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算是打贏了？

    沈希靈伸手，接住從空中落下的生死書，眼神晦暗難明。

    有人替她付出了代價，曲翎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沈希靈不知道。

    “不好，那陣法沒了生死書壓陣，恐怕會碎，到時萬魔古窟就……”

    靈荼的聲音讓沈希靈從思索中回過神來，她看向那從頭堅持到尾的大陣。

    這難道就是劇情的力量？

    劇情站在了她這邊，所以不管她的修為是什么境界，魔尊都被她趕走了。

    或許真的如魔尊所說，只要人心之魔障一日不除，他就永遠不死，但至少接下來很長一段光陰，修仙界，都能過上安穩日子了。

    “不急，將東西放回去便是?！鄙蛳ｌ`說罷，拿著生死書走到陣法前，仔細推演陣法。

    眼前是兩個陣法疊加，上面一層是魔尊設下，為的是破壞下面那一層原本的大陣。之前靈荼應該是加固過底下那層大陣，否則魔尊的陣法早就將大陣侵蝕干凈，放出萬魔古窟的無數魔物了。

    “佛子竟還對陣法有所造詣，實在是厲害?！鄙蛳ｌ`稱贊了靈荼一句，這位佛子豈止是有造詣，而且是造詣非凡。

    還沒到渡劫，就能擋住魔尊的陣法了。

    沈希靈說罷，將生死書放上去，手掐法訣，又扔出三五陣盤輔助，很快就將魔尊留下的陣法打散，又加固了原本的陣法。

    一套動作如行云流水，可見她在陣法上的能力更強。

    靈荼看的眼中異彩連連，這世上怎么會有沈希靈這樣的人物，就好像天生為道而生一般。

    “不過是在前人路上行走，沒什么可稱贊的，希靈這一招才是厲害。希靈已經知道，我是佛子了？”

    沈希靈聞言回頭看了靈荼一眼，心想，變成佛子好像也沒有聰明多少，怎么還跟以前一樣，有點兒傻乎乎的。

    “死而復生為道之禁忌，不可實現，既不是死而復生，那便只能是轉世輪回。不知閣下法號為何？”

    靈荼輕笑，在還殘存著生命氣息的峽谷里，猶如春日暖陽，徐徐微風。

    “吾名靈荼，希靈，與你名字有一字相同?！?/br>
    沈希靈沉默了一下。

    她記得，佛宗那邊的靈字，好像是說靈字一輩吧？

    那跟她名字有一字相同的和尚，可不要太多。

    第122章

    沈希靈見靈荼一直看著她笑, 笑的她有些發毛，于是轉過頭來，看向遠處的一片混沌，沒有接靈荼的話茬, 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

    “魔尊分身已死, 三界禍事告一段落, 我該回昆侖丘復命了?！?/br>
    言下之意就是讓靈荼也趕緊走，別在這兒呆著了。

    萬魔古窟峽谷之底，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魔尊確實死了，但是九妖山的妖族還沒有處理干凈，希靈不打算送佛送到西？”

    靈荼并不想此刻就和沈希靈分開行事，他從佛宗出來一趟, 本不是為了天下蒼生。

    或許是轉世輪回中靈珠破損，導致靈荼修的佛出了問題，雖說佛普度眾生，對天下蒼生懷有大愛，可靈荼沒有這份大愛。

    他并不是很想普度眾生。

    眾生有佛來度, 他呢？他轉世十世，又有哪一世不屬于這天下蒼生，可有哪一世，有人來度他？

    唯有最后一世，沈希靈出現了。

    無人知曉佛子心中想什么，但無疑，在靈荼眼中，沈希靈是最重要的存在, 比他的生命重要, 或者說, 比他眼中的佛，也更為重要。

    沈希靈能感覺到靈荼看她的眼神很不對勁，不是以前那種崇拜中夾雜著喜歡，想要親近的眼神，而是更加純粹的，屬于愛欲的眼神。

    這種眼神可太熟悉了，以前蘇巧兒就是這么看鐘宇的。

    每次鐘宇出現，蘇巧兒的眼睛就跟粘在鐘宇身上一樣，俗稱，戀愛腦的眼神。

    沈希靈微不可查的嘆口氣，說道：“佛子，我與佛無緣?！?/br>
    與你亦是，無情道修的是一顆無情的心，她能看透世間萬物的感情，也能明白人心不可控，但她不會動情。

