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一根源

    公孫緋漫無目的的走在墨靈帝國的首都街上。

    此城經過精密的計算與打理，不僅市容整齊美觀，功能有所區別，人們也都充滿著活力與希望。

    她就像一個隨處可見的富家千金，獨自走在街上卻也不必擔心安危，甚至還有幾個年齡與公孫緋外貌相仿的女孩，正在路邊嬉戲。

    公孫緋對甚么太平盛世不感興趣，她唯一渴望的只有前往更高的境界，去觸摸萬物的根源，那彷彿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也如惡魔在耳邊輕語，甚至此刻的腦海還在推演如何贏過司徒墨靈。

    雖然公孫緋并不常在公開場合亮相，但首都的此處但凡是修士沒有一個不認得公孫緋，因此當不少人看見她時，都會連忙站到一旁，低頭致意。

    起初公孫緋并不在意，不過在這里生活的修士并不少，甚至可以說很多，因此當三、四十個人都站在路邊朝著公孫緋低頭時，反而令她有些蹙眉，她可不是來被拜的。

    「你，過來?！瓜氲竭@里，公孫緋隨手指了一個站在路邊的男子，感受到被神識鎖定，那男子頓時一愣，仍保持著恭敬的姿勢走了過來。

    「見過公孫上仙?！?/br>
    「叫甚么名？」

    「小的名為陸耀文?！?/br>
    公孫緋看了看這位只有筑基境中期的男子，吩咐了他一個重要的任務。

    「本同修者，何需拜禮？讓他們去做自己的事?！构珜O緋揮著手。

    本來對公孫緋而言，這樣子的舉動只會給她造成麻煩，所以才讓陸耀文請他們不要再站在路邊向自己致意，可落在了陸耀文的耳里，反而像是另外一種意思。

    不要在意我，我跟大家都一樣。

    畢竟下對上的敬禮是無可避免的潛規則，尤其當對方是地位崇高者更是如此，實際上作為現今與司徒墨靈并列的最強問心境，見到公孫緋恐怕得到下跪才能表示禮貌了。

    因此當公孫緋這么說時，年輕的陸耀文從沒想過只是對方不喜歡這么做，而變成了對方體諒我們才這么做。

    看著幼女淡然的臉龐，陸耀文有些口乾舌燥，在宗門里即便見到老祖也不曾有的感受，居然在這一位年僅五十甚至更少的問心境上看見了。

    但為甚么是我？這令陸耀文有些苦惱，這種事情，隨便吩咐個元嬰，或是元神境，以靈力發聲，擴千里之遠不是更好更有效率嗎？

    「安靜一些?！咕驮谶@時，公孫緋又輕聲道。

    陸耀文渾身一震，自己所想，彷彿早已被公孫緋看穿，即使不問，她也替自己指明了道路，也是，說到底，若用如此方法，就違背最一開始公孫緋那不要擾民的希望。

    無與倫比的力量、洞察世間的智慧、舉世無雙的天資。

    站在陸耀文眼前的這位少女，集天地于一身，卻從不目空一切，深入簡出，一心向道。

    不知道陸耀文所想的公孫緋看著人聲愈加吵雜的周遭，內心輕嘖了一聲，嘴巴倒是沒關住，只是想著讓這群人安靜一些，自己還要思考事情。

    看著發愣的陸耀文，公孫緋開始有些不耐煩，正要找下一個人來幫忙時，見得他深深一拜，連忙道。

    「在下定當不負公孫上仙所望?！?/br>
    「哦?！惯@下公孫緋反而被這鄭重得有些夸張的舉動嚇了一跳，只是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緊接著，陸耀文調動體內所有靈力，瞇起雙眼，凝靈成絲，化為千百道藏有話語的意念，向四周散去。

    這并不是一個特別有禮貌的行為，收到的人也可以選擇直接捏碎這一絲靈力，但看見陸耀文身邊站著的公孫緋，還沒有人蠢到做出這種選擇。

    很快的，瞭然之色在這一片漸漸傳開，那些修士下至凝氣三層，上至元神中期，彼此之間似乎都形成了默契，不再看向公孫緋，甚至有些站的遠了，想要行禮的，都立刻被人加以阻攔。

    雖然感覺還是怪怪的，不過至少大家還算是恢復了正常，公孫緋再次邁開步伐，才剛走兩步，便回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處在原地的陸耀文。

    「跟上?！构珜O緋送去了一絲靈力，補充他方才所耗后，繼續向前。

    得到這一絲靈力，本來抽空了自身靈力而感到不適的陸耀文立刻就恢復成了原本的狀態，甚至境界彷彿還有一絲精進，他大喜之下，對于公孫緋的宅心仁厚，有了更深的理解。

    「莫非我祖上有輩曾是甚么救世之英雄？現今才有這般福氣?！龟懸脑诰嚯x公孫緋身后的兩個步伐，如此想道。

    公孫緋在街上恣意瀏覽，偶爾佇足與商販之前，低頭沉思，雖然她在修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對凡人來說，除了遵得一聲上仙外，倒也與他人無異，即便這里就是墨靈帝國的首都。

    「究竟差在哪里呢？我所欠缺的到底是甚么？道意？經驗？技法？」公孫緋一一質問自己，卻又一一否定了自己。

    「道本無優劣，然我的道綜觀古今也可入三甲之列，經驗雖可不及司徒兩千馀年，但那并非勝敗的關鍵，技法又是如何？」公孫緋輕嘆一口，將這條綿延六百尺的街道走完，仍沒有一個答案。

    「依你所見，我缺了甚么？」公孫緋原本只是隨口問問，畢竟這陸耀文只是筑基，與自己相差巨大，想來也給不出甚么建議，就連公孫緋自己說完，都有些無奈自己的急躁，居然會想尋求筑基的意見，去問阿柳或是宣兒都比較有用吧？

    「回公孫上仙，小的只是筑基，恐不能給出具體建議，但是若要小的所言，想必上仙并不是缺了甚么，而是還要擁有甚么?！?/br>
    聽到陸耀文的回答，公孫緋停下了腳步，她回頭看著比她高出許多的陸耀文，瞳孔有些放大。

    「兩者差異何在？」

    「我常聽聞，求道者首問心，再問意，后問境，心以一言蔽之即為念，若念為缺，則終日惶惶而不能信己，若念為擁，則當有氣盛天下而奪天資造化之信，如此看來，差異甚大?！姑鎸﹃懸牡脑捳Z，公孫緋呆然若木，過了半刻，這才大笑了起來。

    雖然用大笑來形容，充其量也就是小孩子開心的歡笑，就如同此時在街邊玩捉迷藏的幼童們的那種歡笑。

    這笑反而讓陸耀文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所說的話，其實也并非甚么過于艱澀難懂的道理，也許對于公孫緋來說只是常識罷了。

    「陸耀文，從今日起，你跟著我便是，以你之資，問心境易如反掌?！谷欢珜O緋的話卻讓他瞪大了雙眼。

    看著雙目透出幽光的公孫緋，換成了陸耀文神情恍惚，在宗門拚命數年，仍是外門弟子的他，不知早已被說過沒有姿質，此生終將止步元丹，慢慢老去，豈料能被公孫緋如此肯定。

    「多謝上仙提拔?！龟懸纳钌钜话?，內心充斥著的感動與感激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若自己有幸前往更高的境界，那必定得加以回報公孫緋的恩情。

    此時距離第一次災滅，已不足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