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蒙面男子
綠蓉的手腳俐落程度不輸給什錦,很快便備好熱水,差人把沐浴木桶安置好,還不忘焚香讓她在沐浴時能夠有好心情。原本想摘些新鮮花兒放入木桶讓她泡澡,可方才見她不愿折梅花枝,猜想葉紗紗應當不樂見她這么做。 「巫女姑娘,熱水都備好了,您可以來凈身了?!咕G蓉恭敬道。 隔上屏風,葉紗紗僅著輕薄單衣,玲瓏的身材曲線若隱若現,她婉拒綠蓉欲服侍她更衣的好意,在盛裝熱水的木桶旁緩緩褪下繡著精緻薔薇的鵝黃肚兜,輕輕踏入冒著熱煙的木桶,肌膚甫一觸及那暖熱卻不燙人的水溫令她不自覺發出一聲讚嘆,實在太舒坦了。暖意隨著溫水沁入體內,讓她頓時卸下這陣子的疲憊cao勞。 她開始懷念起夜月宮的天然溫泉浴池,每次接完活回去她一定先去泡一泡,洗滌身心,或許是夜月宮處于靈地,溫泉也有神奇療效,每次泡完都覺得巫力又提升了不少。雖然眼下泡的不是夜月宮的溫泉,但在經歷過野外營地生活后,這暖入心扉的浴桶也如同溫泉般帶給她療癒的能量。 漸漸地,她眼皮自然地闔上,沉浸在這心曠神怡的時光,靜靜地享受片刻愜意。舒服到幾乎就要睡著的她,卻忽然聽見綠蓉大喊。 「你在做什么!」 收拾好屋子,綠蓉隔著屏風見葉紗紗似乎泡得正盡興,便不打擾她輕聲開門,打算去準備幾件適合姑娘的衣裳,待她沐浴后即可更衣。 不料,一開門見了個黑影閃過,她覺得不對勁立即跟上,竟看見一名蒙面黑衣男子站在窗邊偷窺,而那正是巫女大人沐浴的隔房! 綠蓉個兒雖小,聲音卻宏亮十足,在朱府里頭有個稱號,叫做「千里傳音」。她平常說話音量普通,可一旦喊叫起來卻能傳遍整個朱府,當年朱府差點失火就是她這一叫才救了眾人免于祝融之災。 「來人??!有yin賊!」綠蓉這次更是卯足了勁的大叫,朱府壯丁各個是放下手中雜事,循著聲音奔來。 蒙面男子正想要戳破紙窗一瞧美人沐浴的風景,被綠蓉這驚聲一吼嚇得手足無措,此人輕功了得,一個箭步便來到綠蓉身邊,大手一摀便堵住了綠蓉的嘴。 「住口!別喊了!」男人粗啞喊道。 「嗚──!」綠蓉使出渾身力氣卻依然掙脫不了蒙面男子的箝制,畢竟男女有別,力氣也相差甚遠。 在房內沐浴的葉紗紗一方面驚訝于綠蓉的聲量,一方面又迅速起身,半濕著身子起撿起方才褪下的單衣快速裹起,又罩上御寒的絨毛披風,頭發都還濕漉漉地便衝出門外。 「放開她!」葉紗紗杏眼圓睜,怒言對那名正抓住綠蓉的蒙面男子說道。 她生平最恨的便是這種仰仗著自身蠻力卻不用于救世濟民的男人,盡會欺負弱小、手無寸鐵的女子。最氣人的是還挑在她正享受沐浴的時候,壞了她的大好心情。 嘖,外頭還真冷,秀麗黑發濕淋淋地垂在肩后,凍得她忍不住發顫,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 蒙面男子一點也沒有被葉紗紗的話恫嚇住,倒是被她甫沐浴完我見猶憐的絕美容顏震驚住。瞧她俏麗的臉蛋上泛著淺粉紅暈,如瀑布的長發傾瀉而下還滴著水珠,嬌嫩的紅唇漾著水光,生氣來卻如女子嬌嗔,讓人只想放在手心里呵護。赭紅披風裹住的是她曼妙的身子,剛才隱約在窗邊見她凹凸有致的窈窕曲線,光想像他就沒用的流了鼻血。 「好一幅天仙出浴圖呀!」他見過的美人兒頂多是美若天仙,可眼前這名女子就是天仙下凡??!連動怒的神情都教人百看不厭,罵人的聲音也如此動聽悅耳。早前朱家軍入城,他碰巧在茶坊見到她穿著一襲紅衣隱身在朱家將中,她嬌小身姿在魁武男子中顯得特別突出,想不到她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模樣讓他忘了自己正在倒茶,瞬間失了神,茶湯不小心灑了一半還濺濕他的衣袍。 憑藉著對美人的執著,他迅速偽裝成僕役追隨著朱家軍的隊伍來到朱府,待眾人盡散時,換上了他必備的蒙面裝,尾隨她們來到葉紗紗的廂房。 他最自豪的武功就是輕功,別的他不敢說,就這輕功屬上上之乘,跟蹤美人時甚是好用!剛才他一個輕巧翻身,躍至屋頂躲藏,后見熱水、木桶陸續送至房間,他便猜想是美人要沐浴了,興奮地差點要跌落。 待僕役離去,他便悄悄地往下一躍,見到窗內女子身影婀娜,他正想戳破窗紙偷看時卻被這婢女逮個正著。 