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段言不能常去山城,蓉城的一把手老往山城跑實在不像話,知道的曉得他來探望家屬,不知道的以為他貪心不足蛇吞象,有什么陰謀詭計要在山城施展。 他同涂然從沒有分離過這樣長的時間,打記事起,他們兩便形影不離。段言坐在沙發上,他們家沙發上罩了一層紫色的毯子,是涂然不知從什么地方買來的,坐上去很是柔軟,毯子上的短毛隔著一層睡衣蹭著他的腿,窗簾沒拉,只沙發旁一盞拳頭大小的落地燈發出一點黃光,像是太陽要落山了。 段言盯著遠處的鏡子,鏡子的框上刻著金色的牽?;?,纏繞在鏡子四周,這是涂然畫上去,他雕出來的,涂然鮮少用這么明媚的金色,他們結婚時涂然喝醉了畫圖樣,說要給他造座金屋,將她的嬌嬌藏在金屋里頭,誰也不給看。 段言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奇怪的表情,他的嘴巴往上翹,歡喜極了,他的眼里卻隨著燈電流的斷斷續續明明暗暗交錯著,沒什么笑意。段言的手從沙發背上拿下來,往身下活動。 循著鏡子里的光,他看見涂然剛上小學時穿著一件織有牽?;ǖ奶壹t色罩衫,下面是一條淡綠色的燈芯絨背帶裙,手里捏著一只蝸牛小皮鞋噠噠噠朝他跑來:哥哥,你看蝸牛,你幫我把這只蝸牛拽出來嘛,我只想要殼。上了初中哥哥前面加上了段言兩個字,她開始從字面上明白哥哥和段言哥哥的區別,那個時候她跳得最好的舞是蒙古舞,真是從草原出來的人一樣,跳起來腳下活像踩了馬鞍,有一次表演完她穿著紅色黃色藍色拼接的花裙撲進他懷里,嫌棄他怎么不長個,她都要比他高了。 他看見鏡子里的光更暗了一些,墻上長著菌斑,床是簡易的木板,上面敷衍地掃了兩筆紅漆,漆也不平,床單邊抹了不知道是什么地黃色印跡,涂然躺在上頭,床吱吱呀呀叫著,她地身上架了一個男人,涂然透過了鏡子和他對視,他看見男人也回過頭來,一會兒是王小門的臉,一會變成李旭。 段言頭上冒出青筋,手動得更快些,脖子往后仰去,終于哼了一聲弄臟了手。 涂然的畫是從搬來這里之后變了的,他沒有絲毫辦法,也沒有時間,沒有時間了。終于他擦干凈手,撥出電話:安排吧。 像是在夢里,陳回迷迷糊糊地想,不對,不是夢。他猛地清醒過來,頭頂的燈越來越亮,他的身上坐了一個女人,那張臉他并不陌生,是涂然。她什么都沒穿,rufang在他眼前晃來晃去,腦子清醒了,手慢了半拍,還托著乳尖往嘴里送,陳回的鼻尖都挨在上面了,手終于回過神來,甩開了手心里跳動的小白兔,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又睜開眼別過頭,捏住涂然的肩往外推:涂然!醒醒! 女人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聲音,肩膀被困住,手臂還掙扎著摟他的脖子,腳也不老實,往他背里鉆,整個人纏在他身上,鼻腔里偶爾傳出來兩聲叫喊聲,他耳朵里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啪”一巴掌,陳回沒有留力,涂然的臉瞬間就腫起來,動作慢了下來,陳回揪住她的胳膊坐起來,又捏住涂然的后頸把她拽了起來,掀倒在床上。涂然還在床上蹭著,陳回走兩步拿起桌上的手機,擺弄兩下在整間屋子里環繞起來,然而手機上的指示燈始終沒亮,他并沒有因此而稍喘一口氣,反而更憤怒:第二次了,他被算計第二次了。 一盆水澆下來涂然終于醒了,她看見陳回站在她面前,盆子被摔在一邊發出巨大的聲響,陳回兩條眉毛糾在一起,臉上往下滴水,嘴抿地很緊,盯著她的眼睛。涂然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發不出聲音,只得又看向陳回。 陳回見她回過神,從皺巴巴的衣兜里掏出一盒藥放在桌上:“最好和你沒什么關系,段太?!彼局雌饋砀?,石像一樣撿起她散落在地上的外套扔在她身上:“你的風衣?!倍箢^也不回走了。 門響后很久涂然才覺出臉上的痛,這會兒這點痛顯得輕飄飄的,像是蒲公英在她臉上打滑梯,麻蘇蘇。她腦海中浮現出李旭的那張臉,流著毒液在她耳邊喊:你能跑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