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瑭離開徐恕州辦公室后本來準備立刻回宿舍，但是又想著在宿舍看“女主播”直播擦邊好像確實有點有傷風化，再加上他準備在“求證”前先去當時那個實習公司一趟，理由無他，就是想再去確定一下究竟是不是本人，雖然結果已經擺在這里了，但莫名的他總是心存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白的幻想，俞瑭自己也分不清他這是在為自己的“善良”被騙生氣，還是別的不好說的理由。

    俞瑭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才四點半，他剛好還來得及去，從來都是以行動派著稱，沒一會兒就到了裴鈺工作的M公司樓下，鑒于他在這兒也是工作過一段時間的，和門衛大叔早就混的臉熟，即使沒有工作證他還是很順利的進了公司。

    在來公司的路上他突然想起他好像是和裴鈺說過話的，那天她因為直播效果不好，被領導抓去談話，照理說他沒必要關注這些，但是那天他就是莫名其妙地上了心，記得當時同事說的是“小魚這會倒霉了，她數據那么差，這會和她談話的還不是我們公司老板?！庇徼┞牭竭@話的時候還愣了一會兒，后面經同事的一番解說他在得知這家M公司只是SG旗下負責傳媒板塊的特立公司，一般是本公司外的產品推廣的。

    這個月裴鈺數據不好其實也賴不上她，那家零食公司也不是啥好鳥就是，求爺爺告奶奶的搭上他們公司的商務經理，本來他們也不怎么做這些別的公司的產品，這種外包推廣，但是架不住那個老板的軟磨硬泡，結果誰知道這家零食公司，不僅找了他們公司，還另外找了兩家機構，給了三份不同的零食優惠價，讓三家公司在這打擂臺，最后他們公司自己開了直播間推了自家人上，價格也更低，這邊三家公司都沒撈到好，還紛紛沾上了公關事故，要知道他們公司不僅代表自身的企業形象，更象征著背后的SG。

    其實這個零食廠本來就是一家老公司，長期以來他們更是以“童年記憶”這一賣點，在大眾眼中一直口碑不錯。但由于他們家后來上位的那個二世祖亂改革，才導致后面業績的大跳水，他們這次想了這么個損招，說得好聽叫破釜沉舟、壯士斷腕，其實就是賣慘利用大眾同情心熱炒作，不過是吃準了大眾和企業間的信息、人脈差。

    這回倒是他們三家公司白白給人做了筏子，不管怎么說這次事故也是決策層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沒道理大老板看不出來。周圍的同事們聊得熱火朝天，“要我說！怎么樣也怪不得裴鈺，但是架不住決策層狗啊，硬要把裴鈺頂上去抗雷?！币粋€戴眼鏡的小姑娘憤憤不平地說。

    聽完同事將這來龍去脈給講清楚，俞瑭當時就是感覺特別無語，這些下屬都能看明白的事，他覺得作為公司實際掌權的老板沒理由想不通，但是眼下還是叫裴鈺過去了，怎么想都很奇怪，不過當時的他沒來得及抓住腦海里這點思緒，就看著眨扎著馬尾的女孩從他的工位前走過了，后面他也盯著過辦公室一段時間，本想著等女孩出來，但由于項目的事他不得不早早離開了，即使不愿意，他也只能作罷，說實話俞瑭并不明白自己當時那份奇怪的‘不愿意’是來源于什么，反正他籠統的將這些都歸咎于‘惻隱之心’，所以后來他仍然是繼續以他的方式發作著他這份‘惻隱之心’，以至于那天晚上在那種平臺看到她時他才壓抑不住的怒火。

    其實事實已經攤在那里了，他確實沒有什么好去掙扎的，但沒來由的不甘、難以置信、怒其不爭這樣的情緒就這樣一股腦的從四面八方涌了上來，被包裹在其中的他根本難以去思考自己現在這些舉動的動機，‘管他的呢’、‘去他媽的’他俞瑭想干嗎就干嘛，反正這些年他一直都是這樣我行我素的過著，從前沒有什么例外，那當然今天不會有什么例外，更遑論未來。

    等俞瑭走到6樓直播間外的時候，他還是默默的期待了一番，說不定只是‘一時眼花’，俞瑭就這樣一步步地走著，這個點的直播間都是很忙的，每一個小玻璃門里都在賣著各式各樣的產品，美妝、家用電器，還有零食。很快他就走到了那個直播間門口，“呵～”俞瑭譏誚地笑出了聲“果然，對這樣的人該有什么期待呢?！边@番話俞瑭并不知道是在自問自答還是在對著聽不到的人說。

