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成真 第64節
“如果變得多一些,他是不是就會記得我?會多和我說說話呢?” 這一頁紙上還寫了很多很多她復雜的心情,晏寧眼睫輕輕掃過日記的末尾,看到一行好看的字,一看就是練了多年的行楷,在下面密密麻麻的寫了一整段。 晏寧很清楚,那是江致知的字。 他回應道:“如果那個時候的江致知清楚,十六歲時的晏寧曾這樣鄭重其事的喜歡自己,他一定會回頭看她,如果能夠穿越漫長的時光與自己相見,我想我一定會做的是,告訴十六歲的自己,多去和她說說話?!?/br> 他寫得很認真,字跡也很好看,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對十六歲的她,不見天光的那一段喜歡的回應。 江致知寫了很多很多,就好像是要把她那些年的喜歡,全都彌補過來一樣,他回應的笨拙而又認真,一腔赤誠,不是情話,卻比所有的情話都要來勢兇猛。 閱讀燈昏黃的燈光下,晏寧一頁一頁的向后翻去,她每一頁的忐忑與小心翼翼都被他一一標注下來,她起初以為他只是在第一頁那里批注了一段,可是后來她才發現,這本日記里她每一次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里,曾被她隱藏的喜歡,他都有用一段又一段的話來回應她。 一頁又一頁的翻著,每一頁都是少女在年少時如風一樣的喜歡,被另一個也在愛著她的少年珍視的回應。 雨滴滴落,潮濕的聲音仍然不斷地蔓延著,窗戶是開著的,潮濕的空氣順著紗窗吹了進來,晏寧坐在最靠近窗戶的位置,能夠感受到臉上傳來咸腥的味道,不清楚是雨水,亦或是不小心滴落的眼淚。 日記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頁。 那是她在高考結束前,想著等到考試結束后,去菩提寺時,寫下的最后一篇日記。 “2014年五月九日,多云” “就快要高考了,這次模擬成績出來了,好像還不錯,雖然這次考試考的還行,但完全不知道高考會是什么樣子?!?/br> “這次超常發揮,不代表以后的每一次都能夠僥超常發揮。如果按照這次的成績,選專業的話,t大的大多數專業我都可以隨心選擇。真好,應該又可以和他在同一個學校了?!?/br> “今天課余的閑暇時間,聽起同班的同學們在聊天,有個女生說聽說菩提寺求事情很靈,據說網上好多人都在說,只要去許愿,就有很大概率實現自己的心愿,我是個唯物主義者,本來不應該信這些的,可是,我還是想去?!?/br> “……” “如果去認真誠懇的求上天保佑,能讓他回頭看到我,能讓我有和他在一起的機會該多好?!?/br> 晏寧的視線微微有些模糊,她明明開了閱讀燈,視力也很好,卻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眼睛里看到的是一團霧氣。 這一頁的回復和之前的回復都顯得不太一樣。 原本鋒利好看整齊的字體變得有些凌亂,看得出下筆的人心已經被擾亂。 “寧寧,如果上天真的能實現人的愿望。那么它可不可以再次讓我們走到一起呢?” “為什么我也去菩提寺一步一拜,拜到了山門,我們最后還是分開了?” 江致知一直都清楚的知曉,神佛庇佑只不過是滿足人對美好最基本的想象,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神靈,更不會有人去庇佑他和晏寧再重新走到一起。 他從來不信這些。 可是在他在醫院的那些日子,他醒來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乘坐飛機去了菩提寺。 彼時江致知的身體還沒有好透,他身體仍然虛弱,卻仍然虔誠的一步一拜,從最底層的臺階拜到山門。 晏寧的記憶突然變得清晰,她那段時間提了分手,就變得淡漠且開始試圖忘記有關江致知的一切,卻在某一天夜里,接到來自程洲愉的電話,說江致知生病生得很厲害,在病榻上拔掉吊水瓶的針,想要去找她。 她只覺得程洲愉是過度的夸張,毫不猶豫的掛斷了電話。 現在看來,江致知那時的字跡都是顫抖的。 他是真的生了很嚴重的病,卻還是逐字逐句的在她的日記本里寫下所有對她的回應。 