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消夜時刻,爭取到一天假期的盛瀾在泡澡之后,整個人很放松地靠在床頭,伸手將花鶴初拉進懷里,像抱枕一樣環抱她,并且將下巴靠在她的肩窩。 「春天的故事是源自你的恩師,你們關係很好,所以以她的故事取材我可以理解。但是夏天這篇,你好像跟那個學長幾乎不認識?所以你是跟那個第一人稱關係比較好嗎?」 這個問題盛瀾早就想問了,只是當時見花鶴初還在為回憶細節所苦惱,因此暫時忍下了向她發問的念頭。 「嗯,他是我在大學里少數能聊得起來的人?!?/br> 「這一個篇章,我其實刪減了很多細節,我之所以很苦惱,是因為我對這些事情的記憶雖然深刻卻也很瑣碎,回憶的片段需要被連貫,所以才讓我花了很多時間整理?!?/br> 花鶴初的解釋讓盛瀾感到詫異,原來她努力回憶那個故事的細節,竟然是為了做刪減,她到底對這件事的印象有多深刻? 「雖然我今天把稿子寄給裴清了,但有一段話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加進去?!?/br> 「什么話?」 「我對學長最深刻的印象,來自于他在社團中最后一個影片,是我們的剪輯組在他離開之后剪輯時才發現的,連當時和他一起去拍攝的第一人稱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錄進去的?!?/br> 花鶴初的后腦靠在盛瀾胸前,一面跟盛瀾分享自己的工作煩惱。 盛瀾靜靜地聽著,右手被花鶴初雙手抓著把玩,左手則不斷梳著她的頭發,順滑的發絲從他的指間如綢緞般滑落,又被他不厭其煩地再度拾起。 「他說了什么?」 「我認為是某種解釋。但不是對我們任何一個人,而是對他自己,好像是說服自己去那樣認為。他說悲傷是會傳染的,所以悲傷的人不該想著去靠近誰?!?/br> 「有沒有可能,其實是說給當時和他一起去取景的第一人稱呢?」 「不排除這個可能,雖然我在寫這篇故事時沒有特別表明他們之間的情感,但我認為第一人稱是所有人里面最靠近學長內心的人。他之所以會在最后將他們的故事說給我們聽,大概是不想讓他們之間的感情,最終只剩他還記得吧?!?/br> 再也沒有什么事情,比我們之間的所有,只剩我獨自記得,還令一個深愛著某人的人惶恐不安了吧?;Q初在心里補充上這么一句,她所猜想的,屬于第一人稱的獨白。 盛瀾停下把玩著花鶴初頭發的舉動,改而輕輕托著她的臉頰,讓她貼近自己的心口,她對第一人稱的猜想雖無法證實是否是他真實的想法,但那樣的遺憾,使他產生了共鳴。 還是一句老生常談,誰也無法預測意外和明天哪個會先到來,也許他們之間會有無數個明天,但難保這樣日復一日的相愛不會因為突然來臨的意外戛然而止。 鶴初,如果我們之間誰先退卻了,或者更慘的天人永隔,那么我或許也會如那位同學一樣,選擇將故事訴說給他人,因為我也會怕只剩我還記得你,記得我們之間發生的所有,所以哪怕能多個人陪我一起記住,我也會瘋狂地抓住那樣的希望。盛瀾蹭了蹭花鶴初的臉頰,儘管她對他此刻的想法毫無察覺,但就是一種默契,她也輕輕地回蹭過去。 叩叩、叩叩叩。一陣聽起來缺乏耐心的敲門聲急促地響起。 「肯定不是找我的,你去開門吧?!?/br> 花鶴初抬起頭看了眼門口,然后往旁一滾,給盛瀾讓出了移動空間。 盛瀾看著花鶴初翻滾,覺得好笑,同時有些納悶這么晚了會是誰過來敲門,畢竟裴月堯晚餐后就離開了,而他今天結束所有拍攝,按理應該也不會是拍攝團隊。 