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接下來的時間,我繼續查看哪個機臺空機且顧客離開售票處,便指引著顧客往柜檯方向前進,一直都還算順利。 直到我指引一位長發顧客前進至其中一個窗口購票,她離開隊伍剛走到一半,這一切突然不一樣了...... 原本負責該售票窗口,頂著一頭短褐發,化著濃妝的女生,在顧客走到一半,就差幾步抵達柜檯前時,她伸手突然在機臺蓋上『暫停服務』的指示牌。 我還記得在員工訓練時,有提到若售票人員需要離開時,務必在確認完場次客人轉身后,立刻蓋上暫停服務,以避免客人再走到柜檯前。而現在的狀況很明顯是她未依照規定的sopcao作。 她蓋上指示牌后還轉身跟一旁的男員工花枝亂顫笑著,過了幾秒后,才發現正有顧客朝她的機臺走去,頓時一聲咆嘯加一雙白眼朝我甩來。 「你干什么!沒看到我放暫停服務嗎?還亂cue客人!」 被聲響震懾,我身體輕顫了一下,空氣瀰漫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隨即一股委屈襲上胸口,當下我的內心世界,是一陣烏云密佈,帶著轟轟打雷聲。如果要用言語表達的話,我會送你串「怎么辦?可是又不是我的錯!」,外加一串無止盡的…… 我一邊想眼淚越是不爭氣的想蜂涌而出,越想就越委屈;越委屈就越想流淚,我深吸一口氣,然后屏住氣息,倔強地不想讓眼淚流下,我拉緊自己的衣角,很用力很用力,用力到指節微微發白,衣角被我捏得皺皺巴巴的,我想透過著緊握的力量,壓抑難過想哭的情緒。 沒多久,得知狀況的dun過來安慰我,告訴我這邊的事項已經學得差不多,讓我回樓層做散場的工作。 但其實我知道是那個員工不斷地和經理告黑狀:「她不行,亂cue什么?不要讓她在這里?我們還不忙嗎?」經理無奈下,才讓我去散場的。 散場的工作是在電影結束前十五鐘開始準備的,主要工作內容是要在電影尾聲跑字幕時即時開門引導顧客散場的方向,同時說些感謝您的觀影等招呼語。 在拉開隔音門走進影廳時,我看見已經有個女生站在門邊。 透過電影投影反射出的光線,我隱約認出她是和我同批進來的新人,還來不及打招呼,我卻感覺到她有些不對勁。 雖然影廳內光線不佳,但我能卻感覺到,她全身正微微顫抖著,我的目光沿著她顫抖的最為厲害的地方向下,發現她的雙手垂在兩腿旁緊握著,同時在她這樣的動作之下,好像還伴隨著低泣聲。 「你怎么了?」雖然我不習慣主動面對陌生的面孔,但總覺得這種時候我應該說些什么。 可能因為她方才陷入在自己的情緒之中,并沒有意識到有人進來。她先是愣了幾秒后才盯著我深吸一口氣,隨后用手背在臉頰上抹了抹眼淚,接著靠近我耳邊低聲向我訴說著。我才知道原來她遇到與我類似的事情,聽著她逐一描述對方的外型,我臆測是同一個短發濃妝女。 「原來社會這么險惡!還真是小人得志!」我帶著滿滿怨念在內心吶喊著。 結束首日的打工初體驗,我感覺到精疲力盡,全身疲累地像一塊將化的冰塊,再不消幾秒就會化為地上的一攤水,接著被曝曬蒸發。 整日下來所承受、累積下來的憤怒與壓力,讓我忍不住在心中大喊:「想像中的電影院打工有吃不完的爆米花、喝不完的可樂,還有看不完的電影呢?」 「學長,我覺得自己被社會壓榨了?!?/br> 「第一次都是這樣的,時間久了你就會很好的應對的?!箤W長聳聳肩略微低嘆,「我第一天打工時候的情況和你差不多,但也許是心境的改變吧!當我回顧這幾年時,卻發現自己默默地成長了,比以前更加獨立、更加堅強,也更具有抗壓力了?!?/br> 學長說當年他初入社會時,在面對前輩或是顧客時,總會覺得自己是新手,應該要得到別人的體諒,即使真的有做錯的地方,也希望對方能因為自己新手的身份,可以耐心的教導,讓我們有時間充分學習??墒菂s忘了,社會與學校中并不同,在學??