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世子追妻日常(重生) 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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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即是別離,這恐是今生最后一次見他了。 借著月光,她仰頭看他,他高了些,相貌愈發清俊,還是如水墨畫般的淡然風華,眼底的深情一如既往,仿佛歲月不曾流過,時光未曾改變。 顧紜的目光從宋蘊之袖口的竹葉暗紋上掠過,又慢慢落在自己腰系的祥云玉佩上,許久,她抬眸微微一笑:“咱們總不能這樣干站著罷?” 宋蘊之暗罵自己疏忽,忙道:“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br> 顧紜拉上面具,一張福娃娃臉頗有些不協調,只美目光華流轉,道:“我雖來京城四年,卻并沒機會得見這般盛況,咱們也去看花燈罷?!?/br> 對宋蘊之而言,只要在她身邊便心滿意足,哪怕立時拋了這功名利祿,天涯海角皆可去得。聽她如此說,忙不迭道:“都聽你的?!?/br> 又心下一酸,憐惜問道:“這些年,是不是很苦?”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起初有些難,后來入了王府,便好多了,因王爺,”她頓了頓,提到趙恂時不覺有些別扭,好在夜色昏沉,燈火斑駁,宋蘊之并未察覺她的異樣,她緩緩道:“實在是一個很溫和的人。后來到了公主府中,因為阿詞,公主對我甚是照顧?!?/br> 她不想在這樣的時刻提及往事,兩人隨著如織行人,不知走到了哪條街上。顧紜便隨手指著一處熙攘人群道:“那處花燈煞是好看,不過怎么圍了這么些人?” 宋蘊之凝望片刻,道:“似是在打燈謎?!?/br> 這倒是時下上元節的常規娛樂,“我們也去瞧瞧熱鬧?!鳖櫦嫼闷娴?。 兩人擠入人群,入眼便是一盞兔子形狀的燈,潔白玉兔抱著一輪明月,眼睛如紅寶石一般,嘴巴一張一合,憨態可掬,顧紜就笑:“倒是應了阿詞的屬相,我想贏了送她?!?/br> 見上面的燈謎并未被人揭下,忙拉著宋蘊之的手催促:“你快把那燈謎猜了?!彼曇綦m不高,卻極為理所當然,旁邊的人便忍不住看了一眼,心想這姑娘口氣倒大。 甫一接觸那如暖玉般的肌膚,再嗅到身旁人兒靠近的淡淡香風,宋蘊之整個人又呆住了,聽到顧紜連連催促,才定了定神看過去,只見那上面寫著“南望孤星眉月升”(打一字),贊道:“竟是個讀過書的?!边@謎語對宋蘊之來說,自是輕而易舉,是以郎聲道:“是個莊字?!?/br> 那店主看了過來,見他青衫磊落,風神如玉,旁邊的女子雖戴著個咧嘴笑的福娃娃面具,卻亦是風姿絕俗,遂拱手道:“公子猜對了,然敝店有個規矩,要猜出了,解出了方算,不知公子怎解?” 宋蘊之執著佳人的手,從容一笑:“在下淺見,上北下南,是以“南望”便取下部“王”字,孤星算一點,眉月指初月,初月如撇,三部分加起來便是一個“莊”字?!?