思來想去還不如把門打開來得痛快,抱持著這個想法而將門輕易打開的盛瀾,此刻簡直想暴打上一秒的自己。 「瀾!好險你真的還沒走,我真怕你已經離開,我就得再過幾天才能去找你了?!?/br> 那位白富美女演員站在門口,雙眼冒著大大的愛心,用撒嬌的口吻慶幸著盛瀾還沒離開。 花鶴初一聽到這甜膩膩的嗓音就來了興趣,全然忽視盛瀾投遞過來的無助眼神,只趴在床尾用雙手撐著下巴看戲。 盛瀾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有點背景支撐,但他并不清楚她的背景有多雄厚,在這種情況下,他不能貿然得罪人。 如果花鶴初肯配合的話還好說,如果他已經有了女伴,拒絕就顯得理所當然,但顯然她暫且沒有打算幫助自己。 于是見到盛瀾始終沒表態后,那個白富美更加放肆地直接上前想進入房內。 盛瀾當然不想讓她進入,于是將門關小,自己則半踏出房間,好抵住他身后的門。 「有什么事嗎?」 「當然有呀!前兩天為了拍攝,所以你的經紀人都說你需要抓緊時間休息,今天你的戲份都結束了,你的經紀人也離開了,我們總算能好好認識一下了!」 「不好意思,我確實是很需要時間休息,現在時間也很晚了,我正準備要休息?!?/br> 「不要嘛!你就當陪我打發時間吧,我都打聽過了,你明天沒有行程的?!?/br> 白富美這作派像極了影集里那些嬌蠻的千金小姐,絲毫讀不出別人委婉之下的拒絕意味,也毫不考慮他人的感受,聽見盛瀾說想休息的第一反應,竟是讓他先陪自己,晚點再休息也不遲。 花鶴初見這齣戲也差不多該收尾了,便坐起身,隨意地將自己的頭發抓得更蓬松凌亂一些,然后再抓皺身上的吊帶背心,悠然地拎起被扔在床下的短褲思考該不該套上,最后大膽地又將它丟開。 「怎么聊這么久?不是說要陪我睡嗎?」 花鶴初帶著濃厚的撒嬌意味貼近盛瀾的后背,用軟糯而睏倦的嗓音抱怨著,為了讓白富美理解自己的話,還再次出動了她許久未練的英文,儘管口音沒有巔峰時期那般標準,但也足夠讓一個美國人能聽懂了。 盛瀾感受身后來自花鶴初的溫暖,大大的松了口氣,他絕對不會承認,他此時此刻收穫到了多大的安全感。 「抱歉,我馬上就回去陪你,快回床上去吧,地板很涼的,寶貝?!?/br> 盛瀾轉過身,捧起鶴初的臉,親暱地用鼻頭蹭著她的。 「什么?!瀾,她怎么還在這里?她真的是你女朋友嗎?」 「這怎么可以呢!我絕不能接受你跟她這樣抄襲他人作品的下流編劇在一起!」 白富美氣急敗壞地指著花鶴初轉身的背影怒斥,眼眶含淚向盛瀾表達自己的不滿。 盛瀾的臉立刻就黑了,但花鶴初本人反而卻覺得事情又變有趣了,原來白富美真的是盛瀾的死忠粉絲,連她這個與她偶像多次合作的編劇都讓她有所耳聞哪。 「請你不要聽信那些子虛烏有的不實報導,我不希望再次聽見你用這件事情來詆毀我的愛人?!?/br> 虧盛瀾剛才還習慣性地想著盡可能明哲保身,這下扯到花鶴初,他的那點顧慮可說是立刻蒸發,語氣直接變得嚴厲起來。 白富美哪里受得了被偶像指責,氣得當場淚如雨下,離開之前還對房內的花鶴初咆哮,讓她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自以為自己配得上盛瀾。 盛瀾用力地將門關上,徹底隔絕了白富美歇斯底里的怒罵。 「不要把她的話放在心上?!?/br> 「如果哪天我找不到你了,或許會瘋掉,只有你在才能讓我感到安心?!?/br> 盛瀾走回床邊,對著已經又重新窩回被子里的花鶴初單膝跪下,鄭重地說道。 