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涂然穿上一件真絲的裸色背心,把毛衣套上去,對著鏡子抓住頭發全部扎在腦后編成丸子頭用卡子將掉落在耳邊的碎發別上去。套了雙菱格小腿襪,把襪子邊緣折了一道,又勾過椅子上的牛仔褲踩進褲腳跳兩下提起來。黑色的羊絨圍巾被她在脖子上纏了兩圈綁住,這條圍巾段言也在戴,只虛虛掛在脖子上便被壓在了大衣下。涂然套上棉襖又將雙肩包的帶子整理好,這才轉頭看向沙發上的段言:“走吧?!?/br> 段言起身接過涂然手中的包,“你這打扮出去別人說我金屋藏嬌那也不過分?!彼嗣咳宦对谕饷娴亩?,拿過衣架上的毛線帽給她帶上,“看我拐了誰家的大學生來?!?/br> 涂然不得不承認,即使她想回蓉城,想回家,但在山城這段上學的時間確實是她這幾年過得最輕松的一段日子。和那些學生待一起久了,自然而然沾染上了校園的單純,也難怪陳回怪她給學校帶來了太多的麻煩。 涂然挽著段言的胳膊剛踏出家門就遇見了李旭,“段書記出門?”說罷瞇著眼看了她半響才又開口:“段太今日讓我差點不敢認,山城的水果然養人?!?/br> 段言抽出胳膊攬上涂然的肩:“可不,我都怕明天就有舉報信遞上來說我生活不檢點?!?/br> 李旭大笑:“您言重?!?/br> “一會兒開會見,飛機要晚點了,我們先走?!倍窝藻e身關上身后的門向李旭點了個頭拉著涂然走了。 機場每天都在上演著不同的相遇和離別。有人抱著一束玫瑰從云城來,有人拎著真空包裝的兔頭往北城去,有男人接過女人的行李小聲問她累不累,飯都做好了,有女人接過男人手中的包抱著男人的腰說真不想走。 涂然接過段言手中的包,沒說話,直勾勾盯著段言,像是盯著根rou骨頭,嘴巴開開合合沒能說出一個字,只眼睛一個勁往外冒出聲:你抱抱我呀,你抱抱我呀。 段言拍拍她的頭,輕輕抱了她一下,站在原地沒動,看著她越走越遠。 涂然走了好久,一回頭看見段言還在,大力朝他揮揮手,身邊有旅客問:去上大學?我看你老漢兒老舍不得你呢。涂然笑著轉身:“是啊,我爸爸怕我去外頭不習慣,多擔心呢?!?/br> 她看見有個男人在她回頭時走近段言彎腰耳語,看上去很是面熟,在哪兒見過呢?她再轉頭段言和男人都走了。 “乘坐KZ0912趟航班的旅客請在二號站臺登機…” “段書記,段太不在,一會兒上我家喝茶去?”李旭還是沒能沉得住氣,叫住了走在他前面夾著工作日志的段言。這個會開得他渾身舒坦,這一仗總歸是他贏了,分水輪流轉,也算是轉回給他了。 “不了,晚上喝茶睡不好,你也是,肩上擔子這么重,注意休息?!?/br> “您說的也是,那就等這次我從環鄉回來再去打擾您,我們喝兩杯?!?/br> 這是李旭在段言上任后第一次重新踏上環鄉。 他對這兒也不算陌生,環鄉靠近云城,海拔更高一些,冬天比蓉城暖和一些,草長得雖不如夏日里茂盛,也還是夠味兒。李旭蹲在田埂邊抽煙,他打量著眼前的土地,曉得地里埋得都是金疙瘩,誰看到這樣的金疙瘩不行納入自己懷里呢?環鄉他能來一回,就能再來第二回,第三回。他直起身子皮鞋從煙蒂上碾過,想著郊區那間房裝得差不多了,院子里移栽了月季,明年到了花期能把整面墻都包住,那架秋千也搞定了,回頭他也弄兩只環鄉得糖罐子去,不曉得合不合心意。 黑色的車從環鄉駛出,茂叔站在田埂邊看著四個環逐漸瞧不清楚,這才頭瞥向一邊,走過去撿起煙蒂包在紙巾里揣進兜,從另一個兜里掏出一把花生吃起來:“你們記住了,冬日里風頭大,都把娃兒給我看緊了,哪個給我在田邊邊抽煙哪個就給我滾去跪祠堂。咱們泥腿子吃飯總得曉得輕重,火星撩起來山都能給燒沒了,摟不緊手,到時候遭罪的還不是我們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