/br> 顧紜目不轉睛看著身側侃侃而談的男子,遙想他蟾宮折桂后金殿面圣的卓然風采,不覺癡了。 店主聽了,便將那盞兔子燈取下來:“公子高見,這盞燈便贈予公子了?!彼翁N之謝了后,隨手將燈交給了知宜:“送你家姑娘玩罷?!敝嗣蜃煲恍?,躬身道:“多謝宋公子和紜姑娘?!?/br> 宋蘊之低聲對顧紜道:“可我更想送紜娘?!彼h顧四周,以這位店家花燈做得最為精致,但謎面出得顯然過于陽春白雪,是以雖然圍觀者眾,但實則真正猜謎的不過幾人,目光落在一盞滿雕卷草紋,內繪洛神圖的琉璃燈上,道:“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畫上美人頗有幾分紜娘風致?!?/br> 顧紜側眸看了一眼,見這盞燈確是畫工了得,畫上美人衣袂紛飛,飄然若仙,思及宋蘊之方才的話,俏臉微紅。那店主見兩人看過來,帶了幾分得意道:“我這盞燈已經掛出來三年了,還沒人猜出上面的燈謎,公子要不要試試?” 顧紜細看燈謎,果然極是生僻,雖只寥寥四字,竟不知出自何處,況此燈雖華美,但她在宮中見過不知凡幾,并不在意,不欲宋蘊之為難,她皺了皺眉道:“算了吧?!?/br> 宋蘊之握著手中柔荑不舍放開,溫聲道:“紜娘不信我,真是令我傷心?!?/br> 他語氣鄭重:“yihua這盞花燈是里頭最好看,勉強襯你。我想為你贏過來?!?/br> “因在我心中,紜娘你值得這世間最好的一切?!?/br> 作者有話說: 1.“初爍空谷,漫若朝炬”出自《觀山燈獻徐尚書并序》段成式。 2.“百里皆見光明而奪月色”出自《天寶遺事》。 3.“九陌連燈影,千門度月華?!背鲎浴渡显饭?。 4.關于上元節的描述主要參考了百度關于唐朝上元節的記載。 5.“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出自《詠美人春游詩》南北朝江淹。 6.“南望孤星眉月升”的燈謎出自百度搜索。 7.“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出自《洛神賦》。 第七十六章 顧紜眼中頓時淚光瑩然, 她幾乎無法維持唇邊笑意,慶幸隔著面具,宋蘊之看不到她的神情。此生何其有幸?能得到這樣出色的男子傾心相顧,縱然這時光如朝露短暫, 亦可點綴余生歲月。 宋蘊之已開始解謎:“惟吉之從, 此謎雖簡, 覓句卻佳。其實說難也不難,系出自《虞書·大禹謨》,禹曰:‘枚卜功臣, 惟吉之從?!v的是舜將讓位于禹,禹謙辭, 請求占卜有功之臣,擇卜之吉者。所以謎底應為“臥”。 店主嘖嘖贊道:“公子果真博學多識?!庇中Γ骸盎糍浖讶? 也算是得了一個好去處?!?/br> 顧紜接過花燈,宋蘊之謙道:“店家過譽了,在下只不過粗粗讀過幾本書而已?!?/br> 兩人謝過店主, 再往前走,又隨心猜了三四個謎語,贏了幾盞花燈,與宋蘊之這種學霸同行,打燈謎實在沒有挑戰性, 顧紜便也失了興致,只拿著幾盞花燈賞玩, 比較了一番,覺得都不如手中這盞好看, 不由低眉淺笑。 宋蘊之問:“走了半日, 可餓了沒?” 顧紜這才抬頭, 不知不覺已走過燈火長街,兩人都不是性喜熱鬧之人,又因顧紜身份,后來便刻意逆著人群走,將不夜城的繁華喧鬧拋在了身后。 眼前是一排簡樸的食肆,她心中一動,提議道:“去吃湯圓吧,寓意團圓?!?