花鶴初聞言揚起嘴角,雖然明白盛瀾是擔心她心情受影響,但這不妨礙她聽到如此真摯告白后感到被取悅。 「我是個很自我中心的人,雖然很容易憂鬱,但絕大多數都是自己心里突然感到低落造成的,從來不是因為聽到或看到別人怎么對我而產生的,我基本上不太會受到外界的影響?!?/br> 花鶴初向盛瀾解釋自己的憂鬱構成因素,說著說著雙手自發性地環上他的頸項,將上半身的重量施加予他。 盛瀾下意識環抱住她傾靠過來的身子,兩人的額頭相抵,彼此對望。 「我知道,雖然知道,但還是會擔心。我怕……」 盛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花鶴初送上的吻給堵了回去。 可惡啊,被搶先了……這是盛瀾在回過神后,開始反客為主之際的第一感想。 兩人用有些彆扭的姿勢擁吻,最后是盛瀾一個施力將花鶴初從被窩里拉出來,陪他一起坐到地上,可能兩人都無意識地憋了許久,現在終于吻上了,竟有些不可收拾的趨勢,幾乎是抱成一團在地上滾的。 「唉,我太虧了,我覺得跟你一比簡直太弱了。你好歹拍過吻戲,能藉機練練?!?/br> 「……你當我都在跟對手打搏擊嗎?」 煞風景第一名的花鶴初,今天也是正常發揮。 盛瀾聽得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嗆死,難以置信地瞪著花鶴初,偏偏她就喜歡看他這種反應,笑瞇了眼睛趴在盛瀾身上耍賴。 「我們明天要干嘛?」 「睡飽覺,然后回家?!?/br> 「就為了睡飽?那今天就應該跟著月堯姐一起回去的?!?/br> 「沒關係,在哪里都一樣,只要你在就行?!?/br> 盛瀾不想跟花鶴初實話實說,雖然他覺得自己多少有些神經質,明知道花鶴初能一個人開車過來,那回程多半也不成問題,但還是無法抑制地往壞處想,如果她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可控,又怎么會讓裴清那樣憂心她的狀態呢? 花鶴初聽出了盛瀾未說出口的擔憂,她覺得他就跟裴清一樣杞人憂天,但除了更加證明自己不會有事之外,任何安慰大概都如同辯解一樣蒼白吧。 然而事實上,他們都只是尚未發覺,這場相愛終使他們的內心變得多么強大,而正是他們始終堅定相伴的心意,才能帶來這場奇蹟蛻變。 「嗯,我覺得沒問題,事實上我已經對這部作品的名稱有點概念了,你讓我想想,過陣子我再跟你確定行嗎?」 「好,那就先這樣,回頭再聯絡?!?/br> 花鶴初在回程的路上,接到了裴清的電話,先是有氣無力地向她抱怨他們在片場的擁抱上了多少個熱搜,而后才轉而對新作品進行討論。 花鶴初掛了電話后,就仰躺回椅背上,閉目養神地在腦海中編排下一篇章的內容。 剛開始仗著這部作品取材自真實的經歷,花鶴初就連大綱都僅靠著關鍵字去串聯,實際上正式進行撰寫后才后知后覺自己完全小看了回憶式創作,為此嘗到了苦頭。 現在總算是徹底找到狀態了。 「這部作品已經完成一半了吧?」 盛瀾憑著印象,問向花鶴初。 「嗯,還剩兩個季節?!?/br> 花鶴初淡淡地予以肯定。 「接下來的主角,曾經是你的誰呢?」 「我自己?!?/br>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秋天這篇故事,是以我自己為基礎去改編的。其實還有其他人選,但是我最近改變了主意,我決定把自己也寫進去。你就拭目以待吧!」 花鶴初一臉神秘地湊近盛瀾,用手指戳了戳他靠近自己的臉頰。 