记翱赡軙薪淌谔峁╊}庫、提綱重點,讓我們有充足的時間準備后,再提槍走上考試的戰場。 可是社會是現實的,沒有人會等你準備好,再將機會端到你面前。唯有的僅是物競天擇,相互競爭的關係,而我們只能在這跌跌撞撞,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敗中學習,才能讓自己往更高更好的地方邁進。 學長的話讓我在返校的途中,陷入深沉的人生思緒中?;蛟S這就是長輩常說的『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很多事情沒有身體力行的體驗過,確實無法感同身受。 我在腦海中盤點一日所有發生的事情,雖然知道經歷的這些點滴,都將成為我成長的養份,但我還是很想崩潰的大叫,累積的壓力如果不找個地方釋放出來,就像是充滿熱氣卻無洩壓孔的壓力鍋一般,稍一不小心,就會產生氣爆。 就在我即將壓抑不住,想讓滿腹不滿傾瀉而出時,突然迎面而來一團淺褐色的異物,在我還來不及反應時,那團異物跳躍而起就往我的腹部衝擊。雖然撞擊的力量并不大,但我卻因重心不穩而跌坐在地,我反射性的正想破口大罵看看是哪個人不長眼時,突然發現這團異物的觸感不太對勁,這是一個毛茸茸的傢伙,接著有點溼黏的東西襲上我的臉頰。 我……是不是被強吻了。 todayisnotmyday,今天真是衰神附體了。 我忍住怒氣冷靜定睛一看,想將來者的五官特徵記憶清楚,卻發現來者哪里是個人,而是隻毛絨的褐色小狗,牠三角短巧的耳朵、不斷向上搖曳的尾巴,以及那圓滾水潤的雙眸,簡直激起我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少女心,那無辜又無害的表情,簡直要萌化我了。 只是牠雖然可愛,我還是下意識的稍稍往后退了幾步。 我既覺得小狗可愛,又害怕狗的特質,還真是矛盾...... 在確定小狗似乎沒有攻擊性后,我才調整位置蹲在牠身邊,「小狗狗你叫什么名字???」 我伸手輕巧地揉揉牠的頭,牠的一身褐色短毛柔柔順順地像用手沾取棉花糖的觸感,小狗感覺并不怕生,在我的觸摸下牠雀躍的吐著舌頭,甚至還在我的手背上又舔了幾下。 眼前這個小傢伙的可愛模樣,讓我今天累積的不滿情緒,稍稍緩解了下。也難怪這么多人喜歡養寵物,實在是因為看著牠們的可愛模樣,不論有什么情緒在見到牠們的那一刻就煙消云散了。 「宇寶!」突然有道男聲由遠處傳入耳中,隨后有個身影慌慌張張地朝這個方向急奔而來。 他稍稍平穩了氣息,輕揉著小狗的腦袋,「宇寶你又亂跑?!?/br> 狂吠了幾聲,小狗的尾巴又強烈地搖晃了幾下,不像是被訓斥,更像是玩著抓迷藏,過了許久才被找到的驕傲。 如果牠會開口說話,語氣大概是:「你看我厲害吧!」 「你受傷了?!惯€沉浸在自己腦海的小劇場中,眼前長得白白凈凈帶點斯文氣質的男生,指著我略微出現血絲的腳踝說道。 「嗯,沒關係小傷而已?!?/br> 雖然身為女生,但我還沒有那么驕弱。 「我打工的動物醫院就在前面而已,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吧!」他指了身后不遠處黑底白字的招牌,「而且雖然是小傷,但還是容易感染的?!?/br> 「動物醫院?」頓時,我稍感疑惑。雖然偶爾在寢室睡覺時,蕓希常形容我的睡姿像隻貓一樣,但我應該還是配擁有人類的醫療服務吧? 興許是讀懂我語氣中的疑惑,他微皺了下眉,隨后在嘴角扯出若有似無的一抹笑又再開口:「雖然我們是動物醫院,但簡單的人類藥品還是有的?!?/br> 聽見他在說到人類兩字時,語氣稍稍加重,我忍不住對自己方才荒謬的想法感到莞爾一笑。 最后,我接受了他的提議,跟著回到動物醫院處理傷口,但不知道為什么一路上我總感覺他看我的神情似乎有些慌亂和緊張?