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是涂然同段言結婚的第八個年頭,他們認識的第三十年,倘若算上在zigong里頭那一年,那得再多加一年。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是兩人生長的軌跡——一個班的小學、中學、大學,再到一張證上的紅底白襯衫。有蠻多人不曉得幾羨慕他們,涂然也以此為樂過好長一段時間。 要知道,她從小到大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厭倦和放棄,在舞蹈要跳到首席的時候撂挑子不干了,在畫作被送到國外夸“靈得很”時再也不碰畫筆了。用那位cao著蓉城塑普的美術老師的話講那就是“要遭天譴的,娃娃不愛惜天賦,要遭天譴的”。 段言算是她堅持得最久的事情,當然了,這件事上她也的確沒什么自由的發言權。老早就有默契的相處軌跡和幾近十全十美的段言,她還有什么不滿足呢? 段言并不是一個能夠按時回家的人,通常情況下他連除夕都要在外慰問,涂然在家見他的時間都不如在本地新聞頻道上見他的時間久。涂然沒事就打開新聞直播,等待段言出現在屏幕有些發綠的電視機中。他會穿著一件中山裝,有時候領子上會別一個小紅旗,講話時候會盯著攝像機,嘴角往上揚,左邊要比右邊略高一些,這樣顯得親切。 能夠在結婚紀念日抱著糖罐子回來實在是令人驚訝的事。 驚得涂然瞪大了眼睛第一眼是轉頭看向外面的天:并不明亮,依然是不清不楚的灰色,透過樹影晃到人眼睛前,直叫人晃神。 “醒一醒,看我?!倍窝缘恼Z調似口哨一樣在她耳邊旋了一圈又飄飄然打著轉往天上去了,歡欣的調子把樹影逗得婆婆颯颯笑了起來,也不見晃人眼的天了。 涂然顧不得穿鞋,接過段言手里的糖罐子,那是蓉城管轄下一個小山村的特產,逗鳥用的,她很喜歡。段言要是有空,總會給她帶一點鳥食回來,只有這個罐子最得她心。只是他有空的日子實在不多,涂然攏共不過攢了兩個罐子——算上這個,兩個。 照舊,洗過手,段言靠在沙發上,把頭埋在涂然胸前,手順著她的腿根往上滑,聲音也被悶在涂然的懷里:“那群孫子,恨不得我趕明兒就死在位置上得個因公犧牲的牌子才好,算是遂了他們的意了?!?/br> 涂然并不接他這些話,順著他的動作側一下身子兩條腿就架在了段言的腰上,摸著他小狗一樣亂拱的腦袋,腳在他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 “唉——我的小寡婦啊,你可怎么辦?!倍窝詳鄶嗬m續的抱怨也逐漸不見聲了。 他銜著涂然的乳尖,那一點點紅色和他的嘴融在一起,看起來像從他嘴里平白長出座山巒,將他和身下的人連接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 另一只手也沒空著,撫慰著另一座山巒,偶爾能看到一些紅艷艷的山花從他手掌里泄出來,那只手掌想往上爬,又覺得路不平,倒暴躁起來。 涂然扇了他兩巴掌,直白地表達對這種粗暴的不滿,于是段言也停了手,最后只是含著她沒了動作,輕輕啄在那里,化作一只鳥兒,啄著春日里最甜蜜的果子。一瞬間涂然看到鳥兒在她脖頸處筑巢,嘰喳喳叫著,往那邊去采一叢花,又往這邊去補一點羽毛;過不了一會兒,羽毛也尋不見了,柔軟被段言硬茬的頭發替代,掃的人想發笑。 這個時候涂然真笑了出來,她盯著墻壁上笨重的鐘,看著那只刻了鳥的擺輪“嗡”一聲過來再過去:一下、兩下、三下——懷里的人就這樣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