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管怎樣,她都不應該是這樣死去)
痛苦,悔恨倒灌入身體的每一部分,齊齊拍打著胸中跳動。腿腳酸軟的,吃不上力,秦蔚瀾撲跪在地上。 他慢慢挪到那手臂的主人身邊,小心翼翼地清理出上面的殘木。心中的楚苦,變成眼角的淚水,悄無聲息劃落。 她靜靜躺在那里。臉面上、身軀上都無明顯傷痕,只是雙手血rou淋淋的。他輕輕擦掉了她顏面上的灰,無意間手指劃過她的鼻下,毫無氣吐。 “唐君霓······唐君霓······”這樣的喃語,得不到回應。他想是著了魔一般,將在摟入懷中,在她耳畔輕喚。 她這樣鮮活,愛恨都無限飽滿。見過她生氣的樣子,見過她眼眶紅紅,見過她在漫天煙花下希冀興奮,見過她靜靜沉思眺望遠方。不管怎樣,都不應該是這樣死去。 “我多希望沒有遇上過你······”若是沒有遇上你,現在你一定還在親朋好友間,生龍活虎的笑得暢快吧。 像從未到訪的燕鳥,突如其來的,給他的生命帶來春天,帶來熱血的一切。告訴他,或許生命中不只是又仇恨,不只是有對故人的牽掛,更重要的是能夠珍惜美好的相遇。 可惜懂得太遲了。 恍然間,想起什么,秦蔚瀾伸手在自己衣襟中摸摸索索,拿出那根她送的簪子,放在她手心,緊緊地包著她手。 “哪里有女子送男子發簪的。都應該是男子送簪才是?!?/br> “但是既然是送了我,那就是更不能將它收回去了······” 那天長安街上,她眉飛色舞的在那些城都貴女中出盡了風頭,然后又別扭地將簪塞到他手里。后來,那個離碎之夜,她知道一切之后,又是心憾難忍地將它要回來。 阿霓,這是不是你的心意? 深陷其中的,何止他一人吶。他現在才是知道。陰差陽錯的緣起,日積月累的傾心,到現在,萬骸傷痛的結局。 哭了很久,似乎才從悲傷中醒來。他將那發簪斜斜插到她發髻間,又將她輕輕放在地上。不管怎樣,應該將她帶回去,好好安葬才是。 當他靜下心來,認真思考如何脫險之時,意外聽到了細細的水聲。若是有水,說不定是地下河之類的,若是能夠順著河流出去,或許也不會再被這些殘桁木架掩埋了。 他循著水聲,來到地庫其中一間,發現這閘門是被緊緊鎖著。又忍著傷痛和疲憊,找來根撬棒將閘門打開。 門后是縱向直通的石階,他順著走下去,來到片開闊的青磚石面上,石臺旁邊就是急涌湍流的地下河,順著這地底下的隧道一直向前,看不到前方終點。 不過令人驚喜的是,他看到岸邊船拴墩上還系掛著粗繩,一拉,果然是從角落中拖出艘小舟。秦蔚瀾大喜,連忙原路返回,背上了君霓意欲順著河離開。 將君霓穩穩放到舟心,自己解了栓繩,剛踏入舟上,后頭的洶涌便是將他們往前送了出去。顛顛簸簸,河湍沖撞,還沒離開岸邊多遠,小舟就被掀翻了,二人雙雙陷進水流之中。 那不爭氣的小舟被水流拍到石壁之上,撞得粉碎。他嗚咽著嗆了很多水到胸腔之中,只得跟著這水涌向前奔去。拼了命的,緊緊抓住了君霓的手,將她整個身體鎖抱在懷中。 自己要是會泅水該有多好啊。這大概是秦蔚瀾是去意識之前的最后一個念頭了。 嗯?怎么會有獸犬嗷鳴之聲? 君霓悠悠轉醒,隱隱約約覺得這聲音過于古怪。她費了好大的力氣,終于睜開眼睛,目及之處發現已經是摻了晨晝的昏夜。星垂漸褪,快要日出了。 身上又濕又冷,寒風刮過,凍得她牙齒打顫。不過自己似乎是被什么人緊緊擁入懷中。她一下就清醒了過來,掙脫開禁錮,發現她身下昏死過去的秦蔚瀾。 他凍得嘴唇都是紫了的。君霓探了他的鼻息,微弱均勻。 “秦蔚瀾!秦蔚瀾!”她搖搖他,呼喊他名,卻得不到回應。 嘆了口氣,他還是來了。 回想起來,當時這一觸即發之時,她心生一計:自己若是要逃,估計是夠嗆,天羅衛的這些人也不會放過她。幸好她先前那一番攀爬,大概也弄清楚了這天羅主閣結構,雖為木質,但是也有一定年頭。好幾根主架樑木又被蟲子蛀得差不多,幾乎踢踢就倒。 所以當下便是決定毀了塔身??吹剿鹚?,那些天羅的人便是也一哄而散,幾乎也跑的差不多。她在下墜時點屏息保氣,護住自己的輕功內力,是進入了假死之狀態。打算深睡片刻,之后再琢磨著順著地庫的水聲逃離的。 也算是老天照顧她,從這塔頂跌落也沒對rou身造成什么傷害,就是這手,先前被木屑刺得血rou模糊的了。 君霓稍微打坐運氣,發現李琪先前給自己灌的藥效是散的差不多了,應該是能正常使用輕功。 她打量著這周遭,此處似乎是在什么峽谷山坡之處,不遠處是泊泊水瀑之聲。估計這里應該離天羅衛閣不遠,或許是這河涌把他們帶到了下游之處,沖到岸邊。 雖然是人跡罕至之地,但是若出現了什么狼獸之類的,也是夠嗆。思及此,也不敢再做什么耽擱,駕著這秦蔚瀾,運輕功快走,循著這晨光的方向回到長安城中。 西城門烏泱泱的一片人海,那些打扮做孜國士兵的白家弟子紛紛被投降,兵刃都被武寧兵士收繳。盡管如此,依然是滿地狼藉。 他們看到君霓攙著秦蔚瀾訝異得很,默默地給她讓道。君霓瞧見這景象,猜到這李琪的計劃應該是沒有成功的,長長吁了口氣。 “君霓!”魏青橋驚呼出聲,連忙迎上前去。折騰了一夜,原本是打算是被派來進行收尾工作,卻意外看到他們。 她看到是魏青橋,整個人緊繃的神經都松懈了下來,沖他微微一笑,喚他一聲青橋,之后便撲騰倒地,又暈死了過去。 秦蔚瀾再醒來,是被窗外的鳥鳴喚醒的。屋閣內炭火燒得極旺,被凍僵硬的四肢都恢復了直覺。 看不到君霓,他心中一緊,掙扎著下床。這時候門外進來個太監,畢恭畢敬地放下托盤中豐盛的膳食,對他道: “秦副將可還覺得哪兒不舒服?” “君霓······那個跟著我一塊兒的女孩她尸首在哪?這里又是什么地方?” 那太監不緊不慢,有禮回答:“回秦副將,此處是皇上寢宮。那位姑娘安然無恙,也就早您一會兒剛蘇醒,正在隔壁屋室呢!” 他正準備到隔壁去,邁出去的腿又收回來,轉過身問那太監: “你方才說,皇上?” 太監點點頭:“是的?!边@么回答,太監將昨夜發生的事,道了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