    永遠不會。

    所以盡早看破業障，他去尋他的佛，她接著走她的道。

    這才是最好的路。

    靈荼眼中光華驟然滅去，他怎會不知沈希靈言下之意，雖早就知道兩人無果，可當沈希靈直接說出口后，他還是會心中刺痛。

    那痛綿延如針扎，一點點滲入心底，化作一壇苦澀的酒，或許釀到最后，不得醇香，反倒無法下咽。

    可他偏偏不愿意將酒傾覆，只要是沈希靈給予他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他都樂意承受。

    “那就是救人救到底，不必送佛，希靈，此地有一處界門，直通九妖山后，就在天上。修士們一直沒有找到九妖山所在，這是一個好機會。趁著此刻萬魔古窟的封印大陣還未安穩落下，我們還能入界門，去到九妖山，將那些妖怪一網打盡?！?/br>
    靈荼很少一口氣說這么多話，事實上他之前就是個啞巴，再之前，他還修閉口禪，更是不說話。

    沈希靈知道那兩處界門都通向何處，一處是昆侖丘后山，一處是九妖山洞窟，她甚至知道九妖山在哪兒，也知道怎么找到九妖山。

    這些都是原著留下的遺產，本來她想著出去后，就將這些事情跟昆侖丘的師長們說一下，然后將善后的事甩給他們去做，而她則接著去閉關。

    沒想到靈荼也知道了。

    跟沈希靈此刻不能直說她知道這些，否則就得去解釋，之前沈希靈需要想辦法解釋她為何知道穆春來是白途的馬甲一樣。

    于是沈希靈說道：“殺妖之事，你我二人做不完，還需告知同門?！?/br>
    她沉默一瞬，接著說：“我境界不穩，要閉關修煉?！?/br>
    這是在拒絕和靈荼去九妖山的邀請，將一切都推到了她有事上。

    話說到這份上，靈荼也不能再強制什么，但是他話鋒一轉，又說道：“想來這界門一時半會兒也關不了，不如我陪希靈去昆侖丘，輪回時有賴昆侖丘諸位照應，還未曾與他們坦白過此事?！?/br>
    薛荼在昆侖丘的那一段時間，也不光只認識了沈希靈一個人，這話說來沒有任何毛病。

    但是沈希靈總覺得他目的不純。

    可靈荼不挑明，沈希靈也沒辦法直接拒絕什么。

    而且誰說沈希靈對他就是完全無情呢？當初沈希靈救下薛荼，就已經注定了她對他，尚有一絲憐憫之情。

    況且后來靈荼為了幫沈希靈封印萬魔古窟，以身為祭施展秘術，直接身死，沈希靈心中不是不知薛荼付出，如果不是她想，以薛荼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干那種舍己為人的事情的。

    他這個佛修，實在不像個真正的和尚。

    沈希靈還想再心狠一點，薛荼是個凡人時，她就想著將薛荼放在凡間不管，現在靈荼是佛子，旁人也欺負不了，身旁也沒有同門曲解沈希靈的意思，最好是直接拒絕。

    但是她對上了靈荼的眼睛。

    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對待稀世的珍寶，生怕將珍寶磕碎了，又像是虔誠的信徒在供奉他付出所有信仰的神明，捧上來一顆真心，害怕被神明嫌棄。

    這個表情，真的很難讓人說出狠心的話來。

    沈希靈想著，靈荼說的話其實合情合理，他跟她回昆侖丘，又不是為了見她，對吧？

    “行，不過我要先去苗疆古教，你自行去昆侖丘吧?！?/br>
    靈荼聞言，耷拉了眉目，像是被雨打濕的狗狗，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憐巴巴的瞅著沈希靈。

