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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易揚回答:《鐘聲》,一位叫帕格尼尼的意大利作曲家寫的。 姑媽說:誒呀,別搞這種外國的,我們聽不懂。 許麗說:揚揚,拉《梁?!费?,你不是 媽。許易揚幾乎是下意識打斷許麗的話,他轉而帶上抱歉的微笑,《梁?!泛芫脹]拉,不熟練了。 許麗肯定是不明就里的,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你不是很喜歡《梁?!穯?又跟親戚們介紹道:他當時去面試他老師就是趙曉彤,國家殘藝小提琴首席,很有名的拉的就是《梁?!?。 媽,你記錯了吧。許易揚架上琴,不由分說地拉了起來,沒有給一點兒繼續《梁?!吩掝}的機會。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拉的是《鐘聲》,想的是《梁?!?。 怎么會不熟練。在京城,每次想他,許易揚就會拉《梁?!?,兩年了,別說熟練,肌rou記憶都形成了因為拉太多次了,想他也太多次了。 鄭辰謹看著許易揚,他清楚地記得,最初的最初,他就是因為許易揚拉小提琴而克制不住對他的心動,可是現在,同樣的人,同樣纖細白/皙的按著弦和拉著弓的手腕,卻只讓他心痛。 《梁?!分谒麄円馕吨裁?,他們再清楚不過;否定《梁?!分谒麄円馕吨裁?,鄭辰謹再清楚不過。 他早就在今年春節在景村的那個夜晚清楚了,現在,只不過是在傷口上撒鹽,告訴他許易揚那晚的溫柔是真的殘忍。 (接上) 這天后,鄭辰謹一刻也不想在家待著,去考駕照,去殘疾人協會做志愿者,去做家教,又去肯德基找了份兼職為了每天都喝免費的雪碧。 在家的時候,鄭辰謹要么看梁夢允給他推薦的醫學入門書,要么打一打兩年沒打的手游。只要能讓他不要過分關注許易揚,就好。 對了,關于院子里的那三只小野貓,鄭辰謹聯系了小動物保護協會。三只小貓都被接走,在鄭辰謹大一開學之前,它們都找到了主人。 不過,鄭辰謹的自行車壞了,壞得很徹底。鄭成安說再換一家店修修看,鄭辰謹說不用了。 自行車或許也已經習慣了有許易揚坐在后座,太久沒有見到許易揚,就像失去了重要的部件,能不壞么。而且,這個部件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那么這輛自行車大概再也修不好了。 鄭辰謹做家教和打工攢了不少錢,還和復讀學校的同學們來了一場畢業旅行是的,他學會了基本的社交,他早就不是那個拒人千里之外的鄭辰謹了,許易揚改變了他太多。同學們拿不定去哪兒,鄭辰謹說,去寧城吧,他想去寧大看看。 鄭辰謹在寧大天文臺買了一張明信片,地址填好了,郵票貼好了,最終還是沒有寄出去,因為他不知道寄出去的意義在哪里,除了提醒他們一起去寧大看星星的夢碎了之外。 而許易揚呢,本想在家多待一陣子,多陪陪許麗,但和鄭辰謹共處一室比他想象中窒息得多得多,鄭辰謹逃避的情狀更是加劇了這種窒息感。 回京之前,許易揚問鄭辰謹要不要一起回江村看看外婆。但鄭辰謹當時說了再也不回去,就是再也不回去。 最后,他倆一起給外婆打了個電話,外婆的聲音聽起來比之前又蒼老了一些,但是話語里的和藹與慈愛依然如故。 外婆之前就知道許易揚失明的始末,在電話的最后對鄭辰謹說要好好照顧哥哥,鄭辰謹說好,他瞥了一眼許易揚,看見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但鄭辰謹不知道許易揚笑容凝固的真正原因。 許易揚這才恍然想起當年外婆跟他交待的話。 只有兄弟才會陪對方到老。 許易揚記得他當時懵懂地點了頭,答應外婆要讓鄭辰謹永遠開心。 開心這個詞,從許易揚失明那刻起,對于他們來說就已經太過于簡單了,他們再也回不到那年星空之下那種純粹至極的狀態,依偎在一起看星星,又傻又美好。 或許等他忘了我,等他投入下一個人的懷抱,就可以開心了。 許易揚還是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回京的旅程。 第二十八章 這個最漫長的暑假也終于過去,他們正式成為了大學生。 許易揚分到了四人間,遇到了很好的室友。 許易揚年紀排行老二。年齡最大的嚴綱天生看不見,學的推拿。老三周曉后天致盲,有強光感,吹長笛。老幺柯言是聾啞人,學的視覺傳達設計。 學院一般會傾向視障和視障的住一塊兒,聽障和聽障的住一塊兒,但是今年聽障的正好多一個,就給柯言勻出來了。 他們四人平時都一起行動,柯言看得見,給他們帶路,他需要說話的時候就有三張嘴巴替他說。 有了室友們的陪伴,許易揚也日漸習慣了視力的殘缺。畢竟特教學院的每個同學的經歷寫出來,都可以成為一本情節跌宕起伏的小說。 鄭辰謹開學之后,梁夢允領他去見張教授,鄭辰謹直言想跟隨他學習。 雖然張教授病人太多,實在想不起鄭辰謹和許易揚是誰,但是這份堅持確實使他震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