里面套著睡衣,就著急忙慌跑回了他的辦公室里,他在他的辦公室里連打了好幾個電話,至于都打給了誰,似乎外人沒有一個知道的,只是后來,有人看見紅黨Y省黨部副主席尤仁發戴著口罩、圍著圍巾,在六個紅黨政保處的保衛員的簇擁下進了省廳大樓,然后直接進了胡敬魴的辦公室,一直待到到

    了早上五點半才走;

    而走廊另一邊的廳長辦公室,則正好是反向對應:昨天接到天翔路分局的上報之后,一直在辦公室里加班的聶仕銘,在短暫地跟穿著一身睡衣的胡敬魴,就在此刻我站著的這個位置上碰了個頭、說了不超過十句話之后,就立刻帶人坐上車朝著城南離開了省廳,具體見誰去了他根本沒跟任何人說。

    ——城南能是什么地方呢?

    按照聶仕銘支持藍黨這一條思路往下推理,在這種時候他也可能是去找Y省藍黨高層會面,只是這樣的話,他應該去的地方是城北。上次艾立威挾持我時候所在的那座藍山文化會館就在城北,再往北一點,就是Y省藍黨黨部。

    bz2021.

    而城南……城南倒是有這么一個地方,那就是上次我去見隋瓊嵐的時候,跟美茵一起吃飯的那家餐廳。

    “行了,也不用給我敬禮、搞得這么有儀式感了。我現在也沒心思!”胡敬魴從頭到尾掃了我們所有人一眼,這家伙的臉色可比前幾天打籃球的時候差遠了,當然當他最后把目光放在我臉上的時候,原本就掛了黑眼圈的凸目上頭更多了一層憎惡的光:“我問你,早上上官果果是你審的嗎?”

    “是我審的。徐局長和沈副局長說把這個案子交給我……”

    沒等我把話說完,胡敬魴立刻沖我理直氣壯地爆喝道:“審個屁!去年以前你在警校的時候,你的各科目成績單我就看過:就你這豬腦子,你的成績到底是夏雪平替你說好話討來的,還是有些膽兒慫的教官老師們看你那個早就蹬腿兒歸西的外公的身份給你保來的??!”

    一番話說完,我周圍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轉頭側目看著我,包括那幾個跟我有隔閡的保衛處便衣在內,他們腦門上和后脖子上的汗都跟著流了下來。

    “什么話這叫……”小C也忍不住看了看我,她倒是沒慌,但也沒什么膽子敢直視胡敬魴,而是把身子轉過去一半,在我側耳邊小聲蛐咕了半句。

    而我就這么被毫無理由的劈頭蓋臉罵了一通,心里自然也是氣不打一出來:罵我豬腦子無所謂,誰沒被幾個無良上司扣過帽子、當過撒氣桶呢;帶上夏雪平也算了,我跟夏雪平現在關系斷了歸斷了,一碼歸一碼,他之前想找人強jian夏雪平、想殺了夏雪平,這筆賬我還記著,不過他倆也倒是老冤家了,有志氣不在這一兩句話上;

    可他罵我外公這件事,我絕對不能忍——我從上警專以來遇到的所有人里頭,就算是再怎么看不上我何秋巖的,提起我外公夏濤的時候也得是非常尊重的;你胡敬魴多大的腕兒,何德何能,敢這么說我外公?

    只是我沒馬上吱聲反懟回去,我倒要看看他還能說些什么。

    聽到胡敬魴提到了我外公,站在他身邊的沈量才也突然有些掛不住面子了,看了看我之后慚愧地笑道:“呵呵……那個,鈞座,您消消氣。這孩子早上去審訊的事情我是知道的,而且他確實也沒難為上官公子,還跟著忙前忙后的把事情張羅的好好的呢!”

    “‘沒難為’?你是覺得‘沒難為’,人家上官副總理那兒如果聽說了這么個事情,你覺得他會不會也這么覺得!天翔路的調查簡報我都看了,這很明顯就是那個什么律師的姘頭設計害人嗎?這點事情你們都看不出來?”說著又轉頭罵了我一句,“就著茅坑里臭石頭一樣的糊涂腦子,還警校高材生呢?——我就沒見過從警專升學警院的學生里有真正糊得上墻的!”接著他又轉過身,既是在訓斥沈量才,又是在訓我們,“而那個顧小姐的先天性心臟病的病志,我昨天晚上就派咱們省廳的人查到了!這點事情,你們市局的人怎么就辦不明白?告訴你們所有人,現在趁早給我把所有不利于上官果果的調查給我聽咯!要不然,你們有一個算一個,到時候被人吃了不吐骨頭,誰都保不了你們!”

