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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忘別書在線閱讀 - 父兄(他是一國之主,是至尊天子,唯獨不是

父兄(他是一國之主,是至尊天子,唯獨不是

    君霓一個晚上都沒睡。第二日天光熹微之時,帶著個小包袱就往外走。心里默念著,千萬不要撞見他,沒想到是碰見了李勉。

    他似乎也是剛醒,身著一件大方舒服的武袍,手上還拿著柄木劍,估計是可能要晨起cao練??吹讲铰拇掖?,雙眼泡腫,魂不守舍的君霓時,心慧之極如他,即刻就猜到了發生什么。

    “君霓姑娘?!彼麊咀∷骸敖袢针y得見你起這么早?!?/br>
    “啊······是啊······”她尷尬地回答著。

    面前這人,居然也是自己哥哥呢!后知后覺的才想起來,秦蔚瀾的兄長,那必須也是自己的兄長了。

    “若是方便的話,能否陪我練會兒劍?聽聞你的功夫特別好,或許能夠幫我指點一二?”李勉一如之前,儒雅含笑,矜貴文氣,是令人篤信的溫柔。她點了點頭,回他個生硬笑容。

    王府內找了處空曠又無積雪,能曬到陽光的地方,他舒展了身體,便開始武了起來。說是練劍術,君霓覺得他一招一式都慢吞吞的,別說殺人,就怕是連只蟲子都嚇不跑。

    她看著面前的李勉,耐心的等候。不出大會兒,這李勉就是練得氣喘吁吁的。他斂勢之后,平復著呼吸,坐到了君霓的對面。

    瞧她依舊是糾結尷尬的神情,失笑出聲:“莫要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br>
    “可是你是我······”

    “是你兄長?”他搶過話頭,說的更是坦然,仿佛早就料到了他們二人之間會有這樣的對談,眨眨眼睛,幾分狡黠:“是你兄長,那不就更不可能吃了你么,你說是不是?!?/br>
    才是發覺,這李勉,真是與李秋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她與秦蔚瀾,或許都更像對方的娘親,與這李勉沒有幾分肖像。

    “是蔚瀾同你說的,還是你主動問蔚瀾的?”斟半盞茶遞給她。

    “是我自己知道了的?!?/br>
    “說實話?!彼告傅纴恚骸爱斘禐懲艺f,父皇還在川蜀有所出之時,我同樣也是意外的。但是你要知道,一國之君,他是這么樣的人,或許,又也在意料之中?!?/br>
    “但是我卻沒有想到,玄會將你帶回來?!?/br>
    “是我自己要回來的······”君霓打斷他話:“原本,最開始此行,除我之外,還有一結拜兄弟?!彼]上眼睛,閃過還在夏初之時,在賀城,此生最后見到烏萊的場景,以及曹之冉大婚前夜,那滿目喜紅。

    “他跟曹之冉去了羌戎。原本,是說好我們要在長安相聚,一同返回蜀中?!?/br>
    他點點頭,面上有感同身受的憫惜:“總歸是鮮活的生命。不過,我想他們現在應該也團聚了?!?/br>
    “啊······曹之冉不應該是你的妻么?你就······絲毫不介懷?”

    他笑,站了起來,極目仰覽這深冬的陽光:“我與之冉都不曾見過幾面,何來情感?或許這話你聽著會難過。我對你,也并無什么特別親情聯系,即使是知道了你是父皇所出之一?!?/br>
    “當然,也有可能是你我相識還太過短暫?!?/br>
    李勉的這番話,雖然聽起來是冷漠些許,但是卻讓她如釋重負。她望著他的背影,陽光涂了一層暖又亮的邊。而心頭壓的沉重負擔,總算是輕了些。

    “所以,你也莫要有什么負擔?!彼哉Z中包含真誠,仿佛是在與她聊今晚用膳該吃些什么。

    “若是想住到宮中,與父皇多相處一段時日,自然也是可以的;喚我一聲皇兄,阿兄,或者是繼續喚我勉王爺,我都不介意······”

    “不過,還是勸你,還是莫要與太子說出你的身世的好。你若是時長出入宮中,想必總會碰見他。你的這位大哥,可并不如玄這般疼惜你?!?/br>
    這突如其來的打趣,讓她失笑出聲,又是生硬掩住了。提到秦蔚瀾的”疼惜”,便讓她回想起昨夜他面上的表情,悲憾難持。

    她怎么敢有臉告訴李勉,自己是對著自己的親兄長,有了男女之情,才這么難過,又這么愁惱啊。

    眼中愣暗三分,被他繼續讀懂。很多事點到即止即可,只聽見李勉轉了話頭,又說:“我今日也練好長時候了。如何?我剛才這些劍舞得怎么樣?”

