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病患和營養劑
撲鼻而來的松節油氣味。 房間密閉,很少通風,顏料揮發出的化學味道散不出去,像是一腳踏進了培養皿,殷韻不動聲色地皺了下鼻子。 她找到壁燈開關將其點亮,光線昏黃暗昧,色調復古柔和,在提高了可視度的前提下,不覺刺眼。 偌大的空間內到處散落著報廢的畫紙和工具,地面中央,有個很突兀的存在。 Astron把自己蜷成了一團蝦米,空泛的視線追蹤著她。 他依舊保持著獨處時的狀態,不聲不響靜的可怕,只有一雙眼珠在滾動。 殷韻也沒開口,輕手輕腳走過去,彎下腰注視他的臉,想了想,干脆也學他躺了下去。 面對面側躺在木地板上,Astron很大只,而殷韻很小。他們像兩塊相對應的拼圖,再靠近一點,身體曲線的凹凸就會隼接在一起,變得密不可分。 他們用著同樣的姿勢——一只手輕輕枕在頭下,脊背躬起,突出的棘突被衣衫包裹,形成一道柔和的弧線;雙腿彎曲,膝蓋幾乎貼近胸口,仿佛在擁抱一種隱秘的安全感。 蜷縮著的身體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寒意包裹,迷茫又脆弱,于是他們退化成了胎兒,想回到母親無私給予溫暖庇護的zigong里。 有人靠近,男孩抱著腿的手無力地松開,那條修長的手臂順勢垂落在二人中間的空隙里。屈起的指尖微微顫抖,像是試圖抓住什么,卻只能觸到冰冷虛無的空氣。 殷韻將一切納入眼底,視角落在他因失溫而呈現出病態蒼白膚色的手背上。 她慢吞吞地移動手指,鉆入對方掌心與地面的縫隙中,每根手指都尋到了它們對應的位置,下壓,十指緊扣。 “好冷啊Astron,好冷啊……” 嘴里說著凄苦的話,人卻是笑著的。二人相握的雙手像心臟搭橋,無聲中傳遞著彼此心底最深處的情感與秘密。 Astron從她咚咚跳躍的動脈中,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 殷韻是身為病患的Astron急需的營養素。 靈魂日漸枯萎時,她的到來像一管精準的靜脈注射,將希望緩緩推入他幾近停滯的血管。 那些沉淀在心底的苦痛開始溶解,隨著她的溫度在血液中擴散,他感受到每一個壞死的細胞都在重新蘇醒。 cao縱著復蘇的手反過來將她握緊,牽引向自己的胸口,貼上自己心臟的位置。 “你要暖熱我嗎?”殷韻咯咯笑,說話的語氣像在逗小朋友,“笨蛋Astron,你的身上比我還涼,我只會被你傳染感冒!” Astron遲緩地眨了眨眼睛,他聽進去了她的話,但在表達上仍舊笨拙。 他選擇用另一只手將襯衫紐扣解開,袒露半截雪白的、形狀優美的胸肌,繼續將她貼在上面。 如果是其他人,殷韻會罵他們在性sao擾,但這么沒邊界感的行為由Astron來做,只會顯得他很可憐。 殷韻是Astron社會生活課的老師,他的一言一行多少有點她的影子在。 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幼教老師,每一堂課都太過劍走偏鋒,Astron也跟著學得不倫不類。 Astron屬于吃基因飯的美型身材。沒有嚴格訓練過的瘦高身形在輕薄面料衣褲的修飾下乍看偏纖細,換上更貼身的衣服,又會呈現出緊致、流暢的輪廓。 肌rou線條清晰但不夸張,腰身緊實、腹部平坦,隱約可見淡淡的起伏輪廓。 送上來的豆腐,不吃白不吃。 殷韻沒有拒絕他走岔了路的送溫暖,抬眸掃過他的眼睛,二人對上視線,她看見那抹淡淡的紅暈——像晚霞染過的云朵,化作雨滴落下,留下的痕跡映著微弱的光,仿佛一碰就會再次溢出淚水。 她問他為什么要哭。 Astron說不知道。 她又問他,那是種什么感覺。 “洋蔥、辣椒和白酒……” 心臟劇烈收縮的痛楚讓他不自禁更大力地攥緊了覆在他胸口上的手,他閉上眼睛回憶起自己一個人時六神無主的心悸,難過地皺了下眉。 不等窒息的余韻過去,他便急不可耐地睜開了眼,仿佛遲一秒蘇醒,她就會變成真正的夢境,消逝在自己的祈禱里。 “那現在呢?” 殷韻沒有在接收到他負面情緒的當下立馬就去安慰他的煎熬和脆弱,而是緊追不舍地繼續提問。語調平鋪直敘,在這樣的場景下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Astron倒是不介意她的冷酷,他的情感比不上正常人那般充沛,他只知道殷韻在和他講話,所以他應該開心。 他也確實笑了。眉眼舒展,嘴角呈現出微微上揚的幅度,語調跟著變輕快。 “棉花糖。不是超市里的棉花糖,是公園里的棉花糖?!?/br> 不是工廠批量生產有長久保質期的棉花糖,是現吃現做、云朵一樣輕盈蓬松的棉花糖。 說著,他伸出舌尖不著痕跡地舔了舔唇,像是在回憶那股柔和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