    ——得了,又是典型的無罪推論。只不過在今天早上,沈量才好歹還同意我去審訊一下上官果果,讓我去“走個形式”,而在胡敬魴這里,我連去問個話都是罪過。

    僅僅幾句話,胡敬魴就把沈量才說得臉色羞紅——而且看得出來,真不是裝的,沈量才是真心對胡敬魴五體投地、服服帖帖:“這個……鈞座,是我們失職……”說著,他又對我招招手:“何秋巖!你趕緊道……”

    但他胡敬魴是沈量才的主子,并不是我何秋巖的——就連沈量才也算不得是我的主子。所以我沒等沈量才把那個“歉”字說出來,我便直接對胡敬魴說道:“我們市局關于上官衙內這件事情,還真是搞不明白了;我還真心想請教一下胡副廳座:徐遠局長早上跟我吩咐,讓我把今天這件案子從上官果果那兒深挖,而咱們沈副局長替您著想,本來就是按照您的思路,讓我意思意思敷衍了事——我照著沈副局長的意思辦了;現在您連著沈副局長跟我一堆罵了,又說壓根兒我就不該審上官衙內,胡副廳長,敢問如果要是馬上聶廳長和徐局長追究下來,您說我該怎么辦?是,我們這些年輕人、小資格的,沒你們上峰眼界高、腦子靈,但你總得給咱們指條明路、活路吧?再者,馬上就是大選了,咱們省的選舉日還比別的省晚幾天,時間撐得越長媒體越發酵,如果按您現在所說的,我們把所有不利于上官果果的調查都停下,這件事

    情捅到媒體那里去,”說到這里我故意抬起頭,盯準了胡敬魴的眼睛,“請問咱們遵從您胡副廳長命令做事的,到底在是給執政黨添彩呢,還是給他們上眼藥呢?”

    胡敬魴一邊瞪著我的眼睛,一邊聽著我的話,我看得出他在我說出這些話的差不多一分十幾秒里,少說有三次想扇我耳光,把他的臉氣得通紅;而最后的最后,當我提起媒體的時候,胡敬魴更是快把頭氣炸了,卻一時半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做什么。媒體對于一個人的殺傷力可太狠了,夏雪平近十年以來被媒體給迫害摧殘成什么樣,我想全Y省的警察不是不知道,畢竟夏雪平算是挺過來了;試問除了夏雪平以外,全Y省乃至全天下,又有誰能撐得過媒體輿論的攻擊的?

    ——更別提,如果在上官果果這件事上一不留神,還能把全紅黨的人都搭進去。這個風險,胡敬魴就算再能耐他也承擔不起。

    “你……行啊,小子!要不然你們重案一組的人,怎么有力氣把省廳的球賽獎金贏去呢?底氣都挺足!你們愛怎么著怎么著吧!如果被人收拾到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到時候可別哭!”胡敬魴恨恨地說著,聽他的發音嚼字,好像還差點咬了舌頭,緊接著又一甩袖子,迅速下了樓?!霸蹅冏甙?,還得趕緊去省政府,跟楊省長知會一聲!”

    “唉!你??!哼……”

    見著胡敬魴憋了一肚子火,沈量才更加惶恐,他指了指我,呲了半天牙,卻終究也說不出來什么。轉過身見胡敬魴已然走到了緩步臺上,便也撒丫子緊隨其后跟著下了樓。

    “呵呵,還是秋巖厲害,連副廳長都敢叫板!”鄭睿安在一旁訕訕又小心翼翼地說道。

    “秋巖畢竟是秋巖啊,雪平的兒子、夏濤老先生的外孫;咱們是誰???讓你懟你敢么?”姚國雄也陰陽怪氣地說道。

    “神氣什么!一顆爛倭瓜、一只臭黃鼠狼!而且姓什么不好,還偏偏姓胡?我看他就是狐假虎威!”等胡敬魴走遠了,小C便站在我身邊一個勁兒地替我說著氣話,還僅僅拽著我的袖子,說到興頭上也不管胡佳期就在她身邊站著了,

