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裝后死對頭彎
衣衫更滿是皺褶。 她眼圈通紅,騎在驢上緊緊咬著雙唇,一句話不說。 十足十的受害模樣。 若非時間上太過倉促,幾乎都要懷疑那伽藍公主已是得手。 他不知為何有些想笑,瞥眼往遠處看了幾息,待再回頭時,她胸腔劇烈起伏,已是隨時都要痛哭出聲的模樣。 “就這般委屈?”他溫和道,“大力不是及時趕去救了你?” “滋溜”一下,一行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淌下。 她近乎哽咽道:“你知道什么……” 她可是大盛第一女紈绔! 圣人親自認證,遠近馳名,有圣旨為證。 她鎮日威風八面,在長安如魚得水,縱是一時任性做下什么,對方知曉是她,也是要忍下一口氣的。 她何時受過此等潑天屈辱。 萬萬未想到,她在長安橫行好幾年,竟敗在龜茲女紈绔的手上。 而她這個長安紈绔做了些什么? 不過是忙著吃吃喝喝和看戲,竟從未逼迫過一個男子或女子。 她輸了。 她大名鼎鼎的長安女紈绔,輸給了一個附屬小國的女紈绔。 那女紈绔玩得還比她野,比她花。 她真的輸了! 她只掉了一行淚,便咬緊牙關,將已涌在喉間的哭聲咽回去。只因太過用力,身子時不時抖上一抖,強撐得極是辛苦。 薛瑯不由一笑,輕咳一聲,轉首認真騎馬。 草坡一路延伸開去,數間帳子已近在眼前,帳子前頭皆是人,不久前他們被大力癲狂的動靜引出來,等在外頭想要一看究竟。 其中最尾端的帳子外人最多,各個身著錦袍,攜金掛玉,全都出自龜茲王族。 其中壯實得似一頭野牛的白三郎就站在帳外,本已極高,還踮著腳,唯恐漏看任何人。 切切祈盼里,最先看見的是他親愛的夫子。 ——太好了,夫子終于回來了。 接著瞧見一身戎裝的薛瑯隨后跟來。 ——這……許是夫子同將軍對伽藍堂姐都起了愛慕之心,故而二人結伴去商議一番? 待他的伽藍堂姐如同一團火紅色的云朵闖入他的視線時,他頓時一怔。 怎么這三人聚在了一處? 是個什么意思? 他怎么看不懂了呢? 他抬腳就往外跑。 驢上的嘉柔匍一瞧見他,只覺似見了親兄弟,口中溢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嗚咽,飛快從大力身上跳下,朝他飛奔前去。 也因此,白三郎終于后知后覺,看清了嘉柔一身的狼藉。 一股極其不詳的預感重重擊中了他。 還未到近前,他已是直著嗓子喊道:“夫子,你如何是這般模樣?伽藍堂姐究竟是對你動了手,還是對薛將軍動了手?” 周遭瞬間安靜,連風似乎都壓住了性子,不能去撩動樹梢與花枝。 場中百余雙眼睛齊齊盯在了嘉柔身上。 那里頭小半是對薛瑯虎視眈眈的貴女們,想要憑借此來推斷從伽藍公主手中撿漏的機會;而近乎八成則是參與了賭局的王孫們。 贏大或輸光,就在這一瞬間。 嘉柔在白三郎的問候下,突兀地住了腳步。 也是因這一嗓子,在她被龜茲女紈绔徹底壓制的劇烈屈辱感之下,另一段重要的記憶從她心底咕嘟嘟翻騰了出來。 一場賭局。 賭的是,伽藍公主會向薛瑯下手,還是向潘安下手。 此時她的好徒兒站在兩丈之外,圓勾勾的眼珠子里皆是祈盼。 身為龜茲首富之子,他隨行所有值錢之物都押了出去,連發髻都只能用半截竹筷簪住,而另外半截正在她的腦袋上。 師徒二人共享了同一枝竹筷,也即將共享同一份絕望。 她一動不動站在那里,只覺得全身冰涼透骨。 就在此時,馬蹄聲噠噠響起,馬上的伽藍公主順著草坡一躍而上,先停留在了薛瑯身畔。 場中重重目光也跟隨著她,聚攏在她二人身上。 她騎在馬上,居高臨下,輕聲問道:“將軍可想好了?” 薛瑯淡淡一笑,“公主請便?!?