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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易揚鄭辰謹不知道他睡沒睡著,但他就是想叫他,想像從前他們同床共枕時那樣叫他。 沒有回應。 你過得好么?曾經最如膠似漆的人,現在卻對他的生活一無所知。 沒有回應。 我過得一點兒也不好。鄭辰謹不知不覺帶上了委屈。 沒有回應。 因為沒有你啊。他有點兒想哭,但他告訴自己哭是不成熟的,不能再在許易揚面前像個小孩子一樣了。 沒有回應。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復讀,但是他控制不住出口的話,沒有邏輯。 沒有回應。 告訴我你怎樣才能回來好么?他的哭腔和著醉意,就像在小區高地那晚一樣,孩子般的無助。 帶上哭腔的這句語氣卑微到極點的話終于讓許易揚轉過身,他的鄭辰謹,他驕傲的鄭辰謹不是這樣的啊。 看見那個無動于衷的背影終于轉過來,看見煙火又將他的面容照得明媚時,鄭辰謹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 他就像是一個孤軍奮戰的將士,以一敵百,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相信,他的一腔孤勇并非魯莽,而是出于卓殊的忠誠。 許易揚摸到鄭辰謹的臉,幫他擦掉眼淚。 可鄭辰謹卻偏過頭躲掉許易揚的手,他想要的不是憐憫或愧疚。 許易揚的手頓在空中,但隔了一會兒,還是繼續找到鄭辰謹的臉,輕輕地幫他抹去不絕的淚水。 或許只有許易揚的溫柔能讓鄭辰謹在一秒之內就放下執拗。這次,鄭辰謹沒有再躲許易揚的手,他好久沒碰過他了,他好貪戀這種被溫柔地關心著的感覺。 這樣的溫柔,曾經不費吹灰之力便觸手可得,而今卻要如此乞憐搖尾。 是什么改變了我們,我們又為何甘于這樣的改變,不做抗爭。 鄭辰謹抓住許易揚在他臉上徘徊的手,把它緊緊地貼在額頭上,和淚水一起道出:回來吧,好么 許易揚不知所措地被他攥著手,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回深城前,許易揚不是沒有試想過這種情況,但是當真正面對時,那些諸如一定不能心軟的預設統統不作數了。 因為他依然是他至今深深愛著的男孩,依然,至今,深深。 但是,他自己卻已經不是他從前愛著的模樣。眼前的虛無讓他無時無刻不置身于一個空洞的世界,什么也抓不住。 許易揚的躊躇在鄭辰謹的眼里變成了無動于衷,他終于放下許易揚的手,絕望地轉過身去,在心里痛罵自己開啟的這場令人啼笑皆非的鬧劇。 鄭辰謹懂了,許易揚果然是許易揚,他用最溫柔的方式告訴他,他沒有一點兒留戀,這份溫柔,還讓人怪不了他。 鄭辰謹閉上眼回味著他指尖殘留的溫度,好溫柔,也好殘忍。 第二十七章 他們再次見面,便是高考后的升學宴上。 鄭辰謹如愿考上了穗大醫學院,分數甚至還超了不少。許易揚也如愿被京合大錄取。 升學宴總少不了夸贊。 哎呀,我們辰謹是高材生啊,聰明人才能學醫呢!以后看病都不愁了,就找辰謹! 易揚也厲害,能到現在這樣多不容易啊!是呀,小提琴好,別去學推拿,盲孩都學那個,沒出路的。 從前,領先的那個是許易揚,仰慕的那個是鄭辰謹?,F在,情況卻似乎截然相反,鄭辰謹考上了全國數一數二的醫學院,而許易揚不過是找了個在殘疾人里算是不錯的營生罷了。 只要他們的健全和殘疾之差存在一天,他們之間的差距就存在一天。差距,正是不平等的根源。而平等,卻又正是愛情的基礎。 辰謹,為什么想學醫?聽說你去年考得也不錯呀!一位鄭辰謹都沒見過幾次的伯母問。 沒等鄭辰謹回答,伯伯就附和道:肯定是因為哥哥唄! 哎呀,不是親兄弟感情還那么好!弟弟、弟妹,你們有福!伯母朝鄭成安和許麗舉杯。 鄭成安也很高興,說:去年復讀我們都不同意,他今年就考給你看!可不能小瞧這倆孩子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親! 伯母正好坐在鄭辰謹旁邊,然后親昵地摟過鄭辰謹,說:要給哥哥治眼睛啊,辰謹,真好。 鄭辰謹僵直著身體,僵硬地保持著微笑那種他自認為很禮貌懂事卻實際上因為不熟練而很難看的微笑,他接不了話。 怎么接呢,話都被這群大人的嘴說到這份上了,不能否認的。但是能承認嗎?鄭辰謹用余光看了一眼坐在他身邊的許易揚,一向懂事的他連最起碼的微笑都沒有了。 鄭辰謹收回目光,極其不自然地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喝到嘴里才意識到是雪碧。 是雪碧。 鄭辰謹猛地將這一口咽下去,試圖以這樣的方式欺騙自己的味蕾這不是雪碧。 這時,特意從北方過來的姑媽說:易揚帶琴了嗎?給我們表演一首啊!然后一眾親戚都跟著附和,許易揚見這場面,便不得不從了。 小堂妹問:哥哥,你拉什么曲子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