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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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宇盯著那雙泛淚的清眸,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卑劣,失控地惡狠狠道: “是我先甩的你!” 第37章 元燦霓和商宇從來沒有心平氣和談起分開, 連結婚也是匆匆忙忙,似乎已然忘記當初的齟齬。 元燦霓把畫冊送回原處,抽屜一角結了小小蜘蛛網, 還有零碎彩筆、皮筋和橡皮, 處處藏著豆蔻主人的稚嫩消遣。 果真如商宇所說,元燦霓以前比她小,現在比她大了。 抽屜給輕輕合上,另一個記憶匣子由此拉開。 “你還記得我初二,你初三,我們體育課在一起, 我問了你一個問題,或者說請求?” 元燦霓說想做商宇的“掛名女友”。 慶幸她用的不是“meimei”, 剛失去meimei的人應該不會想馬上找一個替代品。 舊友間回憶往昔再正常不過, 但他們各自反芻多年, 脈絡細節滾瓜爛熟, 似沒有必要湊一起憶苦思甜。 商宇盡力摒棄奔跑的細節,“體育課”還是讓他犯了過敏。 默了默,才應一聲。 “我提出那么荒唐的請求, 你還答應,是不是多少跟meimei有點關系?” 前頭商宇說她和meimei性格相似, 疑惑便徘徊心頭。 商宇再度應聲, “那時候家里低氣壓,奶奶天天偷偷哭, 我媽我爸經常用出差麻痹自己,我需要分散注意力。再說——” 他的神情從拒斥走路的細節中緩和, 清淡一笑, “你也挺有意思?!?/br> 也許她曾提供寵物式忠誠的陪伴, 元燦霓不禁暗自嘲諷。 “我應該感謝你的meimei?!?/br> 這話倒沒有半分賭氣或不平,如果當時沒有商宇的呵護,如今性格一定更為別扭晦暗。 商宇重新拉回她的手,拇指摩挲手背,體溫融合。 “奶奶說的,你跟我們家緣分不淺?!?/br> 康復進入一年零四個月,商宇開始不扶桿,練習階梯抬步——當然上不去,還得魏醫生從后方護著腰,像當初元燦霓第一次看她扶桿練挪步一樣。 下肢肌力不到4級,足面需掛比磚頭稍小的沙袋,坐著提腳練負重。 步行又進步一點,下肢佩戴支具可以文檔走10米,不會緊張到時不時雙手握拳,擺臂稍顯自然,但一邊手還是會虛握拳頭。 天軌系統用來配合負重練習,后腰掛一塊特定重量的鐵餅,走一步,便滑稽地拍一下屁股。 與此同時,元燦霓25歲的日子所剩無幾,生日悄然臨近。 “想要什么禮物?” 商宇摟抱著她,一起坐在家庭影院的情侶沙發,等著電影滾完片尾。 講話時他偏了下腦袋,下頜擦蹭她的鬢發,姿勢曖昧,下一瞬便能變換成親吻。 元燦霓的半邊身貼在他的胸膛,只要并肩而坐,無外人在場,他們總會這般黏糊。 可誰也沒更進一步。 不知商宇圖省事不愿準備驚喜,還是實在毫無頭緒。 元燦霓的答案簡單也困難。 “想mama?!?/br> 聲音如春雨降落,輕盈而細潤。 箍在她腰間的力度緊了緊,富含個人特質的體溫擁裹她,像一床恒溫鵝絨被,輕柔而暖和。 “一張合照也沒留下,快忘記mama長什么樣了,連墓碑也沒有?!?/br> 元燦霓撅了撅嘴,屏住鼻頭酸澀的沖動。 那個年代數碼相機尚未普及,mama又不太喜歡照相館的畫像背景,于是既沒有幾張游玩照,更沒有正經的“全家?!?。 mama獨自撫養她已經耗費大半精力,在浪漫與紀念上實在力不從心。 mama的消遣便是偶爾在她熟睡以前,睡衣散發,開一盞暗燈,坐在客廳的小餐桌邊自斟自酌。