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紅發。
傍晚,余果拎了一袋從超市買回來的橘子,擠進巷子的同時,老闆娘叫住她。 余果轉身抬頭,老闆娘站在后門,手上拿兩顆蘋果,打過蠟,很亮,余果感覺到蠟上面映著自己被雨水打濕的臉。 「要不要吃水果?」老闆娘舉起蘋果,又說:「你最近缺錢嗎?」 余果一邊走進,一邊往塑膠袋掏一顆橘子,用外套布料上下摩擦橘子外皮:「我跟你換?!?/br> 老闆娘聳肩:「隨你吧?!?/br> 余果偶爾會和老闆娘碰見,次數不多,都是匆促點頭完離開。 她抬眼:「什么工作?」 老闆娘咬一口蘋果,把橘子揣進褲兜里,說出口的句子含糊含糊,每個字都要猜:「端盤子送餐,就今天晚上,請的工讀生發燒沒來?!?/br> 余果確實很缺錢,想找打工,投履歷都沒回音,她也理解,畢竟誰會僱用一個連高中都還沒畢業的高中生。 是個機會。 余果隨老闆娘等待的視線也啃上一口蘋果,剛吞下的瞬間老闆娘就笑了:「給你十分鐘換衣服,隨便穿一件都行,只要是白襯衫?!菇又D頭,把后門虛掩,酒吧傳出的音樂斷斷續續:「待會從這過來,跟前臺說找徐姐?!?/br> 余果換衣服換得很快,幾乎都是扒拉兩下上身,以前在學校那會體育課換運動服,同層八間女廁排到走廊時,余果和喻期爬到五樓空實驗室,三兩下結束,在同班女生驚訝的眼神中,搶先跑去cao場樹蔭避陽。 「徐姐」兩字就像是這間酒吧的身分證,前臺小哥看起來比余果大些,頂多大學生,領她一路穿越陌生人群,從兌水臺到員工休息室。 休息室并不像網路上別人說的那般破爛,空間蠻大,中間有一張小沙發,高腳桌擺一瓶插玫瑰鮮花的花瓶。此時休息室的人很少,有同樣也穿著白襯衫的員工,進來叫聲「魏哥」后,耳機忽地說了什么,水杯沒碰到,抱怨了句「又來」抬腳便出去處理客人斗毆。 「你要再戴一條領帶,還有一副耳機」小哥翻身后藍色置物箱,一條皺巴巴黑色領帶和無線耳機,疊放在余果的手掌。他又把掛在墻上的一張名牌取下來:「這是今天沒來的工讀生名牌,你將就先戴下,這里員工都要別?!乖捯魟偮?,耳機前臺有人喊:「前臺有鬧事客人?!?/br> 「弄好去前臺找我?!?/br> 余果點頭。 手上名牌是白底金屬,「杜海?!谷齻€大字印在上頭,余果笑了,幸好這兒人多,不會有人仔細往她身上看。沒猶豫,別在制服右胸上。 余果這整晚忙得昏頭,記得快,哪桌有哪些客人送過兩次就清楚,客人素質參差不齊,有揮手不用服務要自己倒酒,有一看就是來找樂子,也不管是誰,見女人就攬親抱,還有拿錢拍余果的手說:「杜海桑,五千包你整晚要嗎,不要的話你絕對會后悔?!孤犨@名字余果都快被自己尬笑了。 這晚余果賺了兩千五,徐姐用一封寫「虎虎生風」的紅包袋,裝給她,拍拍她的肩膀:「魏尋說你上手的很快,有沒有要來這做長期?」 馀光瞄到魏尋正看向自己,對自己笑,手握一把掃帚,把鬧事客人打破的玻璃碎屑掃到畚箕里,玻璃反射的碎片耀眼,宛如撒一地的鑽石。 余果沒考慮搖頭了,徐姐沒挽留,只是在余果又瞧那地鑽石時,悄聲問:「之后想去做什么?」 她的眼睛濕漉漉,原以為是一道崎嶇長城,結果抹開風里霧里,顯現出的是喜獲甘霖的沙漠:「想去拍一部電影?!?/br> 「電影?」 「嗯,紀錄片?!?/br> 收拾好離開,魏尋和兩個員工在大門燒紙,大風把濃煙都吹去擁擠的巷子口,徐姐打包好吼一嗓子:「移旁邊點,一丁點都看不見了?!?/br> 余果不是沒看過別人燒紙錢,不過今天又不是什么大日子,她路過還是問:「為什么燒紙?」 魏尋正好把最后幾張紙錢捲起,手法與先前不同,算是細緻的多,先是點燃紙錢邊角,再沿內壁丟入,放入的瞬間,蓋上銀色孔蓋,合十拜一拜。 「送神?!箘傉f完就來了五個學生,頭發五顏六色,身上穿的洞或許比余果的手指頭還多,白色的運動服被他們改得很窄,顯露良好的身材曲線。 其中一個他們叫她「煙羅」,齊瀏海,馬尾綁得很高,隨步伐甩,炸開來又縮回去,艷麗的面龐讓她儘管在黑夜中,余果也能望出她驚嘆的表情在嘟嘴,回頭和另外幾個男生說:「剛好關店,要不就散了吧?!?/br> 其中一個藍發的男生說:「我同意。實驗報告還沒寫完,夠肝了今天?!?/br> 身旁戴黑框眼鏡的也附和:「我也是,再晚回家,我爸不殺了我?!?/br> 「誰要陪我???」跟在煙羅后邊的長發女生衝藍發男生眨眨眼,藍發和黑框一人左一人右,各退一步,都瞧中間紅發的:「他陪你?!?/br> 紅發男沒有拒絕,他背后和藍發一樣,都掛著黑色吉他袋子,一身慵懶,低頭不知道在滑什么,螢幕的光把他的眉眼照亮,過了會他把手機塞到外套口袋,沒表情地問:「我陪誰回家?」 他們四個排成一直線,煙羅食指指藍發男生,藍發男生又指黑框眼鏡,黑框眼鏡又指短發女生說:「陪蘇禾?!?/br> 「可以?!顾c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