    坐著回學校的出租車，俞瑭一直在反復地想，“為什么呢”、“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呢”“就那么缺錢么”，俞瑭打心眼里是瞧不上這些女主播的，說得好聽叫女主播，不過是外圍罷了，本科那會兒他們幾個一起玩摩托，就有男生約這種‘女主播’出來，美其名曰撐場子，其實那點糟污他們都門兒清，像這樣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在他的腦海里堆迭著，突然腦海里閃過了一道白光，俞瑭又想起了那天女孩被叫走的時候的樣子，還有后來他向同事打聽的結果。

    “小魚么，嗨，沒事的，她后面出來，老劉那家伙就說了她幾句，讓她繼續工作了，你說是不是很幸運?！?/br>
    “幸運么?！庇徼┐藭r無法在自欺欺人將這判定為“幸運”，突然間俞瑭想起了他們那天和那位王老板的不歡而散，不自覺的他喃喃出聲“老板、女主播”顯而易見的聯系卻讓俞瑭的臉越來越黑。

    開車的司機看著從上車開始就臉色不虞的男子，當時也收了他愛和乘客的搭話的心思，這會兒聽到俞瑭念叨著什么“幸運”他想當然地以為俞瑭是在為剛才的自己機智變道而避免了堵車說“幸運”。

    “小伙子，你別說，我這人是有點運氣在身上的，哈哈哈哈，剛才我老遠就看到。所以?！彼緳C一邊看著眼前的路況一邊透過后視鏡看俞瑭，“你別說是挺幸運?！背两谧约核季w里的俞瑭被自己的這句幸運拉了回來，他壓根兒也沒聽見司機說的什么，就聽見司機最后說的這句“你別說是幸運?！敝钡胶竺娴搅藢W校，俞瑭也沒再和司機搭一句話，司機自覺沒趣，也就沒有在說話了，可是幸運兩個字好像突然就成了俞瑭現在乃至未來人生的一個“魔咒”。

    回寢室的路上他又想起了那天帶著許多女孩邀請自己吃飯的王總，想起了那些穿著清涼的女孩，想到當時一個女孩貼上自己胳膊時的觸感，所以她也是這么雌伏在那位‘大老板’的身下的嗎，那位‘大老板’會是怎樣一副相貌，她又是什么以怎樣一種諂媚的表情去‘化險為夷’的呢，她是第一次嗎？還是一直這樣的‘化險為夷’，越來越多的惡意就這樣不加掩飾的泛濫了起來，再想到同事說的“幸運”，他壓抑了一下午的怒火終是壓不住了，他抬起腳就朝著垃圾桶踹了下去，鐵皮相觸發出的巨大鳴音把路過的學生都嚇了一跳，路過俞瑭的女生看了他一眼后無奈發出感嘆“長的人模人樣的，但是好像腦子不好?！?/br>
    俞瑭自然是聽見了，不過他這會兒也懶得計較就是，發泄似的又補了幾腳后，將垃圾桶扶了起來就走了，一套動作下來確實搞得圍觀的人一頭霧水。

    恰好出來放風的又目睹了全程的陳立行當時就覺額有一句網絡熱語十分貼合俞瑭的人設——“有點素質但是不多的小哥哥一枚呀～”陳立行賤賤的念完這句話將手上的煙頭一扔就走了，走了幾步又想到了俞瑭剛才的樣子，趕緊跑回來又確定了幾遍煙頭熄滅沒，最后看著煙頭熄滅了才放心的走了。如果此時有畫外音，那畫外音說的一定是：你真是一點素質都沒有的小哥哥一枚呀～

    陳立行和俞瑭一前一后地回了宿舍，說來也好笑，本應早就回宿舍的齊帆都這會兒了還沒見到他的人影，至于李巖自從那天晚上和俞瑭不歡而散后，他一直秉承“非必要不出席”的原則，饒是齊帆在他們中間打太極試圖攢個局緩和一下，他也不接受，當時李巖就決定了后面搬出宿舍，和女朋友在外面住。

    “齊帆呢？”俞瑭斜靠在門框上看著剛準備坐下的陳立行，“不知道，估計學生會有什么事，又或者是老徐找他，誰知道呢”陳立行打開了LOL，準備暢游峽谷，于是十分敷衍地回答了俞瑭的問題。