/br> 隨便找了個小鋪子坐下,宋蘊之看著食單,含笑嘆:“京城果然豐饒,單是湯圓便有這么多種類?!?/br> 顧紜偏頭看了看:“京城是極講究這些的,若是宮里更多呢?!闭f到此處,微微一頓,驚覺夜色已深,竟沒有多少相聚的時光了。 宋蘊之似未察覺,還是清潤而微帶暖意的嗓音:“紜娘從前最喜歡阿詞做的桂花酒釀湯圓,這些年不知口味有無變過?” 顧紜摘下面具,眼波流轉:“未曾,我記得,你喜歡老式的芝麻餡兒的,阿詞雖不喜食湯圓,每年卻都要出新花樣,然后逼著我們嘗鮮?!?/br> 什么咸蛋流沙口味,梅干菜鮮rou口味,五彩湯圓,水晶湯圓,偶有驚艷,多數踩雷,偏偏還要配合,令人苦不堪言。 兩人相視而笑,寒夜里心中也俱是一暖,原來那些美好,我們都未曾忘記。 于是宋蘊之點了芝麻湯圓和酒釀桂花湯圓,起身付了賬。 湯圓應是早就揉好的,主人家的動作很快,不多時便端了上來,顧紜垂頭,用湯勺舀了一個,送入口中品嘗,依然是純正的酒釀,依然是香甜的桂花露,卻終不是年少滋味。 韶華如駛,時光如擲,相逢已是幾度春換。 熱氣氤氳中,她的神情有些縹緲,眉眼卻越發動人。 此情此刻,雖未飲酒,宋蘊之早已心神俱醉,口中湯圓全無滋味,只一雙眼睛癡癡盯著顧紜。 顧紜忽覺空氣有些莫名的熱,兩頰也透出粉色,語氣便有些兇:“看什么?” 宋蘊之沉默片刻,忽然道:“紜娘,等我,至多一年?!?/br> 再給我一點時間,待我春闈得中,再踏踏實實做幾件實事,在圣上面前得了看重,便將這些功勞,換了你的自由身,我會讓你,堂堂正正地嫁我。 顧紜慢慢放下勺子,揚唇輕笑,只笑容極淺極淡,她輕聲道:“蘊之,我等著你的好消息?!?/br> 等你金榜題名,待你締結良緣,從此花晨月夕,歲歲年年,只不知世間哪個女子,能有這般幸運,與你共度此生。 * 回到公主府中時,正是亥時,知宜眼見她進了府才告辭回去,顧紜只留了那一盞美人花燈,徐徐向卿云軒而去。 嘉陽公主今夜宿在宮中,府中侍女除了必得當值的,其余都出去賞花燈了,此刻多數人還未回來,是以府中各處雖也是掛了花燈,所過之處卻一片寂靜。她不經意抬眸,遠遠竟見卿云軒燈火通明,心中一驚,不由加快了腳步。 剛進了院子,烏云蓋雪便撲了出來,繞著她“喵喵”叫,顧紜蹲下身子,撫著它柔軟毛發,問:“是不是今兒沒人陪你玩,無趣了?”視線中卻撞入了一雙黑色祥云紋緙絲朝靴。 男子的聲音溫柔如春風,低醇如美酒:“蕓兒終于回來了,不枉我等了半夜?!?/br> 她撫著烏云蓋雪的手不覺加重,烏云蓋雪又喵喵叫了幾聲。 顧紜彎了彎眉眼,起身行了禮,禮行到一半,便被趙恂扶了起來,她身子一僵,忍下心頭紛亂,倉促問道:“王爺怎得不在宮中?” 聞言趙恂笑容微斂,沉默了會兒,才玩笑般道:“蕓兒盡戳我痛處,我被父皇禁足兩月,還未過日子?!?/br> 提起此事,顧紜便覺愧疚,垂眸道:“都是奴婢連累了王爺?!?/br> 若不是為了她,趙恂不會遭了皇帝厭棄,自絕了東宮之路。 趙恂輕嘆道:“蕓兒,我不是在對你表功,在我面前,你也不要自稱“奴婢”,你知道自己在我心中的分量?!?/br> 她知道他為她犧牲了什么,她深深地感激,卻仍覺惶恐。 趙恂的目光落在顧紜提著的美人燈上,溫聲問:“蕓兒今日可開心?” 顧紜鴉羽般的長睫顫了顫,咬唇輕輕“嗯”了一聲。 “那便好?!壁w恂道,“我本來擔心你無人陪伴,到了才知蕭家的世子夫人將你接出了府?!?/br> 顧紜的心猛地一跳,然而趙恂并未再往下說,轉移了話題,興致勃勃道:“瞧瞧我給你準備了什么?!?/br> 顧紜抬眸,這才發現屋檐下,游廊上,樹叢間,處處懸掛著五光十色,巧奪天工的精美花燈,將小小的卿云軒變成了琉璃世界。 宮中的匠人自然是頂尖的,她手中的這盞頓時相形見絀,可曾擁有過那樣一番赤誠心意,再怎樣的繁華璀璨不過爾爾。 顧紜笑容甜美:“王爺心思細膩?!?/br> “你喜歡就好?!鄙砗竽凶訉⑺龘砣霊牙?,綿長馥郁的迦南香氣逸進了鼻端,是與宋蘊之的松柏清雅全然不同的感覺,顧紜閉上眼,聲音低不可聞:“我很喜歡?!?/br> 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美人花燈的提桿。 兩人進了屋,許是小丫鬟都出去看燈了,屋中悄然無聲,月華如流水一般,穿過綺窗朱戶,靜靜傾瀉了整間屋子。 顧紜正要燃燈,趙恂倚著槅扇門,道了一聲:“且慢?!?/br> 他出神地凝視著月光下的顧紜,月色如銀,為她精致的側顏渡上了一層圣潔的光輝,她潔白無瑕的面容宛如神女。 顧紜不解其意,便聽趙恂緩緩道:“燈前觀月,舟中觀霞,月下觀美人,古人誠不欺我?!?/br> 顧紜啐了句:“王爺就會拿我打趣?!北戕D過身去。 須臾,燈火燃起,顧紜問:“王爺可用了晚食?” 趙恂悠悠道:“秀色可餐,令吾忘饑?!?/br> 顧紜噗嗤一笑:“王爺何時也變得這般油嘴滑舌?”雖如此說,還是道:“這個時辰了,也不知廚上的mama睡了沒?我去瞧瞧可還有什么?!?/br> 回來卻是過了好長時候。 顧紜提著一個食盒裊裊進來,笑道:“只湊合著尋了一點食材,煮了碗清湯面?!?/br> 趙恂有些失望:“竟沒有湯圓?” 顧紜正從食盒里端出一個青柚蓮花紋瓷碗放在桌上,聞言一怔:“我想著那是實心的,恐這么晚吃了不消化,那我再回去......” 話剛出口,趙恂已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我怎忍心再折騰你?一碗面就很好,”他側頭看了一眼窗外月色,道:“只是與蕓兒一起,便想取一個團圓的好寓意罷了?!?/br> 顧紜垂眸,掩住眼底的復雜之色,忽然低低呼了一聲,趙恂低頭,便見他正握著的素指指尖上,有一道小小的紅痕,恰被他一握碰到,迸出了幾粒點血珠,如白壁微瑕,觸目驚心,皺眉道:“怎地這般不小心,疼嗎?” 顧紜正要啟唇,忽然指上一暖,指尖已被趙恂含入口中,被溫熱的氣息包裹,感受著那靈活的舌尖吮吸著傷口,有些熱,有些麻,有些癢,又有種難以言喻的親昵感。 氣氛因此而曖昧,顧紜卻不合時宜地想起那個如朗月清風般的男子,下意識地要抽出手,卻是徒勞。 過了一會,安靜的室內,女子嬌軟的聲音響起,帶著微微的喘息:“王爺,已經好了?!?/br> 趙恂抬眸看她,明亮的燭火下,她氣息不穩,一張臉嬌艷如浸過晨露堪堪綻放的薔薇,眸子里卻盈著淚,欲落不落。 趙恂心下一軟,伸手將她拉到膝上坐下,嗅著她發絲間的馨香,嘆了口氣:“蕓兒什么時候才肯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