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章:誰的夢境06
中途薛祐竹回臺灣過年一次,真正結束課業是整整兩年半后。 薛祐竹拉了背帶,抬眼偷偷去打量他,他們這個身高差真的令人挺喪氣的,她只能看見他下顎的線條與微抿的唇,晚風輕輕撩過柔軟的發,除了舒心,沒有其他詞能形容的。 這次是現實,是現實吧。 她捏一把自己的臉頰,疼死了,絕對不是夢。 當俞亨泰側過釐米的角度,薛祐竹立刻偏過頭,動靜卻太大了,她有點懊惱,但也只能顧作無事,用食指指背蹭了蹭鼻尖。 理所當然錯過了俞亨泰的眼光,繾綣著太多太多的情緒。 她佯裝鎮定直視前方,彷彿要將無趣的街景看出一朵花,耳邊的呼嘯隨他們轉進巷子漸歇,薛祐竹屏住呼吸,洩氣的發現鼓譟的是她的心跳聲,然而,她控制不了。 于是,她開始思考如何道別。 只要揮別就可以從這樣緊張的混亂中逃脫開來,她向來是這樣的,因此總能把落荒而逃的姿態表現得很優雅。 優雅得讓李綺薰看不過去,曾經責備一句沒心沒肺。 「所以會回來臺中對吧?」 「???」 下意識便望過去,她是后來才懂什么叫作一眼沉淪。她似乎從來沒有讀懂過俞亨泰,轉念已經釋懷,也是,畢竟他們之間永遠有超過八年的鴻溝。 仔細算來是十多年了,對她來說是繞了地球幾百圈,是沒可能長久維系的關係,以至于,每次蜻蜓點水似的交集總讓她那幾日會徹徹底底不像自己,每次都能有情竇初開的悸動,偏偏傻傻的飲鴆止渴。 她想,這樣怎么會對。 俞亨泰微微低著頭,歛著眼盯著她,卻只見她毛茸茸的發絲與頭頂,最多偶爾可以看見她的睫毛搧了搧、偶爾眼眨得特別靈動。 他壓低了嗓,「是會回來臺中工作吧?」 「嗯,暫時是這么打算,面試通過了,準備一些資料交過去就可以了?!?/br> 「這次會待多久?半年?一年?」 薛祐竹眨眨眼,「半年?能不能給點信任?我這次是應徵正職!正職!不能再像之前打工那樣說走就走吧,少說也要一年起跳?!?/br> 沉沉的應諾聲梗在喉嚨,滾出令人又酥又麻的低嘆,俞亨泰默了片刻,勾了唇不知所謂的笑了。 沉潛在眼底的風暴既克制又壓抑,他忽然停步,薛祐竹用暈滿疑惑的眼去觀察他,卻被手腕上突如其來的力道嚇住,忘了說話。 俞亨泰扯住她,這樣的觸碰以及這樣的熱烈,前所未有。 她不自覺想后退,如果不拉開距離,怕是連俞亨泰都可以聽見她的心跳聲。眼睫顫了顫,渾身都透露她的慌張。 但是,俞亨泰拽得死緊,目光飄了,薛祐竹甚至可以看見他手背上的青筋,他的骨節分明,走神的暗忖,時隔多年一樣好看。不愧是雙彈鋼琴的手。 「怎、怎么了……」 「一年不夠,但是相比你前幾年的跑跳,聽起來是……」他頓住,目光在沉默盤繞的時流里越發深邃。 被他用這樣繾綣的眼神注視著,薛祐竹腦袋一片空白,毫無思考能力,只能呆呆順勢問:「聽、聽起來怎樣?」 良久,他仍舊凝望著她。 也許說凝望是輕了,但是薛祐竹找不到更重的形容,她總感覺他的眼神是燒灼的溫度,被掠過的每一寸肌膚都燙了起來。 俞亨泰想將她的面容、神情,以及任何細微的情緒轉折都看得清晰,迫切的需要擁有更多籌碼與底氣,面對她,總是沒有辦法估算概率的賭注。 「聽起來勉強可以忍受?!?/br> 明明是盯著她,俞亨泰有一瞬間的恍神,彷彿看見幾年前孩子氣的她,還有,這些年慢慢長大的她。重復呢喃了「勉強」兩個字,他跨一步更加靠近,兩人之間的尷尬與混亂是風也吹不散,氣氛膠著卻有什么在熱烈。 只剩下彼此濃重的呼吸聲,俞亨泰找回聲音,惡狠狠的語氣有點啞。 鼻息間全是俞亨泰身上特有的沐浴清香,爭先恐后的竄進鼻腔內,薛祐竹所知覺都無所遁形,于是擋不住雙頰熱燥。 「那,要不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