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問題其實涵蓋面非常廣，她也是厚臉皮噼里啪啦一股腦問完，顧明衍笑：“10%？”

    “15%也行——”

    她話還沒說完，門外有人叩門的聲音傳過來，是剛才那個潑水的婦人：“小衍，小花兒，你們吃不吃面吶？我看著多煮了點，還有梅干菜扣rou，我自家釀的梅菜，讓小花兒嘗嘗?！?/br>
    二人的對話就這樣中斷，顧明衍起身過去，才開門一個扎著兩個黃色蝴蝶結的小姑娘就躥進來，聲音清朗脆甜：“顧叔叔！漂亮阿姨！”

    “小禾，你在邊上坐著啊?！眿D人端著一個飯盒進來，笑意可鞠，“剛剛只打眼看了看，現在才看清，真是個漂亮姑娘，和小衍看著般配。來，來嘗嘗康嬸嬸的手藝啊，別客氣，當自家人?！?/br>
    “啊，謝謝?！毙燧p不知道打哪兒解釋，伸手接過飯盒，征求意見似的看向顧明衍。

    “長出來了！”小禾拍著手甜甜說道。

    “嗯，長出來了?！鳖櫭餮茼樦」媚锸种傅姆较驌崃藫嶙约呼W角的三道痕。

    “小禾，讓你別非給顧叔叔剃頭發，”康嬸眉頭緊皺，跺了跺腳，“聽到沒有，小禾？”

    “長出來了！”小禾依然一邊跳一邊拍手。

    “小禾！”康嬸聲音帶了點威嚴，雙手叉著腰對著她。

    小姑娘像是感覺到了什么，正要轉過頭，顧明衍伸手在她后腦勺處提了提，小禾才一邊跳一邊甩著手過來：“奶奶，你說什么呀？”

    徐輕雙手握著飯盒，沒有說話。

    卻見康嬸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讓你別這么調皮，要對顧叔叔好?！?/br>
    “我對顧叔叔好，”小禾點頭，“對阿姨也好?！?/br>
    “……”徐輕轉頭看向顧明衍，男人的視線也不在她這兒，而是在看小姑娘耳朵后面那個金屬儀器，應該是耳蝸，也有可能是別的醫療輔助器。

    “那你們先吃，我家里衣服都沒收呢?！笨祴馉孔⌒O女兒的手，“有空來玩兒啊?！?/br>
    “嗯，謝謝康嬸?！鳖櫭餮苋ニ碗x二人。

    “小花兒，有空來嬸嬸家玩兒啊?！?/br>
    “好，謝謝康嬸?！毙燧p同樣走到門邊。

    一老一小的背影逐漸遠去，徐輕轉過頭看向男人，伸手：“你的面?！?/br>
    “嗯?！鳖櫭餮芙舆^。

    “那……繼續聊？”徐輕抬頭看了男人一眼。

    第19章

    她抿了抿唇, 斟酌了一下措辭，繼續開口：“我可以給你二成，但是你得帶我走完這個案子的全程, 原則上保密的信息除外?！?/br>
    “行，你要的資料我整份pdf?！?/br>
    “加個好友方便聯系？”

    “嗯?！?/br>
    顧明衍點頭，二人交換了一下微信，徐輕看著手機上那個非常簡潔的微信名“g”, 滿滿的矜持主義裝逼風，頗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有沒有微博？順帶著互關一下，以后如果案子上有接觸也好往來?！?/br>
    “不怎么用?！?/br>
    “哦, ”徐輕也沒再多問, “那我們現在？”

    顧明衍把目光從屏幕上那個“都市累人 粉紅色蝴蝶結emoji”的微信昵稱上移開, 嘴角抽了抽, 低頭去看腕表，沉吟：“我送你回去吧, 八點多了?！?/br>
    “行?！?/br>
    “行?！?/br>
    只是一段蒼白的簡短的對話，徐輕坐在他的副駕駛上，晚間的燈光一盞一盞晃下來, 她的視線從街邊過去的店鋪樹木轉過來，透過面前玻璃的一點兒反光辨出他一個身形。

    依然緊皺著眉，眸色凌厲, 骨節分明的手握著方向盤, 似乎和上次見的不太一樣，卻也說不出具體哪里不同。

    “到了?！鳖櫭餮馨衍囃７€。

    “嗯?！?/br>
    徐輕伸手去解安全帶，男人早一步下了車。

    這時正是夜市熙攘鬧騰的時候, 餐館里的生意端的紅紅火火, 小青推著一輛塞得滿滿當當的臟盤子, 遠遠見人來，踮起腳跟喊道：“老板！婭婭和妹夫回來啦?！?/br>
    她嗓門大，里頭沸騰的人聲竟然有那么一刻地歇下，食客們愛看熱鬧，紛紛轉過頭看來。

    徐輕：“……”

    ?。。?！

    “婭婭回來了？”估計是后廚忙不過來，徐志回手上拎著塊兒抹布就出來了，腰上圍著滿是污痕的圍裙，額頭上熱得滿是汗珠，“這么早回來了??？”

    “額，對，主要是沒什么好玩的?！毙燧p快走幾步上去，“爸，后面忙不忙？我可以去洗盤子?！?/br>
    “還成，你上去歇著就行?！?/br>
    身后的人聲又嘈雜起來，徐志回看向身側：“我女兒沒麻煩你吧？”

    “沒有，伯父?！鳖櫭餮芑?，“生意看著挺好的，忙嗎？”