    “你還真挺向著秋巖的呢?我說真的,你們倆怎么就沒走到一塊呢?”胡佳期倒是不在意,跟白浩遠對視片刻,又笑著對小C說道。

    “那是,我跟何秋巖的關系還用說?誰跟他過不去,就是跟我過不去!啊呀……佳期姐,我剛才的話可不是沖著你??!我就是看不慣那個大倭瓜!現在外加那個黃鼠狼——你看他穿的那一身,毛毛扎扎的,還弄了一頂水皮子的帽子,那不就是一只黃鼠狼嗎?所有人聽著?。含F在這只黃鼠狼也記在我的小本本上了!”接著她又轉頭看向了白浩遠,“哼,不過你可別跟我倆曬臉,那個什么艾立威活著的時候,你可沒少給我家秋巖穿小鞋吧?看在佳期姐的面子上,我暫時先把你的名字擦了,但你可注意點,要不然你隨時都會被我記在小本本上的!”

    “是是是!我錯了!我早就跟秋巖陪過不是了,我現在再鄭重向您賠禮道歉——吳大法醫對不起!”

    他們幾個在一旁相互開著玩笑,而我望著胡敬魴和沈量才的背影,卻一點都笑不出來。紅黨對我來說,因為楊君實在Y省的執政領導能力,一直都是代表著榜樣的群體,再加上前不久我剛發現外公本人是對紅黨有很大傾向的,還有張霽隆和陸冬青兩個人,也都對我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只是上官果果這案子,外加沈量才和胡敬魴對于這件事情的表態,著實把我心里對執政黨經年累月產生的好感瞬間消耗殆盡。

    當然,胡敬魴說馬上得帶著沈量才去省政府找楊君實“知會一聲”,但是到現在為止,張霽隆居然連一個招呼都沒給我打過,這件事不光我犯嘀咕,身邊這幾位知道我跟張霽隆熟識的,也都跟著開始吃起瓜來;而從各種傳聞當中,我也沒聽說關于楊君實本人對上官果果這個案子有任何的表態。

    “這不對啊,按說這從昨天半夜胡敬魴到剛才沈副局,他們這一通cao作表明其實紅黨Y省黨部對副相衙內這事情想管的呀?結果到現在咱們這位張總裁,竟能一個電話不給小何組長打?”

    姚國雄看了看剛剛問出這些問題的鄭睿安,看熱鬧不嫌事大一般地笑了笑:“還用說么?楊君實愛惜羽毛唄?事兒都讓下頭人做,跟自己沾親帶故的,一句話都不讓說——他肯定是怕萬一上官果果真是殺人犯,自己再惹上一身sao?!?/br>
    白浩遠反駁道:“我感覺老姚說的不對:早上秋巖去問話,上官果果親口說的……原話怎么說來著?哦——他說楊君實跟副總理‘不是一卦的,算不到一起去’。我覺著是不是楊君實跟上官立雄有啥過節,估計這是在作壁上觀?”

    “我看不像,他要是真想作壁上觀,直接把全Y省想給上官說情的紅黨人士的活動都停掉不就行了?”鄭睿安用一種嫌棄其無知的目光看著白浩遠,“有誰不知道Y省執政黨黨部里頭,楊君實說一其他人不敢說二?小白,你可想簡單了!”

    “不是……那……可能是涉及大選輿情呢?”白浩遠聽了鄭睿安的話,一時間好多話如鯁在喉,但是舌頭也免不得有些打結。

    “可不是這么回事,浩遠老弟。這里面水深著呢!照我看什么大選不大選都是瞎扯。你聽上官果果自己說他爹跟楊君實不對付,呵呵,上官果果那小子看得起誰???他是把自己當‘小閣老’了你明白

