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紀宵戳著飯盒里的菜:反正我自己選。 翟辛恩知道他在家里貓嫌狗不待見,繞過這話題,正要吃飯,忽然慢半拍地驚悚了,顫抖地說:喂,你不會是為了楚瀾臨時改了主意吧? 她又說了大實話。 紀宵成績不差,尤其是物理,他們兩個班是一個老師教,該老師很贊賞紀宵,時常也在辛恩他們班提起。再加上每次單算理科成績紀宵的年級排名都在前二十,翟辛恩一直理所當然地覺得他肯定會去理科班的。 何況五中雖然表面上沒有偏心,理科班的配置到底要好一點。 她見紀宵埋頭不說話,語重心長地說:阿宵,我跟你說實話,楚瀾不念理科是因為他化學很差,真的很差,念不動。你這是何必呢? 紀宵朝她笑了笑:曉得的,你不要太擔心嘛。 翟辛恩翻了個白眼:反正你自己拎拎清,楚瀾又不認識你,何況分了班他肯定是去最好那個的,你文科成績考得上么? 這下戳到了痛處,他臉上一點笑徹底沒了。紀宵抬起頭,屈指在翟辛恩額頭上彈了一下:話怎么這么多。 翟辛恩嘟嘟囔囔,到底因為沒立場指點他,從善如流地閉了嘴。 紀宵有自己的打算,他只是一時心血來潮。他當然很理智地知道選理科是對自己負責的表現,和翟辛恩說過就算,把它當作一次臨時起意。 可第二天早晨五點,紀宵睡覺睡到一半突然醒來,整個人愣在被子里。他伸手摸了摸雙腿間,一手冰冷的黏膩,他不算克制,但還從未因為做夢有過這樣的經歷。這好似是他成了個大人的標志,本不應該驚慌失措。 紀宵努力地去回憶夢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他直覺和楚瀾有關,但始終想不起來。 那天清早他沒有再睡,趁一家人都沒起床,把自己反鎖在衛生間中洗了睡褲。大冬天的水冷得入骨,紀宵沒開熱水,任由兩只手被凍得通紅。 他搓著那一塊冰冷的地方,布料浸透了之后粗糙地摩擦著手掌,很快感覺到了痛。 水流聲嘩啦啦的,紀宵抬起手,捏了一把鼻尖,旋即連眼睛都有點酸脹發疼。他說不上來這突如其來的傷春悲秋的原因,可又排解不得。 這天剛好報分科,他心情糟透了,思來想去,黑字落在白紙上,還是選了文。 距離分班考還有半個月。 五中規定奇葩,一般學校高二才分科,這一屆碰上教改,于是格外的早。紀宵政史地不差,但正如翟辛恩所說,要上重點班還是很艱難。 班主任吃驚于他的決定,私下找他談過幾次,言下之意不過勸他依然學理科。大約做出去的決定潑出去的水,紀宵不知道什么叫后悔,意志堅定地羅列出一堆莫須有的理由,最終老師尊重他的意見,喊他加油。 變本加厲地學習起來,紀宵連學生會辦公室也很少去了。他落下了許多重點沒背,僅僅靠主課的優勢仍舊徒勞。 翟辛恩感到無語凝噎,想罵他幾句,可什么也說不出來。 索性木已成舟,她又不忍心看紀宵從重點班淪落去普通班混日子,被對方找到時只得盡力幫紀宵把拖欠的功課補上每天的學生會辦公室再次被占用,冬日天黑得早,時常燈都會亮到七八點。 不知是不是應該感謝辛恩給的便利,紀宵得以又一次見到了楚瀾。 一月份的某天傍晚難得地出了太陽,紀宵背著書包和翟辛恩往學生會辦公室走時感嘆說:今天天氣真好。 翟辛恩正專心致志地吃外賣,含糊地一點頭,正要拿鑰匙開門,忽然停住了。紀宵湊過去問她:怎么了?沒帶鑰匙啊? 學生會辦公室的鑰匙不是什么寶物,再加上大家其樂融融,彼此都成了一家人般熟稔隨意,基本上只要有正當事由,找內部人員借就拿得到。 翟辛恩白了他一眼:沒鎖。她輕輕一推,辦公室的門應聲而開。里頭燈亮了半邊,角落的一張辦公桌邊坐了個人。 那人聽見動靜后抬頭看了看,認清了對方的臉,瞇起眼睛問:是辛恩嗎? 是啊小祖宗,翟辛恩隨口回了一句,她打開另外一側的燈,仔細打量一番,問道,你怎么今天過來了? 今天輪到我值日,打掃完暫時不想回家就打算先把作業寫了。他的目光落在辛恩背后的人身上,思考片刻,似乎想起見過,于是恍然大悟,你男朋友也來啦? 翟辛恩一臉服了你了:不是男朋友,謝謝。哦對了正好,你們倆不認識,我介紹一下,他是隔壁班的紀宵,咱們的固定勞力,這個是 紀宵心猿意馬地接口:楚瀾,我知道。 他難得說話沒緊張也沒結巴,透出很是平常的寒暄。辦公桌邊的人遂露出個吝嗇的禮貌微笑,朝他點點頭:你好。 紀宵也說:你好。 客套得翟辛恩看不下去,歷史書往桌上一放:不打擾你了阿瀾。紀宵你過來,我把那幾個知識點給你講了,然后我要回家。今天這么冷,回去晚了我爸擔心。 紀宵聽出她話中含義,連忙挨著翟辛恩坐下,把目光從楚瀾那邊收回來,在心底有點雀躍地想,他和楚瀾搭上話了,以后遇見也能彼此問候,挺好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