    君霓努力回想了剛才他這些招式,認真的回答:“嗯······做強身健體的話倒是不錯,至少還能預防骨質疏松?!?/br>
    這樣的評價讓他愣是笑得開懷,差點都要丟了形象包袱。瞧到他這個樣子,她也跟著笑了出來,原本的壓抑也緩解了好些。

    啊,感覺二王爺在她心中的形象,好像又高大些了。她想,若是她能與李勉一同長大,定是會很幸福的吧。

    這君霓的另一位兄長,李琪,此刻在東宮內,是愁得火上眉梢。無他,便是今天一大早,得到陳孤的暗報,李秋鶴今日早晨醒來,居然清清楚楚的能認識身邊人了,還說要見他。

    “昨日不是還癡癡傻傻的?今兒個就說是要議論朝事了?”

    屋內的圍坐了一圈的人,均是不敢開口說話。他們其中有的暗暗移開目光,也有面面相覷者。作為李琪的幕僚。此時他們皆心照不宣,每走一步都至關重要。

    “距上次皇上清醒時,想必過了已經也有三五月之久?”這膽子大開口的,是這些人中年級最大的,白家莊主白非池。他身后坐著的,便是那白景云。

    “是?!被卮鸬氖前珎€文弱的醫官,姓柳,乃太醫院之首:“這藥也是依照先前商議的,開的都是些強身健體,無痛不癢的湯藥······”

    李秋鶴之病,估摸著并不想是自然患上的。若是真是先天,那他李琪到了這個年紀,該是有些征兆了?,F在想想,當時得知李秋鶴大病,還以為是老天眷顧,讓他早些登基稱帝呢。

    現在想想,或許又沒這么簡單。

    “太醫院內,可還有李勉的人?”李琪問。

    “即使是有,但這日常奉藥、熬藥的宮人都是我們心腹。每碗湯藥都是仔細檢查了才端過去的······不可能再有另外再有人下藥的可能?!?/br>
    “若是真的有所紕漏······不該問問高公公么?”柳太醫將話頭轉到高宣那兒。

    眾人齊刷刷看過去,這高宣絲毫不懼,都不曾給予眼神,朝著李琪乖順躬身:“每日的醫食玩樂,都是詳盡匯報的,未曾有異?!?/br>
    “哼?!边@神色不屑之人叫杜微,官及一品,也是朝廷重臣。他素來鄙夷閹人宦官,因此是最看不起這高宣的。

    “倒是也不能這么說。除了可人為藥誘之外,自然是也有偶然異變的可能?!绷t分析道:“若是他曾經有到南方如苗疆、巴蜀這樣亂雜未開化之地的話,也極有可能積郁奇蠱異毒······如此,病發也是遲早之事?!?/br>
    “還有,這葉小公子,年初時可是去了南方的,還曾出入武寧軍營之中!若要我說,就怕是有人懷了二心,兩頭都想撈著好處呢?!倍盼⒄f道,眼神落在落在葉家父子身上。

    白景云剛要是開口辯解,被白非池眼神示意,灰溜溜的坐了回去。

    “哈哈哈哈。你們中原人,可真是有意思?!边@爽亮違和的笑容,來自樣貌其中最與眾不同的那人,cao著口音濃重的漢話,為眼前這幕內斗的荒唐景象感慨。

    這男人生了一頭卷曲短發,大彎鼻下密須濃胡。他的身份,便是那孜國王阿木達的弟弟阿茲提。

    “若是在我們孜國,懷疑了便就是要直接殺了的!省得還要猜來猜去。那句話怎么說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眾人汗顏,開始七嘴八舌的噪論起來,你不服我,我不信你,像是一窩聒噪的麻雀般。

    “夠了!”李琪冷厲出聲。目光在面前這些人身上掃視一圈,心中便是亂上加亂。

    “你們若是就這般自亂陣腳,就是真的替我把皇位送給李勉了?!睍r候不早,留下這句話后,便是轉頭離開,往李秋鶴寢宮而去。

    他手上能夠與此抗衡的東西,實在是不多了。

    李秋鶴抬頭,看到殿門口的李琪。他一身華貴袍氅,步伐匆匆?!碧忧笠??!辈粫壕晚懫鹆藗鲌蟮穆曇?。

    李琪將外氅遞給太監,畢恭畢敬地跪拜在李秋鶴面前:“兒臣參見父皇!喜聞父皇龍體康愈!”

    “起來吧。不必再講究這些虛禮?!彼鹕?,對上李秋鶴的目光。這殿內似有道不清說不明的渾熱暗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火盆燒得太旺的關系。

    要論說道,李琪和李勉,都與李秋鶴十分相像。最像的,卻還是這太子李琪。當時李琪誕生的時候,李秋鶴都還只是個皇子。先帝是最疼李琪的,無他,因為李琪在這皇爺爺面前,都是一副討巧活潑的機靈樣,令人心憐。

    “這段時日,朝中各事,可都還是能夠處理得過來的?”

    李琪躬身垂頭,也不敢多再直視,換上了假模假式的謙卑回答道:“不只是兒臣一人的功勞,皇弟助我良多?!?/br>
    他長吁,嘆道不出感慨。

    “琪兒。這江山遼土,至于你,是什么?”

