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裝后死對頭彎
“要回鄉?!?/br> 薛瑯當即大步往外,到了門邊時,那副將忙道:“薛將軍,軍服一事……” “改日商議!” - 天際最后一絲金邊已墜去山背后,萬家燈火被遠遠甩在身后,只有前方黑魆魆的昆侖山沉默站在遠方,注視著世間的大善人。 薛瑯趴伏在馬背上,馭馬疾馳往前,將跟隨而來的王懷安與魏七郎遠遠拋在后頭。 客棧沒有,酒肆沒有,妓館也沒有。 他祈禱她真的回了鄉。 夜風割面,狼嚎聲開始在曠野回響。 這一路卻不見一個騎著驢的傷心小郎君。 直到縱馬飛過長安橋,終于瞧見白家莊子門前搖晃的氣死風燈照著一個將將下了驢的單薄身影,他倏地松了一口氣,高聲喚道:“崔……潘安……” 嘉柔回首,待瞧見身后是誰,似見了鬼一般,一閃身進了莊子側門,便往她的偏院跑。 薛瑯緊隨其后,終于在偏院門前追上她,高大的身形攔在了她面前,“你聽我說……” “滾!”她重重將他推開,火光下淚痕滿面,怒不可遏,“我不想見你,我恨你!” 他待再要攔她前頭,她已邊往里頭跑,邊高聲大叫:“李劍,有人要殺我,李劍!” 然李劍今夜宿在廟中,她哪里能喊來。只西廂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七公主兩步從里頭蹦出來,“誰殺誰?哪個不長眼地敢在本公主的地盤撒野,不想活了!” 待看清嘉柔被薛瑯攔在門邊,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喊一聲:“來人??!” 只瞬間,她的豪奴們手持蟒鞭從天而降,足足有二三十人,匍一落地便將薛瑯同嘉柔隔開,順勢將他包抄。 院中仆從們聽聞動靜,紛紛點了燈燭出來。 便連安四郎也被仆從推出來,尚未弄清發生了何事,一邊向嘉柔身畔去,一邊同伽藍道:“事情緣由還不知曉,莫沖動……” 七公主冷哼了一聲,“被弄哭的是自己人,你還顧什么真相不真相!我倒要看看我的人是不是真打不過他。給本公主攔住他!” 憧憧火光照亮了半個院落,他不欲硬闖,只站在重重包圍里,一瞬不瞬望著兩三丈之遠的嘉柔,“你不中意魏家,我來解決,你聽我說……” “你算哪根蔥,要你插手我的事,”火光下她的神情凌冽而決絕,“我恨死你,全天下我最恨你!”她往外重重一甩手,什么東西寒光一閃,向他飛來。 他站著并不躲閃,那寒光噌地擦著他的額頭飛過,落在地上,呈金石相擊之聲。 他怔怔站在原處,眼睜睜看著她推開廂房門,一頭撲進去,房門重重一掩,便再也看不見她。 - 這勢必是難眠的一夜。 時已四更,院中還亮著燈。 無論是公主的豪奴還是偏院的仆從,都還守在門外。 嘉柔的廂房里,公主支著腦袋靠在床榻上,捂嘴打了個哈欠,喃喃道:“當紈绔便要當本公主這般紈绔,誰讓我一日不痛快,我讓他一生不痛快!聽說你治你那未來夫婿,就只是用西域之禮嚇他?這算什么下馬威。你這將軍之女,長安第一女紈绔,遠不如我這龜茲第二女紈绔活得肆意!” 嘉柔埋身于被褥里窸窸窣窣了一陣,終于抬首,吸著鼻子道:“第一是誰?” “是我母妃??!母妃當年悍名遠播,我這點道行,離母妃可差遠了。你呢?你阿娘可也紈绔?” 嘉柔垂首坐了一陣,方搖搖頭,“我是家中唯一一個?!?/br> “原來你是自學成才啊……”公主嘖嘖了兩聲,“怪不得不地道?!?