    “忙是忙，有生意嘛是‘自在忙’‘幸福忙’?！毙熘净睾呛切Φ?，“別在外頭站著了，進來坐坐啊，你還沒吃過伯父做的飯呢?！?/br>
    “額你不忙——可是人家忙啊，干律師都忙?！毙燧p連忙伸出手臂推搡，“何況現在飯點呢，有這個心下次約也不遲嘛！”

    “徐輕，你怎么對客人這么沒禮貌？”徐志回緊擰著眉道。

    “我沒有，我這是體諒啊。走走走，到后廚去我洗洗碗?！?/br>
    徐輕心里揣著事兒，一面推著徐志回的胳膊一面往餐館里走。拉扯間不注意什么東西掉到了地上，還有玻璃瓶碎裂的聲音。

    “什么味兒？”徐志回嗅了嗅，“你帶了瓶酒回來？”

    徐輕一怔，隨后心里警鈴大作，正要蹲下去撿，徐志回先一步握住，抬頭看向徐輕，眼神中帶著警告。

    “……”頓在半空。

    “止血，消炎，用于大規模挫傷……”徐志回對著藥盒上的字念，良久，閉上嘴巴，用手撥弄了幾下地上碎成好幾塊兒的玻璃瓶，“藥用酒精？”

    “不是，我?！毙燧p一瞬間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回頭看向顧明衍。

    “……”似乎并不想理。

    “好兄弟?！毙燧p雙手合十上下擺動打著啞語。

    主要這不是工作上的問題，面對徐志回的時候，她就好像被天然的威壓摁住了，讓她說謊，她又說不出來，讓她說實話……這么嚴重的傷口，她不知道父親是不是真的會允許自己繼續跑這個新聞。

    你是我的在乎的親人，所以我不想什么事都向你坦白，因為只是怕你會擔心。

    “徐輕?！毙熘净氐穆曇艉艹?。

    “……噯?！彼疵醚凵袷疽?，五官都快扭曲起來了，徐志回一看過來就馬上恢復原狀，“啊，怎么了？”

    “怎么了，你說這是怎么了？”徐志回手里握著一塊玻璃碎片，上下晃動幾下。

    徐輕閉上眼睛往后縮脖子，等著他敲下來。

    ——“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跟我說？”徐志回抬頭看了顧明衍一眼，繼續道，“你mama說讓你們去看電影，你們去哪里了？”

    “這個我可以解釋，”徐輕手指緊緊攥牢，“我，我們先進去說?！?/br>
    徐志回根本沒有理她：“小衍，你來說?！?/br>
    “伯父?！鳖櫭餮苊蛄嗣虼?。

    “別這么叫我，”徐志回握著玻璃碎片的手都在發抖，“你——身上傷口是不是又裂開了？”

    “帶我閨女回家了？還是去的酒店？是不是她給你涂的藥？”

    徐輕一愣。

    顧明衍站在街邊，身后路燈的光就這么落下來，他身形本就勁瘦，拉出的影子融到綠化帶的灌木叢里那么長。

    “……讓你不要這么拼命地工作，你到底有沒有聽？”玻璃碎片在旁側的墻壁上用力敲了幾下，徐志回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這么糟踐自己沒日沒夜忙，做的什么呢？就算是燕燕他們欠下的，用得了你這么什么錢都賺，什么苦都吃地去還？”

    空氣好像被割裂了，被身后飯堂里的酒水聲和人聲。

    周圍燈光晦暗，三道人影就這樣靜靜的，和夜色相融為一體。

    徐輕心里在打架。

    她站在一側，目光躲閃了幾回，不明所以地看向顧明衍——隔著夏夜的風，隔著昏黃的光，她好像回到了李老師的那次法庭。

    回轉過來，一樣的眉眼，不同的境遇，他好像一直都站在黑暗里。

    垂下眸，隨著風過耳一抬，再一抬，越過身前，與他的目光相匯。

    “……啊老爸，我覺得這件事兒吧，也不能全怪阿衍，”徐輕壓下腦中兩個小人的叫嚷，上前一步，捉住他被輕風帶動的衣襟，上下一扯，“他就是這么個脾性，勸不動?！?/br>
    顧明衍：“……”

    徐志回見狀，神情從原先的有些慍怒和難過，逐漸轉變為遲疑，再轉變為有些打量地瞇起眼，把手交疊背到身后，問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覺察到男人想開口，徐輕立馬搶先一步，“我也很心疼他，身上那么多傷?！?/br>
    她把話說完，一雙兜了水澤似的眸子清澈而真誠地眨了眨，水光般的倒影里，徐志回表情由黑變白，又由白變黑，如此轉換幾下，最后幾個五官都不在應有的位置上。

    “哦~”徐志回憋著笑容整個面部肌rou都在抽搐，卻裝作似懂非懂地點頭。

    “嗯?！毙燧p斬釘截鐵地點頭。

    “呵?！彼坪跏巧磉吥腥艘宦晳蛑o的輕嗤。

    “嗯?！毙燧p斬釘截鐵地點頭。

    “哇~哦~~”

    徐輕正打算點頭，抬頭卻看見徐母、爺爺、小青小紅姐一行人整齊排列著齊刷刷看向自己。

    徐輕：？？？

    “都站在這兒干什么？小青，你去看看后廚有沒有什么可以搭把手的，小紅，你去酒水臺收銀。媳婦兒過來這兒，爸你——”

    “嗯？？”徐爺爺拐杖“砰砰”兩聲杵了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