    聽完陳立行的回答，俞瑭也不做什么表態，徑自走向了自己的書桌前，他回頭看著已經戴上耳機打得熱火朝天的陳立行一會兒，終是轉過了身子看著自己的電腦屏幕，下午的事還歷歷在目，那些自己對裴鈺的算不上友好的揣測也一遍遍地在自己的腦海里回蕩。

    俞瑭一只手捏著手機轉啊轉啊，一只手則是在主機的開機按鈕上一下開一下關，碩大的電子屏就這樣忽閃忽閃著，熄滅時的屏幕照著俞瑭本就不算明朗的表情更陰沉了些，“滴——滴——”手機的鬧鐘打斷了俞瑭轉手機的動作，俞瑭盯著在桌面上震動的手機，最終還是打開了電子屏，迅速的登陸上直播軟件進入了裴鈺的直播間。

    在圖書館冷靜的齊帆本來被裴鈺那一番話攪得心緒不寧，但是在知識的海洋里他最終還是寧靜了下來些許，不過今天他總是忍不住地去看手機，本來決定了不看她的直播的，但是看著時間得越來越接近，他終于是拿起了手機，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和對面的班長說了句“先走了”，就離開了圖書館。

    剛走出圖書館他的手機就響了，看著名字是一條藍色的小魚emoji表情的鬧鐘，齊帆就想起了下午裴鈺說的“那我穿第一件，那一件只穿給你看?！钡谝患?，齊帆思考著第一件裙子的樣子就點開了直播軟件。

    這邊裴鈺已經開始直播了，畫面里她穿著她口中的那條裙子，莫名的齊帆莫名的就漾起了些甜蜜的感覺，他難耐的錘了兩下自己心臟的位置，麻酥酥的同時又感覺一股溫水將其包裹著。本來齊帆還沉浸在這種朦朧又歡喜的情緒中，但是幾條彈幕突然就打斷了他這種歡喜。

    “主播今天穿的是挺好看的，但是也太保守了吧?！?/br>
    “哎呀，樓上就不懂了，純欲風！”

    “主播這么穿，更讓人好奇撕開后的樣子了”

    。。。。。。。

    諸如此類的評論很快就刷滿了評論。

    霎時間齊帆就感覺很惱火，喚起鍵盤飛速的評論著，儼然一副不辯駁個一二三就不罷休的架勢，不過還沒等他大展拳腳就聽見裴鈺懶洋洋的聲音響了起來，“哎呀，哥哥們都在想什么啊，天天大魚大rou就不膩么?！闭f著裴鈺起身離開了椅子，挑了不遠不近的距離，一只手提著裙擺，捏著小碎步施施然轉了個圈。

    直播間這些色胚看不懂裴鈺轉的圈里意思，那邊的宋霈遠倒是看得明白，第一次見裴鈺時她就在類似個鄉村大舞臺的地方跳著古典舞，秋天，天冷的和什么似的，她還有一群小姑娘穿著紅的綠的單薄得不行的裙子在舞臺上旋轉著。不說那時候就連現在宋霈遠都覺得裴鈺應該在別的更大更精美的舞臺上跳舞才對，反正不該是現在這樣，但是裴鈺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倒顯得他這些心思多余。

    宋霈遠下午那會兒雖說被裴鈺氣得不行，但后面想到這幾年她不就一直這么個性子么，懶散地很對什么事都不上心，那嘴更和冬青樹葉子似的，非要戳得人皮開rou綻才罷休，今天沒戳他算他運氣好，后面宋霈遠就叼著一支煙，一只手玩著打火機的帽子，也懶洋洋地靠在老板椅里看著直播間的裴鈺，煙霧縈繞里他就這么一直看著裴鈺和彈幕里那些人插科打諢。

    今天裴鈺穿得又保守，加上又沒那些花活兒，直播間倒是蕭條得很，也就一小批老粉絲還留著和她胡咧咧。與那些人不一樣，宋霈遠倒是十分滿意這種‘蕭條’，擱平常宋霈遠也會看裴鈺那些花活兒，一套又一套的還真是應接不暇，猶記得第一次看裴鈺在這塊兒直播的時候，他剛剛進入直播間還沒看到女孩的臉呢，黑漆漆的屏幕里就傳來了女生黏糊糊的嗓音和斷斷續續的喘息，當時他就是感覺自己怒火攻心，都是成年人了誰還不懂這個，再加上女孩這樣的聲音他可沒少聽，還沒看多會兒，他就找人封禁了裴鈺的直播間。