    嗎?但實際上他知道些啥玩意?楊君實當F市市長之前,去首都進修的時候,首都不少大官和紅黨老同志都很賞識楊君實才是真!這里頭,會不會有上官家老爺子,也就是上官立雄、上官麗萍他倆父親呢?我跟你講,Y省對楊君實的夸贊,你得有一半當真、有一半當假——我都看網上爆料了,楊君實給人感覺群而不黨、和而不同,那都是表象;他真正是誰派系的成員,你能說得清嗎?但這就是他要的效果。你就說,十二三年前Y省那場政變里頭,以陸老三為首的一大批人都被關了、執行死刑了,里面不乏楊君實的上司和同事,為啥到頭來就他楊君實一個人沒事?他還曾經說過一句話:‘過去講說這世上三碗面最難吃,曰情面、體面、場面;看今朝三座大山最難爬,曰親人、恩人、友人?!@‘恩人’‘友人’里頭有沒有上官家族的影子、有沒有‘白銀會’的影子,誰說得清楚?這玩意,呵呵,當官的都一樣。楊君實在Y省真有主流夸得這么好,咱們Y省怎么能搞出上億的虧空?瘋了嗎?但都這樣了,省里還沒人在行政議會彈劾他,還不是上頭有人要保他——全國能通吃紅藍兩黨的還能有誰?紅黨龍頭易瑞明能做到?藍黨黨魁汪起程能做到?不還得靠上官相爺?”

    白浩遠不搭茬了,這話題他白浩遠實在是聊不動。

    而除了一直在姚國雄身邊捧哏的鄭睿安以外,車里也都安靜了。平時在辦公室里一直默默無聞的兩只老油條,在聊起這些所謂的政客的“秘聞”的時候,竟都侃得頭頭是道,就像所有事情他倆都在旁邊全程目擊了一般,而且就著言之鑿鑿的氣勢,一般人也聊不過他倆。

    但他倆好像也不知道,“三座大山,曰親人、恩人、友人”這句話,其實是易瑞明說的。

    “莫談國事吧,各位,比起這個咱們先找個地兒吃點午飯,眼瞅著都快到了中飯點兒了,咱們馬上還得去天翔路分……”

    ——我這都快趕上曹cao誤闖華容道了,曹丞相一般話音未落的時候,就會遭遇蜀軍伏兵;而我呢,一般話還沒說完,電話肯定就得響。但這次不一樣,我電話響起鈴聲的同時,小C的電話也響了,頓時我心中產生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我倆馬上要接通的電話,可能說的是一件事。

    “喂,秋巖哥嗎?”電話里的章勃很是不知所措。

    “對,是我,怎么了小勃兒?”

    “您和胡師姐、小C姐他們現在在現場忙完了嗎?忙完了現在就趕緊回來吧!出事兒了!K市的顧老板全家都來了!他們也不從哪知道的,說他們的女兒、那個顧紹儀jiejie的尸體送咱們F市局來了,有這事兒嗎?顧老板和他夫人在咱們市局門口鬧起來了,說啥都要把尸體帶走迅速火化……但我聽鑒定課的大哥大姐們說,咱們市局還沒給做尸檢呢?這怎么辦??!”

    ——這叫什么混蛋事情?

    “他們啥時候來的?剛來嗎?”

    “對,剛來,顧老板夫妻倆,外加他們的保鏢和司機。我們幾個正好準備去食堂,一出門就碰上了;現在就秦耀加上我……就咱們這七個人,別人早就去食堂了!弄得現在咱們都都不敢去吃飯去!”

    “行了,我知道了……你們先給他們安排一個會議室……”

    “安排了,我們一問,一聽說是跟這個果果公子有關的案子,我們馬上就想穩住他們,但是真穩不住??!他們連棺材和運尸車都找好了!他們現在人就在咱市局門口坐車里也不出來……他們還說,如果咱們市局的人敢在人家女兒身上開刀子,他們就要到司法調查局去告咱們!”

    “行吧……怎么都是這種事情……上官家族的那個律師來過了嗎?”

    “早上你們出發之后十分鐘他就來了。楊沅沅和秦耀也按照您的吩咐,把話都跟那個律師說了?!?/br>
    “那么那個律師啥反應?”

    “那個老頭一聽說,上官果果不想見他,他點了點頭沒說什么就走了,沒鬧也沒抗議。唉……你說這顧老板他們家的人要是都像那個老律師那樣,多省心???”