盛瀾被她挑起了十足的好奇心,他可記得她這部新作品,寫的可是四個瘋子的故事,花鶴初把自己當作瘋子寫進書里,那究竟會是什么樣的故事呢? 「至于冬天的主角,就是停在我家車庫那臺車的主人了?!?/br> 「那他現在……?」 「他現在好得很呢,就是很忙而已?!?/br> 想起那個人,花鶴初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盛瀾有些意外,看來這位他素未謀面的r8車主,應該跟花鶴初關係很親近。 「你跟他關係比和老師的關係要好嗎?」 「好啊,高中時代除了時茗,跟我最好的人就是他,但他在畢業之前出事了,沒能和我們一起畢業?!?/br> 花鶴初提起那位摯友,臉上浮現懷念的神色,惹得盛瀾對他更加好奇。 學生時代的花鶴初啊……除了她撐著那把彩虹傘獨自坐在橋下發呆的那一幕之外,盛瀾對她沒有其他更有印象的畫面。 但他們仍然有過幾次對話,畢業前因為他們的成績夠好,早早就通過保送錄取了心儀的學校,所以曾有過一段很清間的時光,那時他們被招集進了某個類似讀書會的活動里湊人頭,因為被安排的座位相鄰,所以自然進行過一些對話。 「那他出了什么事?」 「他家挺復雜的,大意就是為了爭家產,詳細點的話,你還是等我把書寫完就會知道了?!?/br> 花鶴初不是刻意要賣關子,而是因為那些事情對她而言都是距今遙遠,所以她需要時間整理來龍去脈。 盛瀾反正也不著急,既然花鶴初都如此透露了,那他只需等待就行。 「最讓我容易感到難受的部分已經過去了,我這個人確實很奇怪,跟我自身相關的事情,或者說,我越參與其中的事情,反而不會導致我陷入憂鬱,但發生在他人身上的與我無關的事情,我反而會放大自己最有感的部分,陷在其中無法抽身?!?/br> 花鶴初自我剖析起她的微妙狀態,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理喻。 「自虐狂?!?/br> 盛瀾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下了一個極為中肯的結論。 花鶴初聳聳肩,對此不予置評。 對新章節的撰寫有了決定后,花鶴初反而暫時擱置了新進度的進展,轉而接下了裴清安排給她的其他小案子,打算給自己一段轉換心情的時間。 期間盛瀾去了兩次國外,行程多是採訪、代言和廣告拍攝,因為還有兩部作品已經定檔待播,所以他暫時停止接新劇本,以相似的模式,不約而同和花鶴初一樣進入修整的狀態當中。 時間過了一個月之后,花鶴初重新回到新作當中,在撰寫新作品的每個篇章時,她都用不同的心態去面對,這促使她在面臨每個篇章時的狀態都不盡相同。 比如她在老師被關進精神病院后,才輾轉從老管家那里聽說原來她一直把自己關在水深活熱的生活中,明明與花鶴初毫無關係,卻偏偏讓她每每想起都陷入深深的傷感中,從而導致在還沒開始著手書寫老師的故事時,就先憂鬱了。 但在面對學長的故事時,她的感覺好了許多,也許是因為她的身邊有了盛瀾,也許是因為學長的事蹟在她心里,并不全然是個悲劇,就如同先前所描述,學長在最后那場演講會上的笑容,看起來是真的滿足,是真的把那場發洩當成了他自己的慶典了。 那么現在這篇「秋天」,花鶴初又會以何種心態來面對呢?恐怕只有寫完之后,才能做總結吧。 花鶴初為自己泡了杯紅茶,往里面撒了點蔗糖,是她最喜歡的味道,接著就打起了精神,面對自己面前的空白文檔,開始書寫新的篇章。 『 沒有任何適用的詞匯堆疊,可以形容我初見他時的驚艷,我想這就是一見鐘情吧。 