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升職記 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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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內一時間門寂靜無言,宮燈閃爍,床幔鎏金,在這一片熱鬧喜氣的氛圍里,兩個人卻說著家國大事。 沈輕稚略一沉思,原還想再安慰一句,可話到嘴邊,卻只聽到耳畔的燈花爆裂開來。 “啪”的一聲,隨之而來的,還有門外匆忙的腳步聲。咚咚咚咚咚。 那聲音如同暮鼓一般,狠狠砸在蕭成煜心尖上。 蕭成煜猛地抬起頭,跟沈輕稚輕輕握在一起的左手微一收緊,下一刻,他就緊緊攥住了她。 雕有喜鵲登枝的棗木門扉洞然而開,外面是年九福凄惶的慘白面容。 他膝蓋一軟,蹣跚著就在門口跪下,然后匍匐爬進了寢殿內。 蕭成煜的手越攥越緊,幾乎要把沈輕稚捏碎。 但沈輕稚卻沒有動,任由他這般牽著自己。 即便此刻,年九福還不忘讓身后的徒弟關上寢殿門扉,他磕磕絆絆爬到蕭成煜面前,然后一個頭便重重磕下去。 “殿下,一更時陛下驟然醒來,吐血不止,急召殿下面圣?!?/br> 蕭成煜只覺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轉,他腦海里空白一片,似是聽懂了年九福的話,又似什么都沒聽見一般,只呆愣愣坐在那里。 他握著沈輕稚的手不自覺便松開了。 沈輕稚心中一緊,她面色刷地一白,她下意識手中一緊,回握住了蕭成煜瞬間門冰涼的手。 這一個動作,讓眼前漆黑一片的蕭成煜往后一仰,腰背狠狠刻在床背上,發出嘭的聲響。 “殿下!”“殿下!” 兩道聲音在殿中響起,沈輕稚迅速起身,直接來到了蕭成煜身邊,讓他靠在自己懷中。 沈輕稚回憶起滿門抄斬的那一天,是冬雪抱著她,攬著她,告訴她:“小姐,哭出來,哭出聲來?!?/br> 沈輕稚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難過得已經失去神智,失去風度的蕭成煜,她竟下意識伸出手,把他的頭輕輕攬在懷中。 “殿下,”沈輕稚聲音帶著綿長的溫柔,“殿下,哭出來吧,就哭這一次?!?/br> “哭過了,就不要當著外人的面再哭?!?/br> 她不是不讓他哭,是不能讓他當著外人的面真情流露。 只有這一刻,他才是即將失去父親的兒子。 蕭成煜轉過身,他一把抱住沈輕稚的腰,把臉埋進她柔軟又溫熱的小腹上。 隨之而來的,是他顫抖的寬厚肩膀和隱忍不發的哭泣聲。 傷心至此,他也沒有哭出聲音。 沈輕稚心中一酸,她就輕輕拍撫著他的后背,陪伴他度過這最難捱的時刻。 身邊只她跟年九福,蕭成煜才敢哭出聲來。 “今晨孤去看望父皇,父皇還說,還說,”蕭成煜抽噎著道,“說待夏日炎熱起來后,他就領著母后搬去玉泉山莊住,那邊氣候宜人,泉水溫暖,也能讓母后溫養身體?!?/br> 蕭成煜一邊說,隱忍多年的眼淚如同山泉一般傾瀉而下。 “父皇說著話的時候,還同孤玩笑,說到時候就把我丟在長信宮里,讓我替他cao勞?!?/br> 沒想到,一語成讖。 蕭成煜說到這里,終究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父皇,父皇?!?/br> 沈輕稚一直沒有多言,她給了蕭成煜一個溫柔鄉,讓他可以放肆哭一回,可以放肆釋放難過。 