他分明不信神佛庇佑,從始至終都覺得這是虛無縹緲的事情,卻為了她祈求神佛庇佑自己,求他們再走到一起。 晏寧的手指輕微的顫抖了一瞬,不知道為什么,她心口處忽然疼得厲害,就好像細密而又綿延的針刺在心口處,讓她整個人都難受得無法呼吸。 這一頁的最后一段話,寫得已經被墨跡暈染,快要分辨不清。 他寫道:“我以前覺得或許有一天,我會死在戰場上,那個時候,我想,死在戰場上保家衛國,好像也沒什么不好??墒呛髞?,我不想了?!?/br> “我想每一次執行任務,都能平安歸來,見到我心愛的姑娘?!?/br> 可是他心愛的姑娘不要他了。 轉折結束,他又糾結的寫下最后一句話。 “只是現在你不喜歡我了,我又在想,或許有一天我真的死了,戰場上的消息通過別人的口中,傳到你的耳朵,你會不會,有那么一刻,為我而難過?” 日記本的最后一頁,就終結在這里,戛然而止,再也沒有后續。 江致知寫下這些回應的時候,其實早就想到過,晏寧不會回頭看這本日記,但他仍舊孤注一擲的在每一篇日記下,寫下他的回應。 少年的心意隨著風吹走,在她奔赴太平洋以外國度的日日夜夜,他從未有一刻忘記過她。 在祖國最邊疆的地方,每一次執行任務,跨越雪山,跨越戈壁與荒漠,他都會想起晏寧好不好。 在每一次執行飛行任務的前夕,他都會一遍又一遍的寫下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就是他的護身符,是他前進的方向和力量。 他想平安歸來。 只為了有朝一日,再次與她相見。 * 晏寧這一夜沒有睡好,事實上,她這一周都是精神恍惚的。 日記本看完之后,她的心情有很久不能夠平息下來。 那天夜里,晏寧做了很久的夢,又重新夢到了闊別已久的中學時代,少年側著身子站在窗邊,她安靜的坐在座位上,看到他漫不經心的笑意,在人群中格外耀眼。 而后又變成了他們兩個人分手之后,她整日整夜的泡在圖書館里,不肯出來,試圖用學習忘記他的場景。 在她繁雜而又冗長的夢境里,中學時期夏季的蟬鳴聲不絕于耳。 少年的白襯衣與北城中學轉角巷內的嬉笑聲中,她好像看到了那人漫不經心的轉頭望向她。 冗雜的雨水與炎熱的盛夏里寫滿了他的名字。 是她愛過的熾熱而又明亮的少年。 翻來覆去,所有的夢境都與他有關,早上醒來的時候,太陽xue還在發疼,精神恍惚得不行。 晏寧用了幾天的時間才徹底調理好作息。 這幾天,江致知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樣,沒有再來聯系她,而是給她足夠長的時間去做心理調整。 江致知沒有主動聯系她,她自然也沒有去聯系他。 兩個人好像有一種約定俗成的默契,彼此都在自己的安全范圍內,沒有打擾對方。 很快就到了臺里安排的做八一特別采訪節目的時間了。 做八一特別節目采訪老干部的時候,晏寧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一同陪她的攝影同事看她這副模樣,打趣她說:“小晏記者這幾天都去干嘛了?看你每天都像沒睡好的樣子?!?/br> 晏寧愣了愣,揉了揉眼睛開口道:“稍微有點困,但還在可以忍受的范圍內。我們今天采訪的最后一位嘉賓是江野吧?” 攝影同事笑了笑,接著道:“對,今天采訪完了,你就可以先解放一會兒了,你過兩天還要回軍區,臺里會給你放放假。你回去可得好好補覺啊?!?/br> 面對打趣,晏寧笑著點點頭,又接著道:“那也得先把采訪任務完成再說啊,你先等會兒,我過去按門鈴,對了,事先的溝通已經說好了吧?” 她雖然很累,精神與工作強度雙重的疲憊,造成她狀態不好,但是身為記者,要時刻注意好工作細節,是她的基本素養,早在她選擇這個職業的第一天,就清楚它的復雜性,以及她到底要面對什么。 攝影點點頭,回應道:“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小晏記者不用擔心?!?/br> 江野住的地方,安保設施很好,這是晏寧第一次來這里,她不太清楚這位神秘的高級將領到底是一個什么樣性格的人物,是否好相與,但總歸是工作,無論什么樣的情況都得面對。 她頓住腳步,上前去按響門鈴。 門鈴那邊的動作很快,晏寧按響沒多久,就聽到門被從里面打開的聲音。 