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年,風光明媚,桂子飄香。 黃昏的晚景有些凄清,逐漸黑沉的晚霞消失了顏色,隱沒在天邊的角落,亮起了路燈盞盞。 「喀啦,喀啦?!箍葜β淙~的聲音在腳下悲鳴,但柳默欽也不在意。反正,都死了,沒什么差別。 無神論者,會去問一個死亡多時的生命嗎?很顯然是極其稀少的。而他偏偏是,泯然大眾的其中一員。 柳默欽的步伐很是緩慢,似乎想讓并未進食的身體,記住晚風的冷清與充盈。他不想吃東西,吃不下去。 只會讓金錢和時間,白白成為,廁所里嘔吐聲的狼狽和浪費。 家里,還有什么值得留戀駐足呢?更甚者,那還算一個家嗎? 柳軒欽知道,自己早該趁著暑假,去看個醫生,取個處方箋。 但他不想。 他不打算把心底的任何事情鬧大,徒添煩惱。 他看著手上的兩杯飲料,撕開包裝,狠狠地把吸管戳入其中一杯,讓冰咖啡獨有的苦澀與寒涼,逐漸冷卻他的心靈。 似乎效果愈發差了,多少方式,也不見好轉。 柳默欽就這么走著,品嘗著咖啡,品味著書籍,消磨著,難得片刻的寧靜。 他路過了一個公園,不是一個常有人來的公園。 空盪盪的公園,僅存落葉、秋風、乏人問津,還有一個,行經的柳默欽。 公園隔壁,是個總有人來的籃球場;籃球場里頭,有個高個兒。 想來,不到一百八,也是近了。 這人,很是眼熟。 叫作什么呢?校榜上,好像有看過? 好像是他的學長......晏軒函來著?一個自律的、運動和課業都很好的男生。 柳默欽用,望了對方一眼,又繼續喝起了冰咖啡。 畢竟對方,是來打籃球的,而自己,對籃球壓根不感興趣。 至多,看些知識性的讀物、動漫、耽美、小說;或者是玩玩手游,打打傳說,兩人,并沒有什么相似的交集,除卻課業,除卻學校。 忽然,眼前是一個熟悉的背影。 「小于姸?!沽瑲J又在呼喚著,家住隔壁的徐于姸了,一次又一次,一聲又一聲。 「來了?!孤牭搅四_步的聲響,料想是,柳默欽背著書包走在了后頭。 徐于姸一股腦兒地翻出,散落在袋中的幾本作業簿,便止住步子,眼巴巴地,盼望著柳默欽的解惑。 「這杯給你,送的?!挂槐瓬啬滩?,塞入了徐于姸空著的左手。 望著那疊作業簿,他也猜到了徐于姸的用意:「我能不能直接丟答案給你?」 「你丟過了?!剐煊趭峨p手都是東西,臉上則是充斥了無奈:「但我看不懂?!?/br> 「噗?!沽瑲J不禁莞爾,示意徐于姸停上片刻。 他隨手掏出一支鉛筆,并接過了作業簿,一目十行地閱讀著題目:「答案是對的,過程我沒看。明天見?!顾Τ隽艘痪潢P鍵,又簡單對徐于姸說了幾句。 「謝謝老哥。老哥,你記得,你的咖啡,不要喝了啊......」 「嗯?!?/br> 柳默欽抬起了腳步,又向家中,不,那間高高矗立的房屋前,走近。 里頭,想來又在乒乓作響,不知是打架抑或爭執。 總之,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像是月亮的陰晴圓缺,變換恆常,沒有什么好訝異的。 他打開大門,走上樓梯,旋開喇叭鎖。 映入眼簾,仍然是那臺,在白色磁磚間屹立不搖的,老舊電風扇;右前方,淺藍與深藍混合而成的調色,成為了書桌至今未變的配色;床邊則是由上而下的、擺滿了整個書柜的書籍博雜。 門關上了。 而柳默欽,正脫下那身,同樣屬于藍色系、繞有白邊的長袖有領外套,披上了椅背,徹底地換了身衣服。 方才穿過滿地狼藉的斷垣殘壁,彷彿又目睹了,兩個人始終如一的暴力相向。 反正每次,不見有人得以善終的;至少,腥風血雨的延燒,他從來不能免禍。 左右,都是以他被罵得狗血淋頭作結。 柳默欽低低嘆了一聲,被反鎖房門的聲響遮掩。 直到鎖頭成了牢固,他的面上,又重回那副淡淡的模樣。 沒有快樂,沒有悲傷,就是冷峻地有些難以接近,卻又不完全是如此。 左右,不會像是,可能在家中出現的失控的一位學生。 反正,他什么都不打算做了。 待在家中,也只是徒受爭執、斗毆、脅迫,與哭鬧,混合一塊。 最后,以他受眾遷怒作結。 他就這么靜靜地坐在房間,復習課業,直到三更半夜。 對面的燈,熄了。 徐于姸想是睡下了。 睡得著,本身就是一件好事了。 柳默欽心知肚明,無論是否有人答理,于他而言,每晚都是一個不眠的噩夢。 一天,他也只睡上四個小時。 太累了,累到睡不著了。 一閉上眼,就是波濤洶涌的咆哮,在耳邊呼嘯,從不施捨幾分清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