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巨大豪宅發出類似骨頭擠壓的軋聲,像是他心臟發出來的聲音,也像不斷墜落的雨。金綰岑淋了多久,那些雨滴便化為利刃刺穿他。 放在信箱中的黃玫瑰幾乎被打碎。 南想要把這棟白屋的東西通通砸光,想把那些限量的黑膠折斷,衝向雨中把濕得跟隻小海狗沒兩樣的金綰岑抱在懷中。 「我不敢說出口,也是怕失去你?!?/br> 他攤開掌心,一小塊殷紅,玫瑰的刺扎出了傷口。 『回去?!?/br> 瘋了嗎?他不是為了做這種事才他媽的去愛人。 南撥出一通電話,他準備好開始了。 如果金綰岑是他的潘朵拉,輕易打開了不該打開的盒子。 那么這個女人就是他的命運三女神。 「我很久沒來,看到你們過著不錯的生活我也覺得值得?!谷~麗娟打量著這棟她送南的房屋,用藍寶堅尼打火機點燃marlboro含在嘴里?!冈趺?,南,你現在幸福嗎?」 「正如你所說,這種海洛因式的生活無可媲美,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比它燦爛,麗娟,你讓我得到滿足,卻又讓我變得不知足,我沒辦法耽溺于僅僅一瞬間的快樂?!苟庞幽夏昧烁?,用葉麗娟含在口中的香菸點燃?!肝矣辛讼胍L長久久保護的人?!?/br> 「長大了,變貪心了?!?/br> 葉麗娟撥開杜佑南溼答答的發,團塊煙蓋住了彼此面容。 「告訴我活下去的方法,就像你當初教導我如何生存?!?/br> 「你必須先死過一次?!?/br> 葉麗娟俯身前傾,她的手指就像是彈奏小狗圓舞曲的高超奏者,以曼妙音樂性劃過他的下體,再多來一點,還沒有到鼓掌起起立的階段,殘留耳際的吐息是那般不捨,男人的堅挺,男子的神圣,男人生命之所在。 「重生以后你再也不是杜佑南,你主宰你的命運,你選擇你的名字,那不再是任何人可以束縛你的枷鎖?!谷~麗娟放開了他。 她是他的過去、現在,再不會是他的未來。 「金綰岑會跟著我死?!?/br> 「那么你就要給那隻悲傷金魚活下去的動力,除了陽光、水與飼料?!?/br> 「之外的……」 「復仇?!?/br> 讓昏暗客廳都顯得熾烈的字眼。 征服、復仇、斗爭,不這么做就沒辦法在此立足,這是葉麗娟教給他,也是他曾經一度想要教會金綰岑的東西。 那之后,杜佑南每天抽取20毫升的血,加入抗凝血劑封存在冰箱。重生的第一步是代謝充滿毒素的血液,最終將成為劇毒。 花枝藤蔓下的毒血。 杜佑南剪去黃玫瑰剪濕爛的花葉,撥去塵埃,用夾子固定在衣架上,打開除濕機。 每天足不出戶,斷絕和外界所有的聯系。 就算不是如銀河般浩瀚,只是微小星塵,彷彿星火轉瞬即逝的人生也夠了,他痛過也愛過,已經受夠了每天進行小戰爭的人生。有太多太多人想要取代他,那也是他取代了其他人的位置。 正因為這件事,所以鈴聲從來沒有斷掉過。報應如影隨形,杜佑南跳入溢滿水的浴缸,潛進巨大水壓的深海,什么都不要去聽。給他愛,給他重生的希望。 拜託,不要用生命去愛他。 停下來! 杜佑南抓住浴缸拉起鈍重的身體,水不能阻擋聲音,反而是細緻介質讓聲音更快傳遞,只花一眨眼的時間,他握住手機輕易被擊倒,太大聲了,金綰岑,你有聽到嗎?你有沒有聽見從自己嬌小身軀發出來的巨大吶喊。 男人最終輸給了自己的想像。 「嗝……南……南!不要掛電話!嗝……拜託……就算不說話也沒嗝係?!?/br> 我在聽,我知道我一但接起你的電話便永遠不能掛斷。 「南……我不行……沒有你的時間全部都沒有意義……我不想待在這里……南……你在聽嗎?