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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令容說完還惴惴不安地瞟了一眼文太太,生怕這位敬業的老管家要細問沉淵頭痛的病因。好在文太太的注意力顯然不在這里,她只是擔憂地絞著手,又湊上來摸了摸裴令容的額頭。 “您先把飯吃完,我去把醫生開的營養劑拿來?!彼@么說著就匆匆走了出去。 文太太離開了,房間里只剩下裴令容和沉淵。裴令容傻看了一會兒管家的背影,才慢半拍地轉過頭來等沉淵的答案。 沉淵停頓片刻,將一勺甜粥送到了她嘴邊。 “我沒事,”他也學著裴令容的樣子笑了一下,“你不用擔心我?!?/br> 裴令容猶豫地點點頭,又示意她可以自己吃飯,然而沉淵依舊把碗握在手里,并沒有遞給她。 他看出她不習慣這樣受人照顧,但他又不知道哪來的那么多耐心,能一口接一口地哄她,她也只好就著沉淵的手吃了半碗粥。自六七歲以后裴令容就沒被人這么嬌慣過,她一時手足無措,不得不找點話題打岔。 她想了半天,最后鼓著腮幫子含糊道:“……你真的沒事了嗎?” 沉淵說是,又讓她專心吃飯。 裴令容還是有點疑惑:“我好像沒有幫你疏導?!?/br> “不是的,”沉淵忍不住要嘆息,“昨天你一直在救我,你不記得了?!?/br> 蛇是狡詐而殘忍的動物,寓言里的農夫捂暖了一條凍僵的蛇,下場確實不怎么樣。但他的向導固執得很,始終把這樣一件危險品抱在懷里,就算自身難保了也沒有放開。 裴令容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鼓著臉繼續吃了兩口。她已經感覺飽了,又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拒絕沉淵喂的飯。好在文太太適時地拿來了營養劑,裴令容立刻從他那個取之不盡的碗邊轉開了臉,伸長了手去接管家手里的小瓶子。 這是飯后喝的,所以現在晚飯已經結束了。裴令容松了一口氣,等待管家太太收走那些杯盤碗筷。 “累了嗎?”沉淵問她,“明天應該去復診了,要不要再休息一天?” 裴令容搖頭說不用,明天可以去。 文太太已經走到門口,正在把剩余的食物和餐具交給家務機器人。裴令容注意著她的動向,壓低了聲音:“你也去檢查一下,好嗎?”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你昨天……你應該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或者找人疏導一下?!?/br> 她作為受害者似乎對昨天經歷的暴行全無芥蒂,甚至還在謹慎地提醒兇手保重身體。沉淵看了她一會兒,克制地答道:“好,我會去的?!?/br> “但我不會接受疏導,”他也輕聲說,“我不信任別人,你知道的?!?/br> 我不信任別人,如果你想救我,就留在我身邊。沉淵本性難移,還是一樣的卑鄙,誰叫裴令容偏偏長了一顆柔軟guntang的心,他極度渴求她的溫柔愛意,又最擅長利用她的赤誠天真。 沉淵話沒說全,裴令容腦袋又不夠用,聽得似懂非懂。文太太走過來問她感覺怎么樣,接著給她擦了手和臉,讓她重新躺下。 裴令容還是精神不濟,強撐著聊了會兒天就開始打哈欠。沉淵仍在她身邊和文太太談話,她聽到了幾個零星的詞——“發熱”、“全面體檢”、“下午”,然后她就睡著了。 第二天裴令容的體溫恢復正常,精神也好了一點,于是沉淵按時帶她去了醫院,又把她塞進許多奇形怪狀的儀器里折騰了半天。 沉淵大概是去看她的檢查報告了,留下裴令容和十來個護士小姐在檢查室里,她緊張地端正坐好,又把圍巾往上提了提。 那天的事情她隱約想起來一些,但也記得并不真切,仿佛是看了一部沒頭沒尾、影像模糊的老電影。她身上留的痕跡倒確實是鐵證如山,看起來還頗有點嚇人,不過裴令容受的那些傷都比這嚴重得多,這點紅痕對她來說已經不痛不癢,不算什么。 她當然知道自己被強迫了,發生了不好的事,但這是因為她業務水平不行,想給哨兵疏導竟然還反受影響,最后連自己都控制不了,導致兩個人一起亂了。 雖然裴令容認為這只是一次失敗的疏導任務,然而要讓護士小姐們看到她脖子上那些印子還是萬萬不行的。她把大半張臉都縮到了圍巾里面,連手也藏進了口袋,力求眉毛以下的每一寸皮膚都被嚴密遮住。 有人熱心地上來問她是不是覺得冷,裴令容還未開口,室內的溫度已經被調高了。她不得不一言不發地坐著捂汗,好在沉淵很快就回來了,裴令容立刻跟著他從這個烤箱中走了出去。 沉淵神色冷淡,看到她才笑了笑,又用手背貼了一下她的臉頰:“臉怎么紅了?” 裴令容老實地回答檢查室里有點熱。 她出門時堅持把自己裹成粽子,沉淵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時就收回手,又說了聲抱歉。 他做決定都是深思熟慮,很少后悔,僅有的幾次都是因為裴令容。他總是輕率而粗暴地對待她,的確如裴知儀所說是個混蛋。 裴令容的檢查結果并不好,右腿的康復情況進展緩慢,精神力的檢測水平還不如上個月。 “是不太理想,但也在意料之中……怎么說呢,”方醫生斟酌著措辭,“沉夫人缺失的那一塊是向導能力的核心,類似于一個電源。如果不能補齊這一部分,或許她只能逐漸消耗自己現有的力量,很難再恢復到以前的狀態?!?/br> 裴令容像一只被剖出了珍珠的蚌,試圖醫治她既無希望也無意義。 醫生當然是不敢對沉淵說出實情的,然而沉淵怎么會聽不出他們的言外之意? “……你怎么了?” 他一路都不說話,裴令容忍不住探究地看了他兩眼。 這一次沉淵并未再哄她說沒事,相反他竟然坦率地承認了自己感覺頭痛。 “真的?”裴令容吃了一驚,“很痛嗎?怎么辦?” 沉淵沒有回答,她就躊躇地舉起了一只手:“要不要我幫你……” “快點好起來,”沉淵握住她的手,重新放回了她的口袋里,“等你好了,再來救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