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147節
原來如此啊—— 這樣一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1127似乎笑中帶淚地說:“對對對……1127一向知道您……您一直都是最明智的,從未被這樣的巨額款項迷惑了心神?!?/br> 誰知明遠鎖緊了眉頭,問:“1127,你告訴我,這個平行時空里生活的人,他們是不是活生生的人,他們知不知道自己其實是試驗品?” 1127的聲音立即瑟縮起來:“啊,這個……親愛的宿主……” “這個試驗是不人道的,你們明知這個時空里的生命,正在走向這樣的命運,試驗方為什么不阻止,不改變?難道就這樣坐看著悲劇發生嗎?” “不,親愛的宿主,您聽我說,這個時空里的人,的確是獨立存在的個體,但他們也同時是歷史的翻版。他們生來就注定要接受這樣的命運……” “我不相信!” 明遠早就忘記了寒冷,他甩開身上的皮草,一屁股坐在交椅中,雙手抱著頭:原來他要眼睜睜看著種師中將來戰死沙場,種建中……‘既病將死,方痛服膺’嗎? 1127弱弱地說:“事實上,只要您能夠順利花完一千億……您不需要親眼見證這些的……” 明遠雙手十指深深地陷入梳理整齊的發絲中。 他無法接受這個建議。 在他得知了所有事實真相之后。 “可是……親愛的宿主,您的任務,正是以您自己的方式改變這個時空,讓它避免走向那個悲慘覆亡的命運??!” 明遠抬起頭,用難以理解的表情望著眼前假想中的“1127”,問:“改變命運,有那么難嗎?為什么就不能直接告訴大宋官家,好好變法,富國強兵,不要作死,不要聯金攻遼,不要把皇位傳給那個叫趙佶的倒霉兒子!” “這個……親愛的宿主,這樣做是行不通的。往這個社會中注入的變量過多,會導致社會脫離正常軌道,直至崩潰?!?/br> “試驗方往這個社會里注入的變量,就只有您,和您的錢?!?/br> “不能再注入更多變量了?!?/br> “如果您將自己所預知的任何‘未來’,直接通知給這個時空里的普通人……試驗方會一律將這些信息給予‘保護目的的屏蔽’?!?/br> 明遠的手指頓時揪了揪自己的頭發:竟然還會屏蔽!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又問1127:“在這個時空輔佐試驗的系統,難道一直都是你?” 1127的聲音立即變得苦澀:“是的,我最最最親愛的宿主……” “已經記不得有多少次了,我因為這個時代的凄涼結局而流下虛擬的眼淚……” 明遠繼續扶額。 “我看著曾經最為輝煌的一切用最快的速度走向破滅?!?/br> “如果系統也有心,那顆心也碎成稀巴爛了好嗎?” 明遠:確實…… “所以,1127,你借這樣的機會提醒我,試圖喚起我和這個時代之間的情感與‘牽絆’……” 明遠回想剛才那一刻,當眼前燈火俱滅,一切陷入黑暗,隨即耳邊風聲響起,雪花飄落的時候,他心頭確實涌起了萬般不舍——這讓他終于明了,曾幾何時,他早已經將自己當成了這個時代的一部分。 “是這樣的。但偉大的宿主您需要了解,1127與您這樣做單獨私下里的溝通,不能被試驗方發現?!?/br> “而滿月的時候,月亮的磁場會干擾平行時空的通訊,我們之間的溝通試驗方是無法察覺的?!?/br> 原來如此。 “1127,你的意思我全明白了?!?/br> “我還有一億多貫要花,在這個任務剩下的時間里,我想,我們是結成同盟了,對不對?” “對對對!” 1127傳出一種類似喜極而泣的聲音。 “結成同盟了!” “1127一定盡力輔佐您改變這個時空!” “雖然‘蝴蝶值’還得您自己掙……” 明遠閉上眼:……好吧! 這時,望火樓上面一層突然垂下一個身影——那名在上層“觀火”的潛火兵探頭下來看明遠的情況。 “小郎君,您還好嗎?” 在這潛火兵看來,這么長時間里,明遠一直不出聲,只是一會兒起身,一會兒坐下,一會兒揪自己頭發……怪嚇人的。 明遠點點頭:“我好得很?!?/br> 今日在這望火樓上觀燈,解開了他進入這個時空之后一直未能解開的謎團,目的已經達到,他該走了。 “多謝小哥,今日在這望火樓上,我……大有收獲?!?/br> 他終于正視了自己與這個時空之間存在的“牽絆”,他再也不能坐看一切沿著原軌跡發展下去——在這一刻他也自然而然地改變了態度,他不止是為了自己完成花錢的任務,好贏得屬于自己的獎金池。 