葉紗紗見他蒙住面的布巾滲出了血絲,納悶著她都還沒施咒怎地他就出血了? 「我這人的缺點就是沒耐性,若你再不放開她,休怪我出手不知輕重了?!谷~紗紗的威脅對色慾薰心的蒙面男子而言,只像是小貓在喵喵叫,一點也影響不了他。 「太好了,我也沒什么耐性,不如我把這女的給放了,你跟我走如何?」 被擒住的綠蓉心急地搖著頭,猶如波浪鼓似的拼命轉動,水汪汪的大眼像是對著葉紗紗說「萬萬不可」。 葉紗紗嘴角噙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冰冷涼意從她眸中迸射而出,敢情她這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嗎?連一個不知名的宵小都能這樣欺侮她?先是沒絲毫善意的何紫嫣來訪,又來一個不識好歹的傢伙出現,她決定省起口舌不再廢話,纖纖素指在空中畫了個虛圓,嘴中喃喃叨唸咒語── 「發生了何事?綠蓉!」 「yin賊呢?在哪兒?」 聽見綠蓉喊叫的朱府壯士紛紛至此,連朱堯也被驚動而來,只見綠蓉被蒙面男子束縛因而不得動彈;巫女大人披著大氅,濕發未乾發梢都還滴著水珠,嘴里輕唸著什么。 「別過來!你、你們若過來我就對她動手了!」蒙面男子猛地掐住綠蓉的脖頸,綠蓉纖細的脖頸在他掌中宛如一塊豆腐,輕輕一掐便會碎裂。他一不小心用力過重,掐得綠蓉喘不過氣,滿面漲紅。 一名朱府壯丁手持斧槌,悄聲無息地從蒙面男子后方逼近,欲趁他不注意時給他后腦勺一記猛捶,在朱堯的眼神示意下正要揮動時,蒙面男子卻忽然發癲,原先掐住綠蓉的手改掐住自個兒的脖子,像是不知痛似的雙手狠狠拴住自己,指尖插入肌膚滲出血絲,露出來的臉上肌膚一片慘白。 綠蓉趕緊跑離他,后方持斧槌的男子則是一頭霧水。 「這是怎么了?」在場的大伙兒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一直站在前頭的巫女大人突然緩緩上前,在倒地的蒙面男子身上使勁踩踏了幾下,看不出來她體態輕盈,出腳卻相當有力,每一下都如千斤重槌般強勁,痛得他發不出聲音,雖說他掐住自個兒的脖子也是難以發聲。 「敢動我的人?敢要脅我?我要你以后再不能偷窺!」葉紗紗手中結印,又唸了個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咒法,蒙面男子瞬間不再掐住自個兒的脖子,卻往自己的眼睛戳去。 指尖利如刃,脆弱的雙眸無以防備,他雙眼便被自己戳成了瞎子,殷紅的鮮血自他眼眶流下,他驚愕的慘叫聲響遍了整座朱府,比起綠蓉的千里傳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夠了?!怪靾蛏锨?,一把攬住葉紗紗的身子。 大冷天的她頂著一頭濕漉漉的發,待會兒不著涼才怪。 「將軍,他是足上飛陳七,橫行京城、令人聞風喪膽的採花賊!他仗著自己輕功了得,時常跟蹤夜行女子,犯下饒不可恕的罪行,是朝廷極力追捕的賊人?!古匀顺孟墩滤拿擅娌冀?,一看不得了竟然是朝廷一直捉不到的採花賊,卻被巫女大人三兩下制伏住,這下採花不成,還給了他最沉痛的懲罰──雙目失明,教他再也不得窺視女子。 聽見他是累犯,葉紗紗更是氣得又狠狠踩了他的雙腿道:「足上飛?輕功了得?我讓你連走都不能走!」 朱府僕役見了葉紗紗懲處惡徒的手法,也是目瞪口呆,剛才她只是動動嘴、動動手指而已,就能令這採花賊自己傷害自己?絕了……難怪朱將軍要她做征戰巫女。 看這巫女大人容貌絕世,明艷動人,想不到發起狠來也是不容小覷,是個惹不起的人物??! 「別白費力氣了,以你的腳力再狠也不過如此?!鬼敹嘧屗銮嗔T了。 「可他剛剛挾持綠蓉,還偷窺我沐浴,又傷害過無數名女子,怎能輕易饒過?」 朱堯聞言,臉色一沉,冷眸中散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神,他倏地將全身內力續至足尖,單腿迅速抬起、重重踏下,「喀」地一聲,清脆而響亮,是骨頭碎裂的聲音,還伴隨著陳七凄厲的慘叫,痛得他摀著雙眼也不是,抱腿痛哭也不是。曾經自恃輕功高超的陳七,這下雙腿再也不得動彈,哪里還能再施展輕功? 「這賊子光天化日之下犯此惡行,罪不可赦。