/br> “你才不地道?!?/br> 公主見她的傷心止了一些,方道:“差不多行了,從來都是旁人寬慰本公主,這還是我第一回 寬慰人。若非看在你我日后是親戚,我哪里會做這些事。睡去吧,待你明日醒來,我帶你去見我的汗血寶馬!” 夜風肆虐,同一個院落的西廂房,薛瑯站于窗前,望著外頭無盡的黑夜,低聲道:“……那時我十五歲,受著世人議論,不知未來在何處,雖學了些武藝,卻也未用在正道上……” 安四郎隱約記得,眼前這位青年將軍在少年時,確實背負著一些世間議論,仿似與他的身世有關,又似因他是個斷掌。 后來這位將軍忽然橫空出世,一戰成名,所到之處皆摧枯拉朽,勢如破竹。他身上那些傳言漸漸被他的軍功所取代,極少有人再談論他的過往。 “世人笑我酒囊飯袋,我一時憤憤,欲擊敗崔將軍來給世人看,只將軍一柄長矛便將我挑于馬下。我以為他要給我一頓好揍,他卻未曾再動手,卻言我有先父之風?!彼D過身來,手中仍捏著嘉柔丟出來的他贈她的銅牌,眉骨處被劃傷寸許,傷口已收斂,微微有些腫,“你看,原來世人相傳的皆為真,我真有另外一個生父。那是我第一次聽聞我生父的事,崔將軍說他‘雖功名不顯,卻強悍異常,三千里奔襲敵營不喘大氣,臨死時還一刀砍死兩個敵兵?!?/br> 安四郎低聲道:“他,是值得尊敬之人?!?/br> 薛瑯淡淡一笑,“多謝?!?/br> 他續道:“那日,將軍教我一套刀法,贈我一本兵書,言我練成后可進崔家軍。只后來陰差陽錯,我去了西南,他到了西域……” 他長長嘆了口氣,“崔將軍雖乃我一日之師,卻于我有大恩。后來世間皆笑崔將軍一世英名,其女及笄后卻無人敢娶,簡直荒謬。崔將軍之女,怎會無人娶!” 安四郎也不由嘆了口氣。 若說真無人上門提親,倒也不至于。 只是有些人擺明便是為了崔氏的權勢地位,這種人怎堪結親。 后來魏家上門提親,門第低一些,可家風清正。 魏七郎本人又長身祁立、俊氣斯文,也極難得。 只人在兵部卻與崔氏最初設想不同——嘉柔小小年紀喪父,萬萬不能再嫁個武將早早守寡。 可其職不用上戰場,便也不糾了。 總體來說,是個好兒郎。 崔安兩家極滿意。 “我那時只想著選個合適的,不辱沒崔家人……”薛瑯摩挲著掌心的銅牌,喃喃道,“兄弟結拜都講求投契,一輩子的姻緣自是要求更甚。我萬般盤算,卻獨獨忽略了她,她如今怪我,是應該的?!?/br> 外頭起了一點動靜,安四郎掀開簾子,但見伽藍公主從嘉柔的那間廂房里出來,站在檐下打了個肆意的哈欠。 龜茲兒女也大多難自擇姻緣,然這位蠻橫的公主卻奪得了此中自由。 后頭跟來的王懷安與魏七郎未曾進屋,尚在風中等待。 安四郎道:“阿柔如今在氣頭上,你等在此處怕是無用……” 遠方長庚星已在天邊徘徊,黎明將至。薛瑯道:“她同七郎的親事,我會往長安魏家去信,商議退親事。便有得罪崔家之處,只等我日后回長安,親自上門賠罪?!?/br> 安四郎心知已到了這般地步,這親事不退也得退了,方點一點頭,“我也會往崔家去信……” 薛瑯抬手抱拳,出了房門,兩步到了東廂檐下,立刻引得公主的豪奴持刀涌過來。 他并不闖入,只在窗邊低聲道:“你好生歇息,我后日再來看你?!?/br> 他明知她不會回應,卻仍在窗外等了幾等,方才轉身去了。 - 嘉柔以為這一夜她要睡不著,卻未料到睡下后反比哪日都死。待一睜眼,過了午時,趙勇行刑之時早已錯過,這會兒怕已被抬回客棧治傷了。 