乾凈又清俊的外貌,特別是那雙淺棕色的瞳仁,還有比同齡人要高出半個腦袋的身高,勁瘦的身形,白皙修長又骨節分明的雙手,盡是些招蜂引蝶的美好條件。 但是他總是一副冷臉,加上渾然天成的清高氣質,無形中替他阻擋了許多愛慕者,其中就包含了逮著機會就肆無忌憚偷看他的我。 我很早就注意到他了,但我沒興趣認識他,或者與他產生任何交集跟對話,我只是單純覺得他讓我賞心悅目,這對喜愛享受眼球凈化的我來說,已經彌足珍貴。 但我們在即將畢業的最后一個學期還是產生了一些關聯,我將這些機會的降臨視作優等生的特殊待遇,當然,對大部分已經確定入取第一志愿的高三生來說,這根本談不上優待。 我們被學校安排成為每週三午休時間舉辦的讀書會成員,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那里,聽每個班級的圖書委員報告讀書心得就行。 那我們到底產生了何種關聯?答曰:鄰座關係。因為座位是被安排好的。 我每周都能擁有四十分鐘的時間,讓我能盡情地看他個夠,他每次都堅定地趴在桌上睡午覺,而我就堅定地盯著他看。 人生到底能有幾個想不到呢?想不到我們第一次說話的場景會是這樣的。 讀書會成員需要輪流擔任值日生,工作就是負責將圖書館上鎖之后,把鑰匙送到圖書館主任的辦公室,由于主任同時身兼學校的美術老師,因此放學后他通常都待在他的專屬畫室里。 考慮到畫室在學校后段,而放學之后越靠近后段,人就越加稀少,為確保安全無虞,值日生是兩人一組的安排,因為座位關係,我和他是一組的。 那一天放學,當我拽著書包抵達圖書館門口時,他已經將門鎖上,拎著鑰匙等在那里了。 我們一路無話走往學校的后段,直到抵達畫室入口。 他伸手轉了轉門把,然后微不可察地頓住。 「怎么了嗎?」 我率先開啟對話,如此理所當然地問了句廢話。 「鎖住了?!?/br> 他淡淡地說著,然后略過我,抬手去推旁邊的每扇窗,但無一不例外全都鎖上了。 「我記得另一面的窗是不鎖的?!?/br> 「當然不鎖,那里是后山,沒有梯子根本都碰不到窗?!?/br> 「你不試試怎么知道?你簡直白長這么高個子了?!?/br> 我向他堅持著走到后山去看看,但真的到了那里,我抬頭看著簡直有我兩倍高的窗,再回頭對上他的雙眼,實在不是很想承認我過于天真的錯誤。 于是我當即做出了令我百般懊悔的決定,我向他招了招手。 「你把我托上去吧,你的身高加上我的,足夠了?!?/br> 他的表情幾經變換,我知道我大概讓他開啟了某種新世界的大門了,他大概覺得這到底是什么品種的雌性人類,為什么能這么堂而皇之地提出這種建議。 可我這么一個穿著制服裙子的女生都這么表示了,他似乎也沒什么好拒絕的,我們必須把鑰匙送到主任桌上才行,不論什么理由,明天他沒看到鑰匙,肯定會大發飆。 主任的脾氣火爆起來,連校長都要認慫。 他低著頭蹲下身,而我脫下鞋子踩上他的肩,我們以啦啦隊的姿勢扶著墻貼近窗戶,直到我成功推開某一扇窗,然后翻進去將鑰匙掛到主任的畫架上,接著重新坐上窗臺。 我低頭而他抬頭,四目相接之后,我們能清楚從彼此眼中辨識出一句問題──那現在怎么辦? 不論前門還是后門,都只能從里面上鎖,或者鑰匙上鎖,顯然沒有畫室鑰匙的我們,今天是注定無法從門出入。 「我不看你,你自己踩上來吧?!?/br> 「我雖然很感謝你這么貼心,但這個高度讓人不是很有安全感,你不管低頭還是閉眼都會讓我不敢踩上去?!?