將他帶至衙門問罪,身上的傷──算是我們附送給官差的?!怪靾蚶浔叵铝?,他竟偷窺她沐???莫名的光火竄至心間,如星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燒得他怒不可抑。 葉紗紗原以為他是存著仁者之心,怕她失了分寸才阻止她,想不到他這猛然一腳便斷了這人的腿。她有些訝異地抬眸一望,可他渾身迸射出的森冷氣息實在令她不敢恭維,連站在一旁的僕役幾乎都要被將軍周遭的氣息凍傷。 「你、你沒事吧?哈、哈啾!」明明被偷窺的人是她,他怎么好像比她還更生氣,彷彿巴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天曉得他有多想就地處以私刑,但好在尚有一絲理智告訴他得呈報官府,至少他雙眼已盲,雙腿皆廢,再不能做些見不得人之事。 「你頭發未乾,還在外頭吹風受涼,是不是又想討藥喝了?」朱堯見她噴嚏連連,迅速脫下自己的罩衫覆住她猶濕的發,將她帶入室內。 幾名壯丁拿起粗繩將陳七綑綁,送至官府裁決;而其他僕役則盡速備炭火,拿至廂房內替葉紗紗驅除寒氣,讓她取暖。 葉紗紗靠近炭盆直搓著手,才在外頭待一會兒,原先的嬌嫩紅唇便了無血色,蒼白不已。 「往后,我多加派人手在這兒守衛?!瓜肫鸱讲拍菕窕ㄙ\窺她入浴,他還有些忿忿難耐。想不到才剛入京師就遇到這等事,還是發生在他戒備森嚴的朱府里頭,此次採花賊只是輕功了得,倘若是一個武功高強的不速之客趁夜偷襲還得了?豈不直接拐跑人了?到時候連綠蓉的「千里傳音」都沒有用。 「將軍,你怕什么?剛才沒見著我是如何整治他的嗎?」她一臉不屑,她葉紗紗難道還會敗在一個宵小手中嗎?「若你沒出腳,我一樣能讓他再也不能施展引以為傲的輕功?!?/br>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罩門?如果正逢你月痕之傷時期呢?反噬來勢洶洶時你又該怎辦?」她的巫咒并非無敵,如果有心人士得知她的弱點,故意挑她虛弱之時進犯,她如何能自保? 「將軍是怕被我牽連?」血咒之故,若她受傷,他也會感同身受。 朱堯睨了她一眼,像是嗤之以鼻。他堂堂一個大將軍,會怕被她牽連? 「那你又何必擔心,我若有不測,不正合將軍之意?」這樣血咒就能解了。 「你尚有用處?!怪靾虻鸬?。見她依舊溼著發,他順手便拿起布巾替她拭凈。葉紗紗似乎也不覺得哪里不妥,讓朱堯替她「服務」。 綠蓉雖驚魂未甫,但還是很稱職的做好一名婢女的本份,就是把巫女大人伺候好。 「來,巫女姑娘,喝點薑湯祛寒?!咕G蓉端了薑湯進入,一眼便看見平常冷默寡言的將軍大人在替巫女姑娘擦發,這畫面又詭異又平和,讓她怔忪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 「綠蓉,你還忙活什么?剛才被那人挾持,可否嚇著了?」葉紗紗一邊關心詢問,一邊急忙忙地端過薑湯,手卻被熱燙的陶碗燙得縮回手,朱堯擰眉搖頭,卻舀起湯匙替她散涼薑湯。 綠蓉見著將軍的舉動,心中又是一陣詫異。 「沒事,多虧巫女大人相救,綠蓉感激不盡。倒是巫女姑娘您可得保重尊貴之軀呀!」姑娘剛才為了救她出手,真是令她感佩。以前她心中的大英雄是保家衛國的朱將軍,現在還多了個救命恩人葉紗紗。 「我沒事的,倒是綠蓉你是練過什么功夫嗎?」 「沒有呀,姑娘為何如此問道?」她若有武功一定就能擒住那賊人。 「沒練過功夫,喊起聲來卻如雷震耳,真是厲害!」葉紗紗一臉欽佩。 綠蓉瞬間羞紅了臉道:「姑娘言重了,我不過是家里弟妹眾多,時常嘈雜不已,常常得大聲管教他們?!?/br> 原來,弟妹吵鬧還能讓她練就獅吼功,真是了不得! 「綠蓉在我們朱府有個稱號,喚作千里傳音?!挂娝K湯的溫度已適合入口,朱堯端起碗遞給葉紗紗,一邊說道。 「原來如此,我今日是見識到了?!?/br> 「將軍、巫女大人,你們就別笑話我了?!挂妼④娞嫒~紗紗又是擦發,又是搧涼薑湯,總覺得兩人之間瀰漫著一股曖昧氣氛,她便識相退去。反正將軍在此,若有採花賊來犯──怕是下場會比剛才那位足上飛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