    李琪一愣,卻想不明白為何這老頭忽然會這么問,答得滴水不露:“江山于我,是承繼父皇之意。父皇認為是什么,兒臣就覺得是什么?!?/br>
    這個答案,一如既往讓他挑不出刺來。也罷了。他心知肚明,自己不過已經是個有名無實的傀儡。更何況,自己是真的記不太清了。

    父子二人又聊好一番。等到日暮垂余,李琪才離去。

    遠遠地,傳來宮人打梆調子。那不見頭的長道,只剩下巡守的油燈,和他們褲靴擦磨之聲。

    當然還有她,不老實的唐君霓。

    身上的一套裙裳,款式像極了宮中侍女衣服,是從集市上淘的。長發也老老實實倌成圓髻。左顧右盼,確定現在沒人,這才閃身從窗戶溜進了憶茹宮。

    李秋鶴好像在作畫,等到君霓走進了,才發現她。

    四目相對,他警惕十分,瞬間便從身旁抽出佩劍,直指面前的君霓。她心道是真的絲毫不認識她了么?凌銳劍鋒,幾乎就是要點到她的梗喉,她一身冷汗,聽見他發話:“夜闖皇殿,好大膽子?!?/br>
    “皇······皇上,我是······我是君霓呀,唐君霓?!彼龁栔媲暗纳n俊依然的他:“皇上······阿鶴······你不記得我了?”

    他依舊是困惑不已,不過手上的力道總算是松了些。劍鋒從脖子上移開,她喘了口氣。

    “我昨天答應了你,今日要來同你一塊兒堆雪人的。今早上欲進宮的時候,被攔了下來,就說是你······”她眼兒滴溜轉,原本欲開口說”正?!倍?,但是想想并不妥當,便改口:

    “說是你今天要上朝,可忙了。不過,是先前答應你,便是一定要守約的?!?/br>
    他收了劍,細細打量起眼前的女孩。眉目清麗,顧盼之間是帶了蜻蜓點水般的狡黠,剛才如此兇煞警惕,她的懼怕倒是沒有更多幾分。

    想來是十分熟悉他的。

    “想必前幾日,也給唐姑娘添了不少麻煩吧?!彼D過身,沏了杯茶,遞到她手中。

    “倒是也挺開心的,讓我想起先前同我弟弟一起玩耍的時光?!彼f的自然是搗蛋的莫奎了。他又是繼續道:

    “朕這病便是如此了。有時能想起,有時便全無印象?!毖壑懈抑陌脨?,與糊涂玩鬧時截然不同:“呵。朕都要想不起,自己孩童時是什么個樣子了?!?/br>
    “不知道這是何種病癥嗎?何時患上的?”

    他搖頭。

    君霓聽及此,猶豫再三,仍是將自己袖中,之前從唐門帶來的屬于她娘的小耳墜拿出來,放到他面前。

    “這東西······皇上可是還記得?”

    李秋鶴面上困惑非常,細細打量這墜子,就是搖了搖頭。君霓小心翼翼再問:“那······蜀中唐琳,此人,可是還認得?”

    “朕是去過蜀中沒錯······也在唐門修習了一段時間。不過此人,真是一點印象全無。你此番來,就是要打聽這人下落嗎?”

    她聽聞這話,心中涼透。

    這李秋鶴,現在是絲毫不記得自己與娘親的糾葛了。這么可見,或許這人,對娘親感情也就寥寥。甚至在聽到”唐琳”這二字時,反應也沒有更多幾分。

    就像是聽到其他毫不相關,生命中從未出現過的陌生之人一樣。

    “我明白了······”君霓收起那耳墜:“此物是我姑姑的遺物,我······從小受她養育長大,但她去得早,因此才這般貿然打擾皇上?!?/br>
    他眉頭倒是皺了起來。就為了這件小事來尋人的?心道這人真是古怪,難道唐門每個人死了,都要闖進宮中質問他一番嗎?若不是念在這姑娘在他病發之時有照顧過他,怕是早就喊禁衛押她下去了。

    事已至此,也無需再多問什么了。

    “朕會交待陳孤。若是朕過幾日又病發,也不會再傳召你了。依照以往,也應該是不曾有印象才是?!?/br>
    “民女今日叨擾皇上?!彼p膝跪地,朝著李秋鶴一拜:“愿?;实埤報w安康,早日康復?!?/br>
    于此,再與這男人無何瓜葛。

    辭別李秋鶴,她縱身一躍,引入黑暗之中。她的確,是個沒有爹的孩子。他是一國之主,是至尊天子,唯獨不是她爹。

    李秋鶴又回到那幅未完的書畫之前。冷夜寒人,只得以暖碳相驅。畫上的女子栩栩如生,涵雅端莊,恬靜如水,淺笑嫣嫣。她身邊還有一咿呀學語的小兒,也是可愛異常。

    沉靜注視著記憶中的畫卷,難言之悲痛又從心起。卻是無法再繼續畫下去,就止于此。再如何生動描繪,都不可能再使逝去之人回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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