她愛酒,癮不大,或說被捉襟見肘的生活擠壓了欲望,每次只喝一罐,最多不超一瓶。 有一次晚間十一點多,元燦霓起夜,揉著惺忪睡眼,過去叫她給一口。 mama不知道喝迷糊還是不想當正經家長,笑呵呵比出一個搖搖晃晃的手指,說只能一小口。 元燦霓抿上人生的第一口啤酒,澀口回甘,舌尖每一個細胞都在沸騰。 母女倆相視而笑,而后聽見鄰居飛燕阿姨又在跟老公吵架。 商宇僵了僵,好像從來沒聽見元燦霓提過掃墓。 “你mama、葬在哪里?” 若換一個人問出這個問題,難免唐突,但元燦霓和商宇罕見地同病相憐,同樣飽受親人離世的傷痛。 元燦霓苦笑:“海葬?!?/br> 商宇頓了頓,“你mama喜歡大海?” 她搖頭,“因為環保,還有便宜?!?/br> 商宇張口結舌。 “我爸處理的,mama什么東西都沒留下……” 元燦霓的外婆跟她們沒有血緣關系,只是撿了她mama拉扯成年,便成了外婆。外婆故去,mama也跟那些不太親的親人漸漸斷聯。 元傳捷面對多年未見的寡母孤女,應該大為頭疼,抱著拖油瓶越輕越好的心態,潦草處理后事已算仁至義盡。 商宇抱緊她。 元燦霓仿佛一塊黃油,即將融化在他的懷里。 商宇窸窣一動,坐直了腰。 元燦霓感覺頭頂給貼了貼,輕輕一壓,好像烙鐵往蛋糕上印出圖案。 他可能親吻了她的發頂。 “你就是你mama留下來的寶貝?!?/br> 聲音虔誠而篤定。 元燦霓恍如在雨中抱到一把傘,夜里握住一支手電筒,驅散了孤立無援的滋味。 她第一次要上手術臺前,就迫切需要這般扎實的懷抱。 那會確定住院,身邊只有姜婧、尹朝和當時還沒成為男朋友的男同學。 暑假的緣故,病房不乏像她一樣年齡的病患,無一沒有家人陪伴。 手術需全麻,元燦霓不敢想象在轉移床上昏睡得像頭死豬,流水線處理一樣進出手術室,醒過來后腹部多了兩個孔。 也或者從此長眠。 麻醉知情書上明確標出了風險,雖然醫生宣稱小概率事件。 年少喪母的人群不在多數,元燦霓還是中招了。 緊張時腹部絞痛,胃部寡然如饑,掌心沁汗,元燦霓沉默而慌張。 她掏出手機登陸q,從宜中的分組劃拉列表,找了商宇的號nininokumori。 不用特意計算時差,她當按錯鍵一般,點下視頻通話。 元燦霓從來不否認,當初是懷著見最后一面的想法打攪他。 而聊天界面空空如也,他們已經三年沒有聯系。 元燦霓的敏感有時會成為審時度勢的敏銳,知道何時可以恃寵而驕。 就如現在。 她隨意滑動微信聊天列表,商宇的“-”置頂,沒有任何備注。特意上q檢查一遍,商宇的昵稱還是那串長字符。 “你的q名為什么從初中到現在沒變?” 商宇習慣她的跳脫,現在也需要轉移話題,離開緬懷親人的低氣壓。 “懶得改?!?/br> 脊梁稍微放松,下巴便能降到她肩頭的高度,商宇便順勢墊上去。 脊梁僵直的是元燦霓。 三月底,居家服單薄,她偏喜吊帶加開襟外衣模式,給他輕輕一壓,領口豁開,他有一半枕在赤-裸的肩頸。 而且不知幾時,商宇的胳膊抬高了一些,掌緣幾乎托著她無拘無束的柔軟,不知有意還是無心。 元燦霓的慌亂區別于當年術前,卻激起相似的反應。 她有點餓。 “一長串字母有什么深意?” “你猜?!?/br> 他的雙臂攏了攏,柔滑的布料沒讓之下滑,反而又上提一些,拇指好似捺過她的胸緣。 輕輕的一下,不足以讓柔軟顫動或變形,依然明明白白存在。 “我不猜?!彼悬c賭氣。 商宇忽然松開雙臂,在她以為又要談崩時,他掏出手機,調出自己q修改個人昵稱那一頁。 切換成日語羅馬字輸入法,照著長字符打出:「niniの曇」。 沒有立刻保存修改。 左手托著,右手攬回她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