    裴鈺這邊直播得好好的，面對著直播間突然就封了也是云里霧里，“圓圓，這平臺是不是有??？”別說裴鈺了圓圓也是無語“這不是18禁付費平臺么?！迸徕曪w速地進了其他女主播的直播間，一瞬間她就炸毛了“有病吧，腦殘平臺！”她和圓圓看著這些女主播又是半裸又是全裸的，還有自慰的。她不過就是念了個床戲本子，甚至還沒開鏡頭，結果就封了。

    “神經??！神經??！”裴鈺難得的失了她那份淡然“我5萬的注冊費??！”裴鈺這邊罵罵咧咧著，哪里注意地到一直在響個不停的手機，“裴鈺！裴鈺！別罵了，手機，手機！”圓圓一邊申訴一邊喊裴鈺接電話。

    裴鈺這才注意到電話，看著來電話是宋霈遠她就更不耐煩了，“干嘛！”宋霈遠被裴鈺這一嗓子吼的也忘記了自己要干嗎，一時間也沒接上話，聽著電話里不出聲的宋霈遠裴鈺就更惱火了“不說話掛了，大晚上你犯什么病?！?/br>
    “你在干嘛！”聽著裴鈺的話宋霈遠才想到了自己的來意，不過不對勁的事，裴鈺這聲音聽著也太正常了吧，難道說那男的不行？想到這他那點火又上來，她敢！一想到裴鈺要是和別的男的做這些事宋霈遠握著車鑰匙的手就捏得更緊了些，他打開車門坐進車里又問了一遍?！斑€能干嗎！直播！上班！賺錢！”裴鈺大聲地回復著宋霈遠，不過很快宋霈遠就聽出了她聲音里的不對，她好像在哭。

    “裴鈺？裴鈺？”宋霈遠將車停在了路邊“你怎么了？”裴鈺被宋霈遠問的最后是又哭又罵的說了事情原委，聽著電話里女孩的哭罵聲宋霈遠想笑又有點心疼，想安慰又想到好像是因為自己引起的，“別哭了，我給你報銷5萬，我去找你好不好?！币股锼析h就這么耐著性子哄著裴鈺。

    “不好，這個詐騙平臺憑什么封我號，我詛咒封我號的那個混蛋男的不舉，女的永遠沒有高潮，嗚嗚嗚嗚嗚”聽著裴鈺的話宋霈遠忍不住看來一眼自己那處，電話里的女孩還在哭，她一時間也沒了主意，火速給朋友打了電話解封了裴鈺的號，自己也趕緊開車去了裴鈺家。

    不過后來裴鈺知道是他干的好事后，他沒少吃苦，想到這里，宋霈遠覺得那時候的裴鈺真的是又好欺負又可愛，哪像現在。宋霈遠吐出最后一口煙，將煙蒂扔在了煙灰缸里，起身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秋天真的是一個很矛盾的季節，“乍暖還寒”四個字就剛剛好，不多也不少的形容了這個季節，至少他這么認為，電腦里裴鈺還在和評論區里的人說著無聊的黃段子，又或是別的，反正沒個正型。

    “乍暖還寒”宋霈遠自言自語出聲，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和裴鈺的關系用這四個字形容不也恰如其分么，風吹的宋霈遠有點涼，他關上窗戶準備關機睡了，裴鈺這些花活兒他見怪不怪了，而且他不喜歡裴鈺這么‘假’，太假了，假到他常常會恍惚倒覺得自己和這些直播間阿大哥沒什么區別，這種認知十分清晰的揭露著一個事實：他很上頭。這是宋霈遠不愿意看見的。

    “很好看么？我和你想的一樣哦?！彼析h剛想關機就看見裴鈺一只手支著下巴，歪著頭對著屏幕里笑，罕見地裴鈺的眼神里沒有他討厭的那種假，眼睛笑彎彎的，一只手指戳著屏幕，這副樣子很像他們視頻的時候裴鈺的狀態，一副漫不經心的懶散樣子。本來準備關機的宋霈遠愣是坐了下來一條條的往上翻著評論，至于結果也是可預見的，什么也找不到。

    管她的，反正今天周三了，想到這兒，宋霈遠合上了電腦去了浴室，誰也說不清他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地忽略了這點異樣還是真的懶得去為這點小事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