她洗漱過出了房門,便遇上一直在等待她的安四郎。 安四郎看著她尚有些紅腫的眼皮,寬慰她道:“昨日我已同薛將軍商議好,解了你同魏家的親事。待崔魏兩家收到信,便會著手辦此事?!?/br> 她聞言,并沒有什么表情,只淡聲道:“謝主隆恩?!?/br> 他看她還知道陰陽怪氣,方放了些心,又道:“你阿娘當年嫁給姐夫,他先是駐扎在京郊,每月能回府的日子屈指可數;后來又到了龜茲,五年里只回去過兩回;再后來,他人都沒了。你阿娘嫁給他這些年,同他真正在一處,加起來不知可有一百日。我明白你不愿旁人插手你的姻緣,可是你同薛瑯之間,望你三思。崔安兩家所有人,對你最大的期盼,便是你能擁有最最平常的安樂。希望有一人,能長長久久地陪伴你,而不是行在半路,只留下你一人?!?/br> 她垂首看著靴尖幾個泥點,道:“兒三思得很,兒同他再無可能?!?/br> 她踱出了偏院,便見白三郎迎面而來,“夫子,聽聞昨日半夜,你同薛將軍吵了架?”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 她明白,白三郎這是cao心他的巴爾佳來了。 未成想白三郎倒是真心實意站在她這頭,憤憤然:“薛將軍真真是不識好歹,有這般好的夫子沖破世俗同他一處,他竟如此不珍惜。哼,下回見他,徒兒必要怒瞪他一眼,給夫子出氣!” 雖然怒瞪薛瑯一眼,并不能讓薛瑯少塊rou。然而嘉柔聽他如此說,心中多少有些欣慰。 她這徒兒,沒白教。 白三郎說完過場話,才暗戳戳進入正題:“夫子,你同將軍吵歸吵,還是會繼續恩愛……的吧?” 嘉柔先怒瞪了他一眼。 他便怏怏道:“那夫子要同巴爾佳結拜的事……” “該是不成了?!彼?。 她同薛瑯絕不可能再有瓜葛,她蹭不上薛瑯的權勢,作為一個普通夫子,她這條大腿對巴爾佳也就沒有任何用。 好在,她提前做了準備。 “我同七公主早已說好,由她同巴爾佳當手帕交,改日會請巴爾佳進宮中游玩?!?/br> “真的?”白三郎頓時喜滋滋。 她回首往西廂房看去,白日的七公主自然不在這個院落的,也不知是不是又滿龜茲的去堵戒葷和尚,“待公主前來,此事你一問便知?!?/br> 這一日她再未進城,只繼續同白三郎上課,將《去長安千萬莫得罪的十大惡人》講完結,方道:“到今日,我能教你的,全都教完了。你學的極好,為師有你這個徒兒,很是欣慰?!?/br> 白三郎不妨自己出師這般快,只得到這般高的評價,心中很是得意,不免謙虛問道:“后頭還要習學什么?” “不需習學,尋個樂子慶祝一番?!?/br> 白三郎看她神情自若,顯然已想到了何種樂子。 她果然探頭過去,湊在他耳邊低語幾聲。 他微微一愣,忙看著她那張過于秀氣的臉,探問道:“夫子不擔心毀容?” 她搖了搖頭,“行大事者不拘小節,你按我說的去辦?!?/br> 白三郎當即喜滋滋離去,一直到了第二日曦微之時,他方披星戴月回來,“叩叩”敲響了她的窗欞。 “夫子,成了,咱們先去樓蘭?!?/br> “駕車,走!” - 夜晚的樓蘭王城早已宵禁,只一處帳子里燈火通明。 樓蘭王族的富貴兒郎們齊聚在這間簡陋帳子里,正為了輸輸贏贏而斗得滿面紅光。 兩張并起的桌案上,白三郎在一邊守著一堆金銀細軟,嘉柔一腳踩在胡床上,一臂高揚,手中骰盅晃動不息,一雙眼眸一瞬不瞬逼視著面前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