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我們的宇宙
當天晚上,白書佾被簡佑文送回家之后,開了一場一個人的實驗檢討會。 老實說,白書佾不知道該如何分析這場實驗。 說失敗,可以說徹底的失敗了。 設立的假說被否證,簡佑文在自己眼前離去。 那么這個實驗沒有意義嗎? 也不能這么說,最后的結論是白書佾想要的。 簡佑文說要一輩子和自己在一起。 雖然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但白書佾無法理解這個過程是怎么推導至結論的。對白書佾而言,一個不了解推導過程的公式,即便那個公式再完美,他也無法認同。 他只好在腦中重播自己跟簡佑文在另一個世界的所有對話過程,一一檢視。 白書佾思考了很久,最后認定轉折點是自己所說的「對不起」。 其實白書佾一直到很多年之后才了解自己當初為什么該道歉。 在那個當下,他的大腦像是cpu使用率達到了90%,根本無法正常運作。 雖然正在被簡佑文擁抱,但他感覺簡佑文下一秒就會離自己而去。 前所未有的恐慌奪去了他的思考能力。 那時候白書佾在腦中唯一找到的內容是《如何維持基本社交》手冊里的大原則──道歉。 道歉能解決很多問題,不知道怎么做的時候,先用最誠懇的語氣道歉。 上面是這么寫的。 于是白書佾道歉了。 而成果超乎他預期的好。 本來白書佾母親將這個社交原則列在第四順位,但白書佾認為這項完全應該放在第二名,僅次于微笑。 幸好他道歉了,簡佑文才乖乖地跟著自己回家。 他知道他有多害怕簡佑文會選擇留在那個世界,留在那個溫言軟語的白書佾身邊。他不可能將自己的簡佑文拱手讓給另一個白書佾。 嫉妒的感受是如此真實,即使到現在,白書佾光回想就不由自主地感到疲憊。 太累了。 他所有的情緒波動幾乎都獻給簡佑文了。 只要在簡佑文身邊,白書佾就無法控制自己。 他因為簡佑文而心跳加快,手心流汗,無法思考。 但他同樣因為簡佑文而體會到原來笑容可以不帶社交目的,還能讓人心底涌起暖流。 他無法明確定義這些生理反應的情緒來源,他只知道這些高低起伏的心緒全部來自于簡佑文。 他想起第一次穿越的世界,縱使那里的白書佾比他擁有更多的知識,也同樣對簡佑文束手無策。 他不是沒有想過學習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就此放下。 但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緊緊抓住簡佑文的手,冒著可能一輩子被埋在時空隙縫的風險,走進那片白光之中。 叮。 手機發出了提示聲響。 白書佾看了眼手機螢幕,綠點依舊穩穩地停在簡佑文的租屋處。 同時上方有著來自簡佑文的訊息通知。 白書佾點開了訊息,簡佑文歡快的狗狗貼圖跳出。 白書佾決定結束這場實驗檢討會。 這場檢討會沒有一個確切的結論,除了把道歉這個社交原則移到第二順位之外。 白書佾需要更多時間來思考,幸好,他跟簡佑文還有很多很多時間。 *** 隔天到了學校,簡佑文以得了重感冒,而白書佾以住院檢查為由,解釋了他們為何一前一后消失將近兩個禮拜。 雖然這無法解釋為何完全無法和他們取得聯絡,但對于這七年來近乎全勤的兩人,學校提醒了一番后,沒有事先請假就缺勤的事情就此揭過。 不過同事們并沒有很相信他們的理由。 因為這個原本就已經整日黏在白書佾身邊的跟蹤狂,變得更加變本加厲。 簡佑文的視線幾乎一刻不離白書佾,他的眼神更像是恨不得把白書佾縮小然后放進胸前口袋。 最后,他終于不顧勸告,連廁所也跟進去了。 白書佾站在洗手槽旁,默默地看著簡佑文。 簡佑文把手臂收緊到腰側,雙腳也併攏,盡量將自己縮得很小,表情乖巧地站在門邊。 「……」 「……」 從白書佾皺起的眉間看來,顯然是沒有用。 簡佑文是知道的,老師已經答應會永遠待在自己身邊。 但他就是無可救藥地感到不安。 經歷過這次的事件,比起白書佾可能再次欺騙自己,簡佑文其實更害怕白書佾會自己去做什么神秘的實驗然后就此消失。 「…你在門外等吧,等一下我們在辦公室談談?!?/br> 白書佾將簡佑文趕至洗手間門口之后說。 于是簡佑文無視周遭的視線,時不時往男廁里面瞥,一直到白書佾走出洗手間后,才放下懸著的一口氣,一起走去辦公室。 「怎么了?你之前沒有這么堅持?!?/br> 白書佾直接了當地問。 「…….我只是…想確認老師一直都在?!?/br> 簡佑文沒有要隱瞞的意思,他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他的不安。 沒想到白書佾聽了之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的手機給我?!?/br> 「好,要做什么?」 簡佑文立刻掏出手機遞給白書佾。 「我也幫你裝定位程式,這樣你就知道我在哪里了?!?/br> 「欸?…啊,我想裝,但是我還是會想用雙眼確認?!?/br> 「為什么?位置很準,我也幾乎都帶著手機?!?/br> 白書佾的音調透露出他的疑惑。 簡佑文只能在心里嘟囔,這是老師寫的程式,如果老師有心要躲我根本易如反掌,我沒辦法完全信任這個app。 看到簡佑文安靜下來,白書佾歪起頭。 「那你今天晚上也要跟到我家嗎?」 簡佑文被白書佾敏銳又直白的問題直刺心底。 「我…我很想…但是不行……」 「為什么不行?」 看著偏著頭望向自己的白書佾,簡佑文夜晚的綺夢在此時席捲了他的大腦,張揚地連續播放。 簡佑文低下頭。 在本人面前褻瀆白書佾的罪惡感逼得簡佑文簡直想立刻奪門而出,但剩馀的腦容量提醒他不能老是逃避。 要先面對自己,才能誠實面對白書佾。 「我…會忍不住……想要跟老師更進一步……」 簡佑文的音量壓得更小,頭垂得更低了。 但白書佾聽到了。 「更進一步,是指zuoai嗎?」 白書佾的口氣像是在問你說的粒子是費米子還是玻色子。 簡佑文目瞪口呆。 他沒想到會從白書佾口中聽到這個詞。 彷彿他糾結多年的慾望,對于白書佾來說只是最自然的物理現象。 「嗯…應該這么問,你想要插入還是被插入?」 白書佾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問題不夠精確。如果是說費米子是指夸克還是輕子?他用這樣的模式改口。 如果簡佑文本來還殘留一點思考能力,白書佾的這個問題就徹底燒毀了他的中央處理器。 簡佑文只能任由下半身負責回答。 「可以的話…我想進入老師…..」 「了解?!?/br> 雖然白書佾語氣淡定,但眼里似乎閃爍著興奮,就像是研究已久的問題終于得到解答的那種亮光。 「我沒有被進入的經驗,我研究一下該怎么進行…今天週三,那就週六吧。周六來我家?!?/br> 白書佾估算了一下,迅速地訂好時間。 簡佑文緩慢而茫然地點頭,畢竟血液從跨下傳輸到頸部需要一點時間。 于是簡佑文就像一個機器人,純粹運用慣性和本能度過了這三天。 除了日常的工作,基本上白書佾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同事們還欣慰地想說白書佾的看門狗終于聽話了,昨天簡佑文的究極跟蹤狂行為應該只是擔心白書佾的病情,兩人已經溝通好了。 殊不知兩人溝通好的事情是誰要當0誰要當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