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有一個箱子破了。*
「第一次見到?」謝圖南平時這個點看得多了,自然心里沒什么波濤洶涌,倒是擔心余果這個小孩兒,如果第一次見,勢必得好好教育她親吻這個動作,代表些什么含意。 「沒有。不想看?!褂喙麉拹旱牡闪艘谎?。 「那就不看了,看我的包?!顾麕陀喙炎筮呌檬终谌?,不讓她繼續想下去,引領她:「繼續往前?!?/br> 謝圖南打開車廂,雙手捧著一頂橘色的帽子給余果,安全帽挺舊的,烤漆接近脖子的地方有些都脫落了。 余果的相機和謝圖南的小包被鎖進車廂,謝圖南往左邊傾斜,讓余果踩踏板上車。 沒想到余果不用扶手,長腿一跨坐正來,平穩著呼吸等謝圖南發動車子。 「呦,你挺高的,剛剛走在我旁邊沒有感覺?!顾赣喙_下的銀色踏板:「煙羅還得再傾斜一點才上得去?!?/br> 摩托車行駛過一個十字路口,空蕩蕩的街邊,三四個揮舞瓶子的酒鬼。余果掀開透明鏡片,乘風抬頭望,今晚的夜色真美,是純粹的深藍,風太大,逼出了眼淚,模糊她一雙眼。 再經過一座天橋下,謝圖南加快速度,她的衣襬揚起,謝圖南的也是,風撐出兩個谷,余果無聊用手在戳:「你載過很多人嗎?」 強風灌進余果的雙耳,她依然清晰捕捉謝圖南呢喃的回答:「蠻多的,我比較早考到駕照,朋友出去玩我都會負責載一個?!?/br> 「哦?!褂喙p手扶在座墊后,雙腳離開踏板,她覺得只要再快一點,她的背后會長出一對翅膀,她會如愿的振翅飛翔。 他們穿過一整排的枯樹林,謝圖南的摩托車轟走幾隻在樹上歇息的鳥,帶她到一頂路的凌晨市集。 摩托車穩穩地停在畫好的白色格子里。 他們往市集的方向間晃,途中謝圖南接了通電話,在寧靜的氛圍里,電話里的聲音被無限地放大。 掛斷電話,謝圖南扭頭看向余果不安的眼神,忍不住想笑:「我mama問我這么晚了還不回家,是不是跟朋友出去玩了?!?/br> 「我沒聽到你說『是』?!褂喙娨活w被小孩放走的紅色氣球,緩慢地飄升于空中,變成一個點。 「我說我用幾根烤rou串,騙一個小朋友跟我一起玩了?!?/br> 「她信嗎?」余果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她真的看見了,那顆氣球耐不住大氣壓力,孤獨的爆開。 「她信了?!怪x圖南和攤販老闆買了兩罐汽水,隔一條走道,再買一包烤rou串,怕余果走丟,松松拉著她背后的衣領。 他們倆蹲在一條巷子里,至少地板是乾凈的,不像五環路口的那條老巷,塞過多的煙頭和衛生紙。謝圖南咬一口雞rou串,舔上面的汁,又遞給余果一根新的,教她怎么舔汁又不辣舌頭。 那瓶可樂在路燈的折射下變得誘人,余果興奮得說她會單手開罐,啵一下,汽水從瓶口衝出來,撒了一地和余果的右手,謝圖南接過滿瓶狼藉的可樂罐,跟她說:「也幫我開吧?!?/br> 凌晨一點,兩瓶可樂瓶口撞擊在一起的聲音,在這條巷子里顯得突兀,可路過的行人沒有往這里瞧,好像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罷了。 回程沿路余果都在打嗝,一頂路到五環路口。夜晚冷的她鼻涕直流,她的鼻子不管怎么吸都是可樂的味道。路上暢通無阻,她看見一隻母貓正跳到樹上用牠的爪子扒樹葉。一切突然光怪陸離,宋茜曾經告訴她的,那個拋棄宋勻的男人,最后去了哪里。 云之森、古橋水道、佛遠山,時間越久越往山上爬,也越來越往南行。 宋茜嫌棄說:內心受不了折騰跑去修佛了吧。 謝圖南在一個路口停下,余果抬頭,明晃晃的紅燈豎立在他們右邊,謝圖南忽地問:「在想什么?」 想云之森搭車就能去,古橋水道熱鬧點,跟觀光客方便些,而佛遠山,最好跟登山客一起同行,不然會迷失方向。 「想怎么找兼職?!褂喙p輕吸了鼻子。 謝圖南笑了,同時綠燈亮起,在他們離開這路口前,他說:「一切都會有辦法?!?/br> 所有想法在伸出獠牙前夕,停止在五環路口那聲轟鳴,他們重新回到酒吧旁陰森森的小巷,余果呆站在巷子口前一雙眼睛迷??粗?。 謝圖南帽子脫下擺在摩托車座墊上,幫余果解開鎖扣,他掰開余果的眼皮,腫的,滲著淚:「小孩兒,你得睡了?!顾嵝颜f。 原來可樂有這么神奇的威力,一瓶就足以讓人暈眩,余果懷疑,是不是攤販趁他們不注意偷偷混了酒精。 她無法阻止自己的胡言亂語,余果用手背抹掉眼框的眼淚,暈沉沉的,像失重,更像經歷下墜的過程:「有一個破破爛爛的箱子,箱子底部破了,填都填不滿?!?/br> 余果感覺一張紙覆蓋在自己的鼻子上,謝圖南在胡亂擦她的鼻涕,唇角含著一絲笑:「擤?!?/br> 她好像看見無人區,無數時刻被壓縮進宇宙的邊緣,不斷分解再分解,變成一小顆粒子,又輕易能組裝成萬物。 謝圖南毫不在意地問:「有一個箱子破了,然后呢?」 「然后有人往里面倒水,但是水沒有漏出來?!?/br> 「好像不會再漏出來了!」她強調。 謝圖南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笑:「為什么???」 「因為我們在小巷子里乾杯?!顾难劬ο衤淙沾蟮?,飛馳在其中,綿延不絕的是黃昏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