/br> 我也不曉得我到底為什么可以這么理所當然,簡直臭不要臉,但我坐在窗臺上往下望,是真的怕啊…… 』 進度寫到這里,花鶴初真是各種情緒都涌了上來,因為「秋天」寫得正是她對盛瀾的真實回憶錄,所以現在回顧起來,覺得當時的自己還真是讓此刻的自己不忍直視。 就是那個,現在是自己男朋友的,盛瀾本人,無誤。 哇……難以置信這么凄慘的記憶,我竟然能到最近才回憶起來?;Q初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強忍住撞桌子的衝動。 盛瀾端著兩盆沙拉從廚房里走出來,見到花鶴初抱著頭趴在桌上蠕動的樣子,直接邁開長腿從她身上跨過,然后在靠窗的位子坐下,一面曬著太陽,一面吃起剛拌好的沙拉。 盛瀾悠然而冷靜地咀嚼,絲毫不受身旁還在蠕動的人半分影響。 交往時間將近半年,從冬季橫跨到夏末,儘管相處時間勉強只佔了確立關係的一半,也足夠他們將相處模式無縫銜接成老夫老妻。 約莫三分鐘之后,盛瀾見花鶴初依然還在唧唧歪歪,佯裝出的氣定神間終于告鑿,隨手將木盆放到一邊,彎腰把她撈到自己腿上坐好。 「不要問!」 盛瀾甚至都沒開口,花鶴初就用雙手按住他的嘴。 突然被迫閉嘴的盛瀾,接受度那是相當高,很是貼心地點著頭答應,并且繼續用雙手環住花鶴初的腰,以防她跌下去。 「你說你也要,所以我才準備了你的份,你得好好吃完啊?!?/br> 盛瀾用眼神示意,使得花鶴初順著視線看向屬于自己的那份酪梨雞胸rou沙拉。 正好,用腦過度需要點食物的能量攝取,見盛瀾確實不打算向自己刨根問底,花鶴初欣然端起木盆,挪到盛瀾身邊陪他一起啃草。 「沒意外的話,我現在這部作品,應該也會影視化,你要不要接演其中一個主角?」 「不,你還是不要演好了?!?/br> 花鶴初試探地問,覺得要是盛瀾愿意出演,或許會很有趣,但旋即她又推翻了這個想法,畢竟她也不會出演她自己,那讓盛瀾本人出演他自己就顯得沒必要了。 我能接受他跟別人演情侶,但讓另個女人扮演我跟他談戀愛?不行不行,太獵奇了?;Q初暗自厭棄自己方才的荒誕想法,及時將自己在變態邊緣懸崖勒馬。 盛瀾戳了顆玉米粒,對花鶴初顛三倒四的言論挑起眉頭。 「我現在這篇秋天……」 「跟我有關嗎?」 「嗯?!?/br> 「你肯定是寫了畫室那件事吧……」 盛瀾幽幽地回應花鶴初開啟的話題,特別是在肯定了與自己有關后,非常準確地說中了標準答案。 這也是他最近才想起的荒唐回憶,是了,除了那場唯美的初遇,他們之間還有這場不可理喻的再續前緣呢。 但他實在想不到,這件事要怎么延伸到主角發瘋的情節上。 「你好像誤會了,故事里的瘋子不見得要進瘋人院的,我并沒有具體說明學長消失之后去了哪里,因為連我本人都不知道?!?/br> 「你的意思是,瘋子不見得是世俗認知的精神病患者?」 「沒錯?!?/br> 你倒是早點說清楚啊……盛瀾刮了刮自己的鼻頭,默默地消化這個誤會。 毫無所覺自己又一次引發言語歧異的花鶴初,正樂滋滋地戳起一塊雞胸rou塞進嘴里咀嚼,再猛塞了一大口之后,卻又忽地頓住。 「嗯?怎么這么看我?」 被花鶴初盯著許久,盛瀾側過臉,可愛地朝她歪了歪腦袋。 花鶴初緩慢的咀嚼著嘴里的草,她只是這才發現,這一篇章的書寫,竟然沒有掀起她心里多大的波瀾。 這篇關于她從前是如何自欺欺人一度放棄了的愛戀,是因為現在人已經是她的了嗎?所以才能這么平穩的完成這個故事? 見花鶴初依然不答,盛瀾瞧著她的模樣不像是心情低落便也不再多問,心底暗自期待起花鶴初這次的新作品,將會掀起多壯麗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