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管毒品(8)
她在唱盤上放了一張billieholiday,有小餐館的味道,有布帛撕開的聲音,五0年代的幽魂。 她幫南脫掉衣服,自己也兩三下脫得精光。打溼沐浴球,搓揉起泡。 「這個殘破的軀殼經歷了一次華爾街大蕭條,已經是沒有任何價值的壁紙?!鼓险f。 「那是你還沒開始打第二次世界大戰,才以為自己沒用了?!菇鹁U岑拉過矮凳,刷著南受到詛咒的疤痕背脊,大腿供他倚靠,手指沾滿泡沫搓著燙鬈黑發,從頭頂上方倒入滿滿一盆水。 他從小被虐待為真,而他不過是沒有魔法的乾瘦男孩。 「你多久沒剪頭發了?」金綰岑順開他海藻般的長發。 「因為二戰還沒到……所以我只能提前做一個嬉皮……」 「已經到了喔,現在?!?/br> 小小的金綰岑扛著萎靡的南將他帶到浴室鏡臺前,從敦克爾克到英倫三島的這一哩路是如此遙遠漫長。他困頓安坐,金綰岑用手肘抹去表面霧氣,他的瀏海遮蔽了視線。剪刀飛舞,斷絲紛落他的睫毛、鼻翼、嘴唇上,南打了個噴嚏,銀亮刀片劃過眼前。 「你會剪頭發嗎?」 「你看不出來?」 「非常豪邁?!?/br> 「所以我們才需要裸體剪發,一切不就簡單多了?!?/br> 掃掉地上亂發,大浴缸已經放滿熱水。浴室滿布乳白色蒸氣,他們處在神性之下,人性之上。南一如米諾斯島的斷臂維納斯,美且脆弱。他仰躺在熱水里努力對抗歪曲的現實。 「南,你一定要從夢境離開?!?/br> 「如果我離不開呢……」 「那么我也不會存在?!?/br> 南聞言深深地抱住岑,這個可憐蟲,渾身都在發抖,好像不這么做他身邊的東西都會一個接一個消失似的。 「如果有地獄,一定也有天堂?!菇鹁U岑用全身包覆他,熱水顯得每一件事的溫度都恰到好處?!改銘岩蓃ou體,它可能是宇宙縮影,細胞的殘留,牧者的羊群,也可能是我期望的男性形象。你不曉得真實是否存在,寄託毒品渴望消彌rou身的限制。然而我知道你的精神是真實的,你身困地獄,你還是可以擺脫。去想像我,去感受我,你會聽到我的話,不僅僅是在我體內膨脹的你?!?/br> 他抱著金綰岑,靜靜插著一動也不動,兩人像是交纏結果的共生樹,安穩聽著彼此的心跳。 「你為什么如此確信……」 南摸著她體內的金魚,岑一度、兩度、好幾度死去,每一次復活又將改變,她的身體越發美麗,聲音動聽,他們不是在塑造人格,而是由人格塑造了rou體。 「我相信另一個你領著我抵達天堂?!?/br> 「那非常困難,唯有愛你,我才能徹底分開rou體與精神,那的確很美麗,比世上的任何一切都還美?!?/br> 南靜靜地插在她體內,靜得空氣產生一層透明薄霧。他靠她才不至于精神崩潰,她靠他才超然獨立于世上。所以南,請為了她活下去。 「比戒除毒品更難嗎?」 「難上一萬倍,世上的一切都無法與你相提并論……」 「南,超和樂兒都因為毒品而毀了。他們……他們該怎么辦……我們最終又會怎么樣……」 南沾濕岑的側臉,咬著她的肩,肌rou像是女孩子般收縮,散發柔軟光澤。 「把這一切都戒除,如果我們需要武器,我們必須這么做?!?/br> 「南……你怎么能射得那么多……」 金綰岑拔開水塞,放滿新的熱水,身體沖刷下來的臟污順著科氏力流入排水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