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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念一) 念一尊者精研天下藥草,但凡聽說哪里有仙葩異草降世,他便是舍了命也要去看上一眼,若有機緣能移植一株,那便再好不過了。 聽說長生蓮開花的日期又臨近了,他早早便在瓊琚島等著,卻有一日忽然聽到林中傳來異響,他以為是有人劫花,匆匆忙忙便趕進林中想要當個護花尊者。 卻沒想到來人的目標不是長生蓮,而是長生藕。 那人生得一副攝人心魄的好相貌,應是傾城之貌,卻又讓人不敢直視,只看上一眼都怕是褻瀆。念一尊者八百之壽,早已看破紅塵,不受皮囊之惑,卻也因看了那人一眼而心神動搖。 他自然知道這不是因為美貌,而是因為那人身上的氣息圣潔浩大,極具威壓。 更令念一尊者心驚的是,她竟只是一縷元神,而非真身至此,而且看起來應是身受重傷。僅是元神便有如此威壓,那真身至此又當如何…… 能傷她的,又是何方神圣? 念一尊者神思恍惚,兀自猜測,便見那女子向自己而來,一縷靈力涌入自己神竅之中,須臾之間,他便覺得自己八百年人生都被她看了個通透。 她輕輕松了口氣,臉色卻更加難看。 “你是個好人?!彼凵裰械囊蓱]散了開來,用淡漠的嗓音說道,“你幫我做一件事?!?/br> 念一尊者對她的聲音莫名敬畏,當即俯身行禮。 “我乃四魂族人,此刻正被人追殺,覺魂受到重創,須得百年時間修復元神,只能藏身于長生藕中,轉世百年,溫養元神?!?/br> 每說一句話,她的臉色便又透明了一分。 “我原身與神魂藏于他處,分三魂至此,待我附身藕中,幻化成人,便會失去一切記憶。屆時你將我帶離此處,尋一處荒僻山村安置我?!?/br> 念一尊者聽得心神驚悸,只覺自己撞破了天大的機密,他從未聽過四魂族三個字,但人生來只有三魂,即便法相也不過是元神強于凡人,若有第四魂,那豈非神人?那追殺神人的,又是什么…… “上神容稟……”念一尊者顫聲問道,“人世戰亂不平,若投身荒村,轉世之后無自保之力,怕上神會遭遇不測。不如我為上神尋個殷實富戶投身?!?/br> 神女自嘲一嘆:“我見多了富貴榮華,今日才知終究是浮云蔽目。我自眾生中來,或許便該往眾生中去,多災多難,是我應受之劫,你不必為我擔憂,更不必照看我。我唯有歷經人世災劫,汲取眾生之念,才能溫養元神?!?/br> 神女說完此話,身形已近乎透明,念一尊者目睹著她投身長生藕中,長生藕便發出一陣柔和的光芒,于柔光之中悄然蛻變。 綠葉為襁褓,藕節為人身,一個安靜沉睡的嬰兒在柔光中誕生,待柔光散去,她便再看不出絲毫異于常人之處。長生藕本就是上古神族容神之人偶,特殊的仙氣可以遮蔽外界對她的一切感知,無法察覺她的元神殊異之處,甚至無法看穿她本來容貌。呈現于眾人面前的,便是一張平庸至極,難以記憶的眾生相。 念一尊者小心抱起嬰兒,不敢有負神女所托,尋了個荒僻山村將她放下,見到神女被人抱走收養,這才放下心來。 但他心里始終記掛著神女轉世的孩子,也對“四魂族”三個字念念不忘,查遍古籍,終于在一殘本中看到了只言片語。 ——人生三魂,神生四魂。四魂族,相傳為人族神明,眾生意志所化,應運而生…… 果然是神明! 又是誰如此大膽竟敢誅神? 念一尊者晝夜難眠,想去看看神女轉世,卻又不敢有違神女之令。直到十年后,一個孩子跋山涉水來到他的面前。 念一尊者問她:“道盟仙宗何其多,為什么選擇四夷門?” 她毫不猶豫便道:“因為四夷門最近?!?/br> 念一尊者心想,這大概就是因果吧,冥冥之中,一切自有主宰。 他不能主動去看神女,但神女竟跋涉萬里來到他門下,這便是天道的安排。 他將名為徐慢慢的小姑娘收至門下,悉心照料,教她藥草之學。 四年后,瑯音仙尊因中血契,來到四夷門向他求助。那時他正好有事外出,只有徐慢慢聽話地在園中侍弄花草。她手上被鐮刀割破了口子,自己沒有放在心上,卻無意間滴落在瑯音仙尊的花瓣之上,與他結下了血契。 多年前,念一尊者便是久仰千葉木芙蓉之名,奔波數月才到了兩界山,誠心誠意拜見,才與瑯音仙尊結下了一番機緣?,樢粝勺鹉耸菬o心之花,為人淡漠,不通世俗人情,但念一尊者精通天下花草,與他也能說上幾句話。 他幾片花瓣受了些損傷,想找個僻靜之處調養,認識的人又不多,當下只能想到精通花草的念一,便趕到了四夷門,變回原形根植于靈壤之中調息——卻沒想到將一輩子都陷進去了。 他無意吸食了徐慢慢一滴鮮血,成為了她的契奴,生死悲歡都掌握在她手中。 念一尊者只能感慨造化之神奇了,便對瑯音仙尊說道:“仙尊,我這弟子是無意,也是無辜,還請見諒。無論如何,事已至此,也只能想方設法減少損失了?!?/br> 瑯音仙尊俊容清冷,不見息怒:“有何方法?” “我這弟子沒有修道資質,若為凡人,再長壽也不過一百有余,而仙尊您是無疆之壽,若因為我這弟子而短壽,我們豈不是罪過大了。所以我有個想法,希望仙尊以靈血滋養她的軀殼,打通神竅,待她走上修道之路,晉升法相,便有千年之壽。這一千年,總能找到解開血契的方法,您說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