/br> 她當即一夾馬腹到了正中央,檀口輕啟,鶯啼般的聲音登時響徹整個草場:“潘安已是本公主的人,你等誰敢打他的主意,立刻降其封號,奪其封地!” 答案立見分曉。 歡呼聲瞬間響徹大地,將微弱的失望與遺憾死死壓制。 贏了賭局的人紛紛上前,向嘉柔抱拳: “恭喜潘夫子,喜得佳婦?!?/br> “潘安今后便是龜茲女婿,還要多多來往?!?/br> “潘夫子真是送財童子,今后若還有這般豪賭,請一定派人通傳?!?/br> 嘉柔堅守著最后一絲臉面,強擠著笑臉抬手作揖: “客氣,客氣?!?/br> “謝什么,都是自己人?!?/br> “好說好說,這都是一句話的事?!?/br> 不遠處的薛瑯同副官們已下得馬來,被這一場突然爆出的歡慶阻得前行不得,站在場邊略作等待。 還未搞懂這賭局究竟賭什么,幾位副官交頭接耳相互議論: “聽著像是潘夫子贏了賭局,他原本十分俊俏,只眼下怎地笑得這般嚇人?!?/br> “白家三郎該是輸了,我看他呆愣愣的模樣,怕是損失慘重?!?/br> 薛瑯瞥眼看向嘉柔時,正有人懷中抱著一堆寶貝到了她跟前,“可惜潘夫子給自己押的少,否則定然賺得金山銀山?!?/br> 嘉柔垂首看著那一堆寶物,束發足足有十幾個,玉佩也有七八個,成色皆不差。 而她當初押下的,只有一枚束發。 這賠率,竟已是一賠二十了。 她臉上仍掛著笑,接過所贏之物用衣擺兜了,轉向她的好徒兒,從緊咬的牙關里擠出一句話:“你選一個,先把竹筷換下?!?/br> 白三郎僵著眼珠子,隨意取了一塊玉佩,緊緊捏在掌心站著一動不動了。 歡呼聲在場中依然此起彼伏,無數人從師徒二人身邊擦肩而過,帶著比壽誕更真實的歡欣與鼓舞。 薛瑯從人群中穿過,待經過嘉柔身畔,只見她略略勾著頭,緊抿的唇因太過用力而失了血色,而笑容卻還掛在面上,配著被草割出來的幾處小傷,倒有幾分猙獰。 他忖了忖,道:“隨我來?!?/br> 嘉柔眼珠子移了移,落在他冰涼的鎧甲上,伸手往后拽住白三郎的衣袍,一言不發跟著他往前走,一路跟進了他的軍帳。 帳簾垂落,將外間熱鬧隔絕。 嘉柔與白三郎雙雙對視一眼,久忍的痛苦在此時翻江倒海,終于崩塌。 “哇……” “哇哇……” 師徒二人抱頭痛哭。 — 臨近晌午,日頭終于從厚厚云朵背后鉆出來,將行宮外無邊的草坡照得亮晃晃。 因要連夜趕回城里,安西軍的四十匹馬已候在帳外,只等最后一次喂過草料,飲過水,便要加急行路,中途再不停歇。 將士們進進出出,準備著臨行前的行囊。 主將的帳子里,嘉柔同白三郎還在抽抽搭搭,兩雙眼睛雙雙腫成兩顆桃。 王懷安擰來兩張巾子,遞給坐在矮床上的師徒二人。 上次嘉柔點了牛屁燒了他的臉,這口氣他還未出,實在是不想理會她。只是今日這賭局一事他諸多不明,心中實在癢癢,幾番思忖下,好奇占了上風,拉了個胡床坐在一旁,關切道:“你二人哭什么?這賭局,你到底贏沒贏?” 嘉柔接過巾子,沾一沾面上淚痕,哽得一抽一抽,“贏的是我,可我輸了?!?/br> 如此一解釋,王懷安更聽不懂了。 待過了一陣,薛瑯從帳外歸來,將一瓶藥油放在她面前的桌案上,看著她面上傷處,溫聲道:“先搽了藥油?!?/br> 嘉柔看著那藥油,方想起她的臉。此時哭了一場,沾了淚痕,面上刺刺麻麻,令她極擔心。 驕傲與礦都沒有了,若連她這張閉月羞花的臉都受了重創,那她還有什么奔頭。 掃地僧,我打死你! “可有銅鏡?”她收了收眼淚,連忙問。 一邊正收拾被褥的王懷安搭話:“我們男人沒那玩意兒?!?/br> 他方才在外打聽了一圈,大體已知了事情全貌,此時抓住機會報他當初被屁燒面之仇,諷刺道:“便是你那張臉引得公主強搶,若留上些疤,毀去一半,說不得你就安全了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