他要改變這時代的走向。 潛火兵一臉懵:……大有收獲? 明遠向他揮手告別,手腳并用,從那道狹窄而陡峭的木梯上攀下樓去。 * 一出望火樓,一陣北風打著旋兒襲到。 片片雪花由北風挾裹著,劈頭蓋臉地沖著明遠卷來。 “今夜,這雪……城里人大約都能早點歇下嘍!” 一名年紀頗大的路人望了望天,轉身便向街道盡頭走去。 明遠猝不及防,才想起他將史尚事先準備下的那些皮子都留在了望火樓上。如果帶下來確實是可以御寒擋一陣的。 但他沒帶下來,也不打算上去取。 此刻明遠只打算找到向華,然后帶著小伴當回家去——他需要安靜,需要沉淀,需要時間和冷靜的頭腦,讓他把剛才與1127交流的一切好好消化。 “向……” 明遠的呼聲剛出口便啞住了。 因為他見到街角處有一個頎偉的身影,正默默立著,身披一件大氅,戴著兜帽,帽檐遮住了街邊腳店投來的光線,叫人看不清面目。 身形很熟悉。 巧了……身上那件大氅也很熟悉。 明遠眉眼一跳,他發現那件大氅根本就是他自己的,那日送種師中回家的時候,被師中裹了去。 披著大氅的人,也不知道在街角立了多久,風帽上、雙肩上,都已經積了一片白雪。 正在明遠發怔的時候,那人身形忽動,就像是害怕明遠會當場跑脫一般,快步沖了上來,沉聲喚道:“小遠!” 明遠勇敢將眼光迎上去。 他既然改換了心意,便拿定主意要正視自己內心對師兄的那些喜歡。 然而,明遠可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一副形容。 他剛剛還在搓著手,跺著腳,此刻他耳鼻都被凍得通紅,頭發被自己揪得一片凌亂,上面還覆蓋著幾片雪花,而身上那件理應很保暖的“羽絨服”,此刻也被雪花打濕了一大片。 種建中心疼萬狀地脫下了身上的大氅,趕緊兜在明遠身后,小心為他披上,將風帽拉起,再伸手整理帽檐,仔細拉好,免得風雪再度卷進,打濕明遠的頭發和秀麗的臉龐。 他卻見到明遠的眼神,亮亮地向自己迎過來。 “師兄——” 明遠興高采烈地喊了一聲,仿佛此時此刻能在這里見到種師兄,乃是整個上元節最令他歡喜的事。 種建中一怔,隨即心中有什么突然融化了,化為一汪春水。 他口頭上卻是嗔怪的,伸手去握住了明遠的雙手,卻發現那雙手凍得冰冷。 他連忙用力握住,似乎這樣能夠給明遠傳去自身的溫暖。 他們好巧不巧站在了望火樓下一個沒人經過的地方,周圍的燈火也不盛,只有幾許疏淡的燈光映在明遠臉上,也凍得紅彤彤的。 種建中趕緊放開明遠的雙手,伸手去撫了撫明遠的額頭。 “小遠——” 種建中舒了一口氣,意識到明遠并不是凍得生了病,才流露出這樣的眼光。 于是他伸出雙手,微顫著貼在明遠的雙頰上,試圖給明遠那張凍僵的面孔再多一些溫度。 然而他卻一時沉淪于那對明亮的眼神中,無法自拔。 于是他用雙手輕輕地提起明遠的風帽帽檐,同時慢慢將自己的面頰和雙唇貼近—— 試圖去品嘗那夜在豐樂樓沒能嘗到的如蜜滋味。 * 向華在腳店里與一眾酒客吃喝得正高興,忽然似乎聽見了自家郎君的聲音,連忙跳起來,匆匆將今晚吃喝的賬先結了,然后出去找明遠。 他知道明遠在那邊望火樓上“觀燈”。雖然向華不明白為什么非要大冷天晚上跑到望火樓上去觀燈,但是他相信自家小郎君,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向華跑出腳店的時候才發現是下雪了,趕緊將身上的大毛衣服裹裹緊,然后頂風冒雪地向前。 遠遠地他看見兩個人影:一個是自家郎君,另一個也是熟人,是種官人嘛。 哎呀,種官人人可真是好人,將自己身上的氅衣解下來,給明郎君披上。 這時,一陣風雪卷到,雪花迷了向華的眼,讓他不得不別過臉去。 片刻后,小伴當緩了過來,轉過身望著種官人和自家郎君—— 咦,怎么兩個人變成了一個人? 哦,不是,是兩人在大冷天里合穿一件氅衣。 種官人心腸好,把氅衣全披在明郎君身上,但是他自己也冷啊,所以把那氅衣的風帽拉起來,遮住自己的臉,借著一起取取暖,而且遲遲不愿意放開。 單純的向華同學覺得非常合理。 一陣冷風吹來,向華又被吹得倒退了幾步,再轉臉看種明二人,只見兩人已經不再擠在一起取暖。 他們正彼此對視著,各自面帶笑容(與紅暈),并肩向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