    而沈希靈注定就是個心冷的人，她腳尖一點，飛向峽谷上方。

    魔尊死前折騰半天，倒是將萬魔古窟的魔氣消耗了不少，此刻萬魔古窟的峽谷底部是少有的干凈，沈希靈飛上去甚至都用不著撐起仙氣防護了。

    但四周還是有一層迷霧籠罩，黑色的迷霧中，她穿著的一身昆侖丘法衣無比顯眼。

    月白色的長裙上繡著器峰的刀劍紋飾，長紗披風攏在身后，縹緲無比，靈荼看慣了沈希靈穿這一身，但是每一次看，都有不同的感覺。

    迷霧為沈希靈的身影增添了幾分看不清的神秘，就好像是將要飛天的仙女，人間的線困不住她。

    靈荼同樣飛天，跟在沈希靈身后，他就靜靜的看著沈希靈，目光深邃悠遠，一眼萬年，恨不得看到生命的盡頭。

    在外面等待的鐘永山等人早就心急如焚了。

    沈希靈剛進去，那峽谷里的魔氣濃度就黑的跟墨一樣了，等過段時間，更是風起云涌，陣勢浩大，后來天空還浮現出各種仙紋陣法痕跡，整個萬魔古窟都搖搖欲墜。

    他們不清楚底下發生了什么，想要進去看看，又被不知道哪兒來的陣法攔在外面，四位老祖之前頻頻動用誅仙劍，靈力空空，還要謹防魔氣動搖心神，又強自使用了一次誅仙劍，想要突破那一層陣法，結果籠罩整個峽谷的陣法沒事，萬魔古窟的封印大陣差點兒被他們給刺穿了。

    不小心當了敵方友軍，上面五人是徹底不敢動了。

    他們只能焦急的等待結果到來，或者是沈希靈隕落，魔尊破除萬魔古窟的封印，放出數萬魔物為亂人間，或者是沈希靈贏了，魔尊被沈希靈給困住，甚至殺了。

    好吧，后一個想法真是聽起來就像天方夜譚。

    “如果沈希靈真的死了，那么我山海境，可還有撥開云霧見青天的一日??？”鐘永山不禁感慨，四位老祖也是神情嚴肅。

    他們對沈希靈并不是很熟悉，但是即便是日日閉關的他們，也聽說過昆侖丘這一代出的這位天驕，剛剛見面，也意識到對方天賦驚人，不說別的，二十歲的分神期，這個身份真的太可怕了點兒。

    也就只有在上古時期，才出過這樣的天才，但那時候是什么環境？修士度日艱辛，每一日都在死亡邊緣游走，不變強就是死！

    現在呢？環境比以前要好得多，這種環境里竟然還能養出上古時期才會出現的大能，可見沈希靈生來不凡，日后定然要改變整個山海境的。

    可這樣的天才，因為他們的疏忽，可能會死在這里。

    是的，老祖們紛紛認為，這次魔尊降世是他們的疏忽。

    是這些年來，妖族太過老實，一聲不吭，讓他們誤以為環境已經徹底變好，真正的太平盛世已經來臨了。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人總是會在安樂中被磨平棱角，消弭戰意，他們就是如此。

    但凡他們多關注一下妖族，都不至于讓妖族跑到他們后山去興風作浪，甚至還將血陣的事情，交給鐘永山去處理。

    明知道鐘永山也不過是個小輩罷了，他知道個屁！

    幾個大乘長老對視一眼，紛紛開始自省，他們已經決定了，如果這次沈希靈殺不了魔尊，等日后有機會，哪怕是拼著自爆，與魔尊同歸于盡的下場，他們也要殺了魔尊！

    就在他們暗自下決心的時候，峽谷的魔氣突然飛速變化，從黑如墨，變成了淡淡的黑霧。

    這說明峽谷里的魔氣數量減少了。

    這是怎么回事？

    他們紛紛一驚，跑到跟前去看，什么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