但當他收起眼淚,這一場痛苦傾訴便如同他人故事,不會再被提及。 蕭成煜驟然聽聞噩耗,自是悲痛萬分,其中有即將失去父親的難過,也有對即將君臨天下的彷徨。 但他畢竟是蕭成煜,是弘治帝和皇后細心教養多年的儲君。 不過哭了那么一聲,說了那么幾句,蕭成煜便恢復理智,他擦干眼淚,面上只剩果決。 “輕稚,母后此刻必很難過,國……喪之時,后宮必亂,”蕭成煜一邊說,一邊用帕子擦干凈臉上的淚,迅速到,“孤命你于國喪時搬入坤和宮,替孤為母后盡孝,替孤照顧母后?!?/br> “你可能行?” 沈輕稚此時正立于他身邊,兩個人影并肩而立,一起立于燈火輝煌中。 沈輕稚看著蕭成煜深邃的眼眸,堅定道:“殿下放心便是?!?/br> 蕭成煜定定看她一眼,隨即便轉身離去。 “孤一貫放心?!?/br> ———— 蕭成煜悄然離開了毓慶宮,沈輕稚卻還不能立即離開石榴殿,她坐在貴妃榻上愣了愣神,才緩過口氣來,轉頭看向等候在門外的鄭如和簡義。 這兩人都是太子身邊的老宮人,打小就侍奉他,最是忠心不過,蕭成煜無論說什么,他們都會聽。 沈輕稚緩緩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后便道:“鄭姑姑、簡公公,我有話要說?!?/br> 剛年九福依舊撂下話來,若是毓慶宮有諸事無解,自可來請示沈奉儀,以沈奉儀的旨意來辦。 因此兩人聽到傳喚,便立即進了寢殿中,垂手肅立在沈輕稚面前。 沈輕稚抿了抿薄唇,讓自己聲音平穩而淡定,她道:“鄭姑姑、簡公公,兩位都是殿下身邊的得意人,應當已經猜到宮中必要有亂,剛得殿下口諭,大約明后日我就要替殿下給皇后娘娘盡孝,要在坤和宮住上二十七日,毓慶宮的事便無暇旁顧?!?/br> 若毓慶宮只有自己人還好些,現在卻剛剛搬來四位娘娘,這四位娘娘他們都不熟悉,性格著實不懂,若是毓慶宮此刻生亂,才是最要命的。 沈輕稚料想到了日后二十七日的亂事,思索良久,準備提前把話說清。 “兩位都比我年長,是宮里的老人,自來比我知道要如何行事,但殿下口諭,萬不敢辭,我便托大先安排些許,可好?” 這話說得客氣極了。 沈輕稚同鄭如和簡義都打過交道,彼此之間門都有好眼緣,加之兩人也知曉殿下的心思,更明白娘娘的眼光,此刻被沈輕稚托大倒不覺不妥,反而松了口氣。 這風口浪尖上若他們辦砸了差事,若是影響了殿下的前程,那才是悔不當初。 兩人對視一眼,一齊點頭道:“奉儀請講?!?/br> 沈輕稚點點頭,看了一眼殿中眾人,然后才沉沉開口:“咱們做臣子的,當然一心盼望圣體佳安……”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若非如此,便也只能安分守己,努力為陛下、娘娘、殿下祈福,萬不敢讓貴人們cao心?!?/br> 鄭如木著臉,嘴里卻很上道:“奉儀說的是,咱們自來要安分守己的?!?/br> 沈輕稚點點頭,臉上卻一絲一毫的笑意都無。 她笑不出來。 “若當真宮中有事,那殿下怕也不會回毓慶宮,往常都要在太極殿夙興夜寐,不得空閑,那咱們毓慶宮也要為殿下分憂解難,不如便閉宮不出,安靜祈福?” 鄭如心中一動,她看了一眼簡義,見他眼中也有贊同之色,便低聲道:“若是閉宮,怕也只能攔住宮人黃門,就連貴人們身邊的姑姑都攔不住,若是鬧起,怕不好看?!?/br> 沈輕稚眉頭微蹙,聲音卻有些清冷:“我若去了坤和宮,自會同娘娘要一份懿旨,這宮里貴人是多,卻沒人能貴過娘娘去?!?/br> 鄭如一聽沈輕稚已經落定主意,心中大安,她道:“是,我明白了?!?