你有聽到我的聲音嗎?」 我聽到了。 杜佑南躺在床上,耳朵貼著灼熱的手機螢幕。夜深得不近人情,他卻沒那么寂寞了。愛因斯坦的狹義相對論定義了時間的相對性,保持不動姿態的杜佑南,時鐘變得比金綰岑還快了那么一些。 他要比她更早抵達并非空間上的目的地。 杜佑南跨上好久沒發動的小綿羊,涼爽夜風吹開披覆大地的帷幕,長路一望無際,沒有人擋在面前,他可以就這么一路騎下去離開。他不留戀因為他還在學習如何去愛,如何被愛。 海的盡頭,然后又是哪? 「王子豪,杜佑南去哪里了,王子豪你出來!」 杜佑南站在對街,他慶幸金綰岑還有這般力氣,更慶幸自己的心還沒死。 王子豪與他相同,他們愛上的是得不到補償的愛情,王子豪選擇毀掉每一個他看得見的人,杜佑南則是要毀了這樣的他。整場游戲唯獨一人保持信念。 杜佑南把金綰岑拉起來,她痛到墮入地獄也非得看見一個自私傢伙。 杜佑南不得不為了她再一次自私。 重生前再愛她一次。 終結前再愛她一次,好幾次,直到金綰岑終究受不了,選擇以死亡來抗議綁架一生的作為。 于是,他仔細花費這一生的次數來和金綰岑zuoai,像是斤斤計較的猶太商人,必須留下點什么,男人孱弱的可悲愿望。 那晚,金綰岑躺在黑房摸著他因月光積雪而湛藍的臉。 「你是雪地里的鬼?!?/br> 「怎么樣的鬼?」 「因為長得不同,因為在其他人眼中是異類,所以被拋棄了。這樣的一隻小鬼最終還是學會了愛,而它愛得越是徹底,痛越是分明?!?/br> 南翻過身,擁抱著她輕啄淚珠。 「痛所以哭了嗎?」 「不痛才哭,害怕一切只是場夢境?!?/br> 「那么就當成是夢,是夢我才會這么做……全心全意去愛一個人……」 南含著她圓潤小巧的腳趾,以舌頭涂抹亮麗的指甲油,金綰岑弓起腳掌嬌喘難息。唇線沿著水的陵線入島,那是一座以驚濤駭浪當作屏障的惡島,然而征服者是如此神通廣大,一艘小船、一艘帆船、一艘蒸汽船、一艘戰艦,孤島再不能抵御。 他會幫她抵御其他外來者嗎? 噢,他會的,他一定會,孤島必須堅信。 「南、我的南、我的半月……」 金綰岑耷拉他的頭發,感受他的舌頭深深進入體內,彷彿扭開蜂蜜蓋子傾倒出甜美的金色液體。金綰岑用力蹬腿,太強烈的刺激幾乎導致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然而她知道南想要什么。 從浴室到床舖,從床舖到餐桌,金綰岑還沒吃飽,她鑽入桌底下吃著另一道料理,註明為男人的狂妄與自尊,她含著冰涼無味的果汁弄濕杜佑南,跨坐在他身,所有的一切都膨脹得比以往都厲害,南重新定義了瘋狂。 那是每愛一次就會多一道傷口的愛情。 乾硬牛排掉落地毯,南的手指代替叉子攪動金綰岑的嫩舌。 「外面下雪……」 金綰岑順著南的視線瞄往落地窗。 「里面卻下大雨?!?/br> 「討厭嗎?」 「不討厭?!?/br> 「我也是?!?/br> 金綰岑的四肢緊緊纏繞,烘烤得恰到好處,色澤飽滿,液體濡濕了充滿彈性的金色肌膚,除了他們可能在獲得的瞬間死去之外,一切美到真如一則謊言。 在夢中說謊是否無罪? 「我全部給你,南,真真切切,沒有謊言,如果你愿意便全給我?!?/br> 那一刻,南的心實在太痛了,極端痛楚的歡愉讓他瀕死,他認為金綰岑有權利知道,至少,他的死交付她動手。這想法太奢侈,鄉村女孩又怎么能承受都市的重量。 于是,自私射精同樣不會被上天允諾。 杜佑南最終什么也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