她抬頭望去,出門迎接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看起來比較溫和,她看了一眼來人開口道:“是之前預約過的記者嗎?快請進?!?/br> 晏寧溫聲笑了笑,點頭回應道:“好,多謝您了?!?/br> 只是就在她剛回應結束的時候,這位婦女又重新仔細的打量了她一眼,接著道:“哎,這是不是老爺子念叨小江要領回來的那個孫媳婦?” 片刻的尷尬,晏寧抿了抿唇,還沒來得及回應。 聽得到門內傳來的腳步聲,那人聲音熟悉而又陌生:“王姨,是采訪的記者來了嗎?”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我又咕咕了,腦子有點不清醒所以打下來的東西也少,我可能還會改文,買了這章的,明天字數多也不會多收費。又是想要二分評論的一天嗚嗚嗚求評論?。?! 第60章 回憶 在這樣的情況下和江致知碰面, 晏寧覺得實在很尷尬。 不過顯然,江致知并沒有晏寧這樣尷尬,他站在原地, 雙手插著兜, 側著身,好整以暇的看著面前的晏寧, 微微瞇眼,輕聲笑了笑, 接著道:“不進來說話?” 晏寧還來不及問什么情況, 顯然, 江致知也并不準備和她解釋,但是孫媳婦這個稱呼一出來, 晏寧就明白了,她今天要采訪的這個老爺子江野,應該就是江致知的爺爺。 她沒想到現如今的情形會如此尷尬,晏寧揉了揉發皺的眉心,想要解釋些什么,但是江致知明顯沒有想著要解釋這件事情, 剛才和晏寧打招呼的那個中年婦女顯而易見的是與江致知關系很好, 熟識的對象。 她看了看晏寧,又笑瞇瞇的開口道:“丫頭你先和小江聊著,我去給你們沏茶, 老爺子現在在書房坐著看報紙呢,你等下去采訪就行, 別太拘束了, 把這當成自己家就行?!?/br> 四目相對之間, 是難得的寂靜與尷尬, 晏寧抿了抿唇,無法拒絕別人的熱情,現在顯然也不是解釋的好時間,她默了默開口道:“謝謝您,辛苦了?!?/br> 王芳笑著搖了搖頭,接著道:“你這孩子,怎么這么見外?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快,小江,你還不領姑娘去坐坐?” “成?!苯轮⒙男α诵?,勾了勾唇角,整個人看起來漫不經心,隨意得很,他轉過身看了一眼晏寧,接著道;“先跟我過來,等會兒王姨會通知我爺爺準備采訪?!?/br> 江致知頓了頓,顯然是在和晏寧做解釋,他輕撩眼皮,聲音散漫而又隨意:“對了,方才你進門見到的那個,是我爺爺的護工,叫王芳,在我們家做了得有快二十年了,我一直叫她王姨,你也這么叫就成?!?/br> 屋子里靜悄悄的,來了晏寧和幾個同事,才顯得有些生氣,江致知身穿一件淺藍色的薄襯衣,領口的扣子沒扣,露出鎖骨處大片的肌膚,他鎖骨處有一顆很小的黑痣,晏寧輕掃一眼,就注意到了。 她輕垂眉睫,抿了抿唇,低聲道:“你怎么不扣扣子?” 江致知緩慢地回望了晏寧一眼,語氣里意味不明,似乎只是單純的在闡述一件事實:“我在自己家,不扣個扣子好像沒什么大不了,還是說,晏寧,你想起了什么其他奇怪的東西?” “胡說八道?!?/br> 晏寧語氣平靜,沒再管他,她別開眼去,不去看他:“隨便吧,你說得對,這里的確是你家,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沒人管得到你?!?/br> 她沒心思和江致知在這種事情上進行無意義的情緒消耗,但他有一點說的的確沒什么問題,晏寧方才的確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 以前他們在歡好的時候,她總是會在高峰時被他按在懷里,去舔吻他鎖骨處的那顆很小的黑痣。 一點又一點的,順著他的那點黑痣,反復用舌尖去描摹,再被他十指交握住,整個人被他桎梏在那里不能動彈,被迫和他一起卷入一波又一波的浪潮里。 方才瞥見他的那點黑痣,晏寧很難不想起那些臉紅心熱的回憶。 在采訪開始前夕,攝影需要去調試設備,這需要花費一些時間,因此沒跟晏寧在一塊,所以她有片刻可以休息的時間。 由于剛才的烏龍,被叫孫媳婦的尷尬,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晏寧沉默著被江致知領著進入了客廳的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