/br> 沈輕稚點了點頭,略一思索便道:“簡公公,若是閉宮,最好連每日掃洗菜品走動都減少,不如明日一早就去御膳房和尚宮局支取十日吃穿用度,這樣便不用日日驚擾jiejie們,讓她們無法潛心祈福?!?/br> 簡義立即答:“是,我明日一早就辦?!?/br> 沈輕稚點頭,左思右想,又道:“若是有娘娘們的家人送來信箋等物,也暫緩遞送,等到事情辦完再議?!?/br> 弘治帝這急病突然,原用了秘藥,還以為可以撐上兩三月光景,豈料今日就突然急病,顯然已經回天乏術。 事發突然,只能事權從急,先把二十七日國喪撐過去,只要蕭成煜繼位禮成,便無須擔憂。 沈輕稚又叮囑了些許細節,一直絮絮叨叨說了小半個時辰,三人才算把毓慶宮之后國喪期的章程敲定。 話都說完,沈輕稚吃了口茶,這才在反復糾結中淺淺睡去。 另一邊,蕭成煜不用步輦,只帶了年九福和他幾個年輕力壯的徒弟,一路快步出了毓慶宮。 過來稟報的公公也是弘治帝身邊的老人,名叫李沐,他此時穿著灰白的袍子,滿臉都是哀喪。 蕭成煜年輕,走路又快又急,年九福等幾個太監只能跟在他身后小跑,就是跑得氣喘吁吁都不敢多吭一聲。 這一走就是兩刻,待到乾元宮外圍的朱紅宮墻出現在蕭成煜眼中時,他卻腳步一頓,放緩了步伐。 似是怕驚擾了旁人一般,小心翼翼,又有些舉步不前。 李沐見他一直冷著一張臉,似是一點哀傷都無,心里卻明白他此刻必定哀傷至極,悲痛無法訴說。 李沐嘆了口氣,在他身邊低聲道:“殿下,皇后娘娘一會兒也要到了,您定要撐著點,還有娘娘在呢?!?/br> 蕭成煜眼眸通紅,眼底都是絲絲血色,他沉默地點了點頭,聲音嘶?。骸岸嘀x李公公關懷?!?/br> 不過幾句話的工夫,一行人便來到乾元宮正門前。 此刻乾元宮前依舊如同往日那般安靜無聲,只有一隊高大的金吾衛衛看守,就連人數都未增加。 巡邏的校尉看到蕭成煜快步而來,沒有阻攔也沒有訓斥,皆是安靜行禮,由統領親自上前打開乾元宮的宮門,請了蕭成煜進入乾元宮。 蕭成煜一行人剛進入乾元宮,身后高大厚重的宮門便迅速合上,生怕有人誤闖。 蕭成煜沒有回頭,他快步往前行去,眨眼功夫便進了乾元殿正殿。 此刻乾元殿前明間門已經跪了一地的太醫,太醫們垂眸靜跪,一言不發,即便聽到腳步聲也沒有抬頭,只木著臉發呆。 蕭成煜并沒有過多關注幾位太醫,他也不去看哭喪著臉的太監們,快步繞過雅室,直接進入皇帝寢宮。 此時的寢宮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在這血腥味里,還有苦澀的藥味,兩相結合,讓人心頭發悶。 龍床前擺放著巨大的十二幅山河永安紫檀座屏,遮擋了蕭成煜的視線,蕭成煜看不到病入膏肓的父親,也看不到他支離破碎的病體,但此刻的蕭成煜卻再也克制不住,眼淚再度順著年輕的臉龐滑落。 大抵聽到了腳步聲,大太監張保順磕磕絆絆奔出屏風,那張蒼老了十來歲面容便出現在了蕭成煜眼中。 他原是白白胖胖的彌勒佛樣子,此刻卻腫脹得不成樣子,一張臉清白灰褐,透著嚇人的衰敗。 他剛一奔出屏風,看到蕭成煜的一眼,忍耐了多時的淚水瞬間門傾瀉而下。 蕭成煜只看他噗通跪在自己面前,哭著道:“殿下,殿下您可來了?!?/br> 蕭成煜根本顧不上去扶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張保順的衰敗,他幾乎是克制不住地跑了起來,直接繞過屏風,往龍床前撲去。 待到他跪倒在龍床前的腳踏上,隔著青紗帳幔往里面看去時,伸出去的手居然都已經顫抖起來。 蕭成煜只覺得喉嚨里有什么堵住了他,讓他喘不上氣,讓他幾乎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