    “我知道了……你們先盡量安撫顧家人的情緒吧,我馬上回去?!?/br>
    掛了電話,我再跟小C把事情一講,果然她剛剛接到的電話也是關于這件事的。

    “不開刀的話能尸檢么?”

    “這得看是什么情況了,如果不是中毒導致的死因,其實沒必要解剖;但對于其他狀況就復雜得很,尤其是對于這種先天性心臟病的,我一般還是趨向于打開胸腔看看。我們課倒是專門應對尸體用的泵機和透視機,能拍片子、能從胃腸里抽東西、還能抽些血,但總不如直接解剖準確,而且搞不好還會造成遺體浮腫……死者家屬可能也不會接受的?!毙也有點急,事后她才告訴我,其實整個鑒定課里除了邱康健,沒人做過全套的非解剖尸檢,但這個時候她沒跟我這么說,純是因為怕我亂了陣腳,而且她為了我的案子,愿意冒險試試。

    “唉,管不了那么多了,能做成什么樣做成什么樣吧。咱們現在真是得搶時間——對了,順便你讓大白鶴幫忙把顧紹儀的手機資料存一下?!?/br>
    “知道了,那我現在就馬上讓實驗室里的所有人現在就開動?!毙點了點頭,又立刻拿起自己的手機準備打電話給鑒定課的座機,但她的臉色也立刻變了。

    我不禁嘆了口氣,明知故問道:“咋了?還跟老白別

    扭著呢?”

    “嗯……”小C點了點頭,又咬了咬牙,小聲碎碎念叨著,“哼,反正不就是從手機里往電腦里導東西么?我也會……”

    “不是……C啊,咱們是的破解她手機里的資料,可不是簡單的存東西哎!”

    小C撇著嘴低著頭,悶了一會兒不出聲后,才繼續說道:“他們網監處又不是就他一個會破密碼的……我等下再找個別人就是了!”

    我看著小C,忍不住搖了搖頭,又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

    于是,這中午飯也別找地方吃了,趕回去吃食堂的飯菜也有點來不及,所有人出了省廳之后,就在附近買了點烤紅薯、烤冷面、攤煎餅果子之類的東西充饑——說好聽點叫“充饑”,東北話直接叫“墊補”,烤冷面也好煎餅果子也好,這些東西實際上里面全是油跟膨松劑,其實里面都沒多少糧食,頂多一根香腸撒點蔥花香菜再打個雞蛋;而烤地瓜那玩意也是粗糧,吃著當時感覺很飽過后消化特別快,根本不能扛餓。就拿胡佳期舉例,她這一上午忙活了半天,又把一般時間花在了路上根本沒怎么休息,就胡佳期的體型也算是一般苗條女性的水平,可這時候如果說給她足夠時間讓她往飽了吃飯,她真能連吃下去一份兒半的吉野家里賣的那種雙拼蓋飯。這就更別提我和白浩遠這樣本來飯量就不小的男生了。所以煎餅果子、烤冷面這些玩意,對于我們這幫人而言,也就是吃個味道解解饞、外加補充補充點基本的鹽份而已。

    車開到半路上,胡佳期還突然有點暈車,吃了兩口烤紅薯就不停地反胃,小C給胡佳期含了一片姜糖片、嚼了一片糖炒檸檬之后才緩過來;白浩遠跟著胡佳期不舒服,他也難受著,于是他也沒吃東西。我則是因為從大早上到現在,遇到了這么一大堆事情,連累帶氣的,氣都氣飽了,拿著一碗烤冷面,愣是一點胃口沒有。小C卻像故意逗我開心一般,一邊貼在我身上賣著萌,一邊纏著我讓我喂她吃東西。我確實把我那份烤冷面和她買的章魚小丸子、跟地瓜球都喂給她吃光了,可到最后她似乎看我依然眉頭緊鎖,最后也只好小心又灰心地側過身去,默默地坐在我身邊一言不發。

    雖然已經是中午,這天似乎就沒亮過。

    而另一頭姚國雄跟鄭睿安那兩位,還沒停下他倆的話茬兒,繼續從國家大事聊到百姓民生,搞得我心頭不是一般的